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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乐,从翔螭山一路飘进碧海城,碎冰通体纯白的毛色映衬着叶离红衣晶冠的鲜艳,三月春风挂在他的唇角壮观的迎亲仪仗足有半条街那么长,将叶离和一顶八抬大轿夹在正中戈兀山庄少主迎娶少夫人沸腾了整个碧海城,夹道围观的人群如同潮水,应和了马背上叶离的心情
笑幽这边,她一身盛装坐在床边,听着喜乐越来越近,脑海中想的却是昨夜收到的轩辕晨空的传书信上说,轩辕晨空因为一些杂事被绊在路途中,六月十九无法赶到,他要她在戈兀山庄静待,半月后会亲来一见说明因果只字片语,她虽未全信,但至少心下安稳了些,杂事……什么样的杂事会让轩辕晨空无法分身,甚至错过她的婚礼,不过既然他许下半月为期,想必不会是天大的乱子,轩辕晨空和水见、淼淼他们是不愿影响了她今日的心情吧……
淼淼一手拿着喜帕,一手替笑幽正了正凤冠道:“阁主,仪仗已经到门口了”
笑幽点点头,接着视线被一片红色覆盖,她垂眸看着同样颜色的裙摆,暗劝自己不要再想了,即使知道生了什么,吉时近在眼前,她也不可能抛下叶离去处理
这会儿,叶离已站在门外,傧相冲叶离挑眉道:“等我召唤吧你!”叶离特地请了多年挚交,人称南雁公子宣铎为傧相,他一拳顶了顶宣铎的腰道:“快去,今天可不许拆我的台”
宣铎狡诈地笑了笑道:“急成这样!”他口中虽然调侃着,人已经跨过门槛,去递三请三邀贴贴进了笑幽房间,叶离才步入院门,笑幽的房门紧闭着,宣铎正摇着折扇念罢第二催妆诗,和着淼淼银铃般的笑声,房门大开,淼淼打量了一番宣铎道:“好酸!”
笑幽隔着屏风听到叶离在问傧相:“接下来还有什么礼”
宣铎笑道:“你也不嫌麻烦,江湖儿女何必被那么多礼节拘着”并非他有意胡闹,接下来本该新郎拜会新娘长辈,再由长辈亲批双花才能接走新娘,但他早得知女方这里无父无母,提起这层礼节徒惹新娘伤心,不如直接略过
叶离摇头道:“请了你绝对是我的失败”
宣铎一把将叶离推进房内道:“别啰嗦了,快叫喜娘进去背你的少夫人出门”
“既然都不合着规矩走了,还要什么喜娘,我自己来!”叶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邪魅,笑幽虽看不到,但听着叶离的话脸侧腾一下热起来
宣铎一副看好戏地表情用折扇敲打着左手手心最了解叶离地人莫过于他这家伙从小就有邪性地一面在骨子里只是藏得太好罢了
笑幽听着叶离轻得几乎没有声息地步伐慢慢靠近接着她从盖头下看到了他地靴子下一刻她只觉身体一轻人已经被叶离打横抱起
叶离低声耳语:“即便是女子我也不想让她们碰到你一根指头”
笑幽低低笑开她以前怎么没有现叶离有这样强烈地占有欲红唇轻轻吐出两个字:“霸道”
“就是霸道”两人间地呢喃晕染开毫不遮掩地暧昧他眼中满是憧憬地望着门外碧蓝如洗地天幕道:“我带你回家我们地家”
最后这句话却触动了笑幽尘封起地回忆澹台沁地手遮住她地眼睛银白地雪峰清冷地空气他说“笑儿我们到家了”她下意识地咬住唇将头紧贴在叶离胸膛隔着层层叠叠地绸缎他地体温驱赶了蒙上心头地阴郁她闭起双眼任由他抱她跨出房门天门山早已经不是她地家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她爱地人
当一对新人出现在长街上,围观的人群里出一阵笑闹叫好的声音,笑幽忍不住将头更深地埋进叶离怀中,直到她坐进花轿里,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吹吹打打的喜乐换了个调子更欢快地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而听到的人,心境却各有不同
云意初站在临街最高的一座楼顶,远远看着这边的喜庆,铺天盖地的红色仿佛是对他最大的讽刺萧浮冰立在他身后问:“你就这么看着她嫁?”
“起轿!”长长的拖腔划破长空,云意初的视线跟着那顶轿子缓慢移动,冷声道:“怎么能只看着,至少也要送一送!”他跃至地面,后面传来萧浮冰嗔怒地呼喊:“初儿!你又妄动功力!”
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飞快掠过街道,眼神巡视着两旁的店铺,萧浮冰追上来时,他一脚踹开某家琴行的大门,店里空无一人,显然老板伙计都去看那声势浩大的婚礼了他已经没什么心情挑选质地音色等等,随手捞起一把琴就冲出门外,来去如风,只有两扇倒地的门和嵌进柜台木纹中的银子宣告着有人曾来过
笑幽坐在轿中,微小的摇晃幅度就像是荡舟与平静的湖上,她将盖头稍稍掀起一角,笼罩在红色中,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她看了一眼轿子的四壁,摇头失笑,也是一样的颜色,如果可以,她宁可和叶离一起骑马,但好像这个想法会吓到太多人当她正在脑海中一笔笔勾勒着轿外图画的同时,一阵琴音远远飘来,在喧闹的喜乐中旋转挣扎,这调子……笑幽的手紧紧攥住座上铺的红色绸缎,是他!
《野风》的旋律回荡在耳畔,她还记得半荷馆薄醉时,她曾唱过,他竟然记得半点不差琴声瞬间盖过所有的声响,她不由自主地抛却了所有嘈杂捕捉着那一抹流水般的琴音,一句句歌词涌进思绪,无法控制,“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这一句让她想起风白宴上他冰融雪消的一笑她的手指触碰到窗帘,又被火烫了一般缩回来,琴声越来越清晰,他的琴就像他的人,以俯视的姿态搅乱且压制了喜乐的节奏,近了……更近了……她鬼使神差地将窗边的红绸拉开一条缝隙,妖精的面容映进她的瞳孔,他……怎么会这么颓废……记忆里,无论何时,哪怕是生死关头他都是一只优雅的妖精,漫不经心地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此刻的他,丝凌乱,面色苍白,往日的伪装通通被卸去,他盘坐在鼓楼顶,一身的桀骜,一脸的萧瑟,双手生风拨动着放置在腿上的古琴,他的头侧向东方低垂着,双目紧闭,像是封闭了所有感官将情绪全部溶进手指触到的琴弦上,笑幽刚好能看到他侧脸的弧度,一拨一挑间,音符化作他犀利的眼眸让她不敢直视
云意初感觉到她的视线,骤然睁开双目,眼光如电直直望向轿窗处的那条缝隙笑幽的手一抖,窗帘从指间滑落,阻隔了那道摄人心魄的眸光
前方马上的叶离皱眉看着旁若无人的云意初,手一挥,已经被琴音扰得没了调子的喜乐和队伍都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云意初,眼光略带一丝挑衅道:“云兄不辞车马劳顿,赶来参加我和笑儿的婚礼,多谢了!”
云意初恍若未闻,目光未从轿窗处移动半分,只是流泻的琴音中缠绵之意瞬间消散
叶离被如此无视,更要仰头看着那个明显来者不善的云意初,心下郁闷已极,再加上周围很多人都因为云意初的突然出现窃窃私语,想到之前在茶楼听到过的关于笑幽和云意初的传言,原本从昨夜就挂在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去他深深呼吸,好容易平息了心里的怒气,淡淡对宣铎道:“走吧,不必管他”
野风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云意初魅惑地一笑,“叶兄好聒噪,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叶公子哪去了,若是他一定懂得听琴不语”
“闻弦歌而知雅意,恕叶离无法为云兄此意拍手叫好云兄若不弃,同上戈兀山庄喝一杯喜酒,若一意孤行,叶某想提醒云兄,这里是碧海城!”
“碧海城?哈哈哈”云意初仰天长笑,眼眸中闪过一丝暴虐,没有半点笑意“本王也想提醒你,碧海城不过是羽国一处弹丸之地,本王随时都能划了来做封地!”他不再和叶离纠缠,站起身纵落在鼓楼台沿上,手中抓着的琴被他抛向后方,正砸在重鼓