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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缓缓地扫视了一圈,提了口气说道,“对,我还有个亲生的妹妹,也是圣雪族人。她就是已故的庄王后!”
姜卓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抱着我的手忽然抓紧。
太常卿接着说,“我与王后,并不是世人所知道的,只是同宗族的关系,而是亲生的兄妹。请陛下原谅臣隐瞒了多年,妹妹本来要我同所有徐家的势力一样退出朝堂,但臣实在不放心让妹妹唯一的血脉陷于朝堂,所以才留到了至今。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臣等今日,已经等了许多年!”
他忽然转向秦月朗,几步上前,伸手对着他的脸,一把扯了下来。
竟然是人皮面具?!秦月朗本能地伸手捂了一下脸,但他洁白如雪的肤色已经怎么都隐藏不住了。太常看向我,问道,“少主,您看到了吗?这样的肤色代表了什么?”
“你……居然也是……”我惊诧地说不出话。
“是,秦月朗也是圣雪人,是族长最高贵的一脉,是前族长最疼爱的后辈,是……悦薇族长本来的未婚夫。”太常卿把手中残破的面具一把扔到了地上,接着说,“我的娘亲,是在先族长身边学医的医女。圣雪一族本来以医人救世为己任,担负着镇压鬼狱之地的众任。但是此人心术不正,迷恋鬼狱之邦的药毒!先族长现之后大怒,他假意忏悔,族长虽然原谅了他,但也取消了悦薇族长与他的婚约,谁知道他怀恨在心,居然与鬼狱之地勾结,举兵进犯泰雅,企图灭族掳人!”
“于是那一年尚德王率兵支援泰雅,与悦薇族长结缘。我娘不知什么时候撞破了他的诡计,慌乱之中,把尚且年少的我和刚刚出生的妹妹拜托给尚德王带回天朝。因为顾念我和妹妹的安全,她并没有把真相告诉尚德王,只求尚德王一定要保护好我和妹妹。”太常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条,递到姜卓的手里,那是有些年头一份血书。我看了看,上载和太常所言,并无过大的出入。
秦月朗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用人皮面具挡住了他过于耀眼的肤色,从而得以在天朝隐迹这许多年。其心计不可谓不深。
“那时,他仍然留在泰雅,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遇见他。谁知那年,王朝大战,妹妹撞见了他与童百溪勾结,谎报悦薇族长病危的消息!世人并不皆知,圣雪族人怀孕之时的险状,因此皆道属实,童百溪生怕王朝大战的头功都被尚德王夺去,用此毒计间接害死了尚德王!那个时候,王根基不稳,朝政都保持在童家和几个士族的手里,我跟妹妹商议,只能把此事先压了下来!”
太常卿上前抓着秦月朗的领子大声地喊了起来,“我等了多少年啊,你这个凶手!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死老族长,最后还害死了尚德王!你甚至连我的女儿都不放过!”
夜朝夕朗朗地说,“十六年前,童百溪和秦月朗得到了错误的情报,以为被送往天朝的阿仕是圣雪少主。一路追杀,恰被我救下,送到了王后身边,并制造了马车坠落深海的假象。秦族长闻知,先是对尚德王之死耿耿于怀,又逢此事,大怒,两边遂生嫌隙,是以她把爱女留在了身边,拒提天朝。当年,尚德王把鬼宗斩草除根,但有个婴孩逃脱了。那年我去泰雅教导璟萱读书,三年之际,山下传来消息,说那个孩子还活着,有人找到了线索,我便把土豆送去丽都,下山调查。”
姜卓接着说,“对,那次孤也闻听那个孩子在西地,但怎么也找不出踪迹,便举兵试探,没想到北地果然有了动作。但无论孤怎么努力也查不出那个孩子到底被藏在哪里。尚德王临终时,再三嘱托孤要把那个孩子找出来,若是生性纯良便放他自由,若是心狠手辣……便诛杀之,否则便是天下的祸害。”
夜朝夕点头,“那个孩子就是被秦月朗抱走,而后寄养在李家的李道!”
李道是北地鬼宗之后!难怪断尘道一乱,北地也乱,难怪他有手段能够勾结流寇。童百溪也是一惊,侧头看向秦月朗,叫道,“难怪你说北地和断尘道都听命于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不是在谋天朝,你是在图天下啊!你把我们都当成了棋子!”
秦月朗仰天长啸了起来,眼睛闪现了一抹翠绿的寒色,幽深得恐怖。“今日我犯在你们手里,无话可说,但李道已经顺利返回北地,天下已经不复太平,不复太平了!哈哈哈哈哈哈。还有那个少年……”秦月朗指着晴暖,“你们是找不到解药救他的!他必死无疑!”
顾慎之大汗淋漓地喊了一声,“只有他的血才能救这个少年,制住他!”
众人闻言,纷纷扑上前去,治住秦月朗,聂明磬拔刀子就要取血,但秦月朗大笑一声,“我的血既是药又是毒,用我的血他只会死的更快!所以他没救了,没有救了!”
夜朝夕冷笑一声,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缓步走了出来。只见阿仕手里捧着河清剑,镇定地走到了我们面前。夜朝夕高声说,“河清海晏剑,原是泰雅先祖赠与昊天开国君王的,河清海晏寓意四海升平,但同时也是斩妖除魔剑,正义之剑。我要看看,到底是你的毒厉害,还是此剑的正义之气厉害!”
“我来!”聂明烨接过河清剑,边走边说,“若朕知李道就是那余孽,必一早就斩杀了他,不会让他一步一步把朕逼到了今日!而你,就是那罪魁祸!”聂明烨拔出了河清剑,一道白色的光芒直冲向蓝天。手起剑落,暗褐色的血珠从秦月朗的脖子上滴了下来,血珠滴到剑锋上,忽然有一阵青烟从剑上飞了起来,宝剑寒吟,那血珠的颜色缓缓地变得鲜红。
秦月朗大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但他还来不及出只言片语,生命已经结束。
童百溪受制,反兵也都被制服。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返回无冶,回去的马车上,大家的心情却是一片沉重。虽然童百溪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秦月朗被诛,但断尘道和北地已经成为了天下的祸害,若不除去李道,天下难有太平。
晴暖的头靠在我的膝盖上,他已经平静地睡着。我摸了摸他的脸,心中叹了口气,还好,最幸运的是,没有牺牲掉晴暖。
“阿宝,你算过没有,到底有多少人明着或偷偷地爱慕你?”姜卓忽然环住我的腰,大有把我从晴暖脑袋下面拖走的趋势。“卓,别……晴暖的毒还没有荡清……你让他好好睡。”
姜卓低下头来,狠狠地吻住我,也不管泥鳅还坐在一边,撬开我的牙齿,就把舌头伸了进来。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无力地瘫在他的怀里,本能地缠紧他。“……我只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我在他嘴里模糊地说,他满意地舔了舔我的嘴唇,这才松开我。
泥鳅双手支着下巴,露着小虎牙,笑着看我们。看到我们分开,一脸扫兴,“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去!”我瞪了他一眼。
围场的事情一解决,兴侯,枫弥知府还有刘玄知,就各自领着儿子返回了。现在四周还很乱,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包括稳定民心,镇压零星的暴动,还天朝一个太平。永昌也传来了好消息,在姜小鱼和应人杰的合力之下,童百溪布下的人马都已被制住,追云王宫的大门在湛锋的领导下,重新打开。
聂明烨也要率兵回国。临走的时候,他邀我见一面,我本来不想去,却被姜卓抱着,直接送到了约定的地点。“不要,我不去嘛!”我抱着他不肯松手,姜卓说,“他不仅仅是你爱过的人,还是教养你十年的人,阿宝,不要太狠心。”
“你就不怕我跟他跑了啊!”我拧他的胳膊,这个男人也太大度了吧。
“你把宝宝还给我,然后你可以跟他走。”他扬了扬眼角,坏笑道。
我佯怒道,“凭什么!宝宝是我生的啊!好啊,你果然就知道宝宝,宝宝生下来以后,你是不是就不爱我了!你说啊你说啊!”我捶他的胸膛,他无奈地摇头,捏了捏我的脸蛋,“阿宝不要不讲理好吗?为夫的心也是肉长的,你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没觉得底气不足?”
我鼓着腮帮子,不理他。“亲为夫一下。我在家等你。”他俯下腰来,把脸无赖地凑到我的嘴边。我先轻推了他一下,但还是乖乖地亲了上去。
空气中忽然有了股淡雅的香气,我回过头去。
聂明烨站在逆光的地方,把远方的太阳都挡住了。姜卓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往来时的地方走去。
没有姜卓,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块。我目送他的背影,在心中思量,到底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身后的那个人?以前我总盼着见到他,扑到他怀里撒娇,听他叫我萱儿。现在我们有了各自的幸福,却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呢?
礼貌些总是没错的吧?于是,我拍了拍脸,尽量笑得很灿烂,转过身叫道,“明皇陛下好啊。”
他先是楞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熟知的那种温柔,“萱儿,你还是可以喊我……”
“湘兰姐好吗?念宣很漂亮呢。长得像你!”我连忙掐断了他的话,有些慌张地说。
他嘴角的苦涩更浓,侧头望着路旁的花儿,不再说话。纵使已经到了百花盛开的季节,满园的花色还是抵不过他的姿容。他永远是最靓丽的那一抹,俊美得不真实,让看的人都不敢走近,生怕是梦。一阵风吹过,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瘦削的脸庞上,有病态的恹白。我总有一种感觉,他的生命,好像在随着风一点一点地飘散。这个人,既然亲口说不爱了,既然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夜路上,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明皇陛下,你找我到底是有何事?”我尽量礼貌地问。
“这次分开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就是想再看一看你,没有别的意思。”他依然在笑,但口气中的疼痛让我的心微微揪紧,他故作轻松地说,“对了,我让陈伯准备了一些你最喜欢吃的点心,送到你房里去了。你应该好久没吃到丽都的小吃了吧,我让天上来连夜做出来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偷懒。顾御医说那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你可以放心地吃,但不能吃太多,你从小就喜欢甜的……”
听着这熟悉的絮叨,我几乎忍不住涌上眼眶的泪水,既然分开了,就要相忘于江湖不是吗。你这样,叫我情何以堪?我忍不住出言打断他,“聂明烨,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曾是我倾心爱过的人,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计较?我苦苦等你回复记忆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我们本来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可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我冲到他面前,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他眼中的伤痛更激怒了我,“我在无冶的每一天都想证明给你看,我很棒,我很优秀,我是你教出来的,我一直在想明烨哥哥是不会放弃我的,他还是会来找我的。在那段最难熬过的日子里,是等待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我,可等待,换来的是什么……?”
“后来我确实把你等来了,你却装作不认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夜,你亲口说不再爱我了!聂明烨,一个人的心究竟是要多狠,才能对一段十年的感情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我曾经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讨厌你,你都有自己的家了,还来纠缠我做什么!”我狠狠地推了他一下,自己却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他及时拉住,我险些摔到地上去。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纵使再见面,我也会当做自己不认识你。”我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色,几乎是夺路而逃。不要再对我好了,不要再动摇我现在的幸福,我们早就在那年走失了,永远回不到起点。
这是命,我们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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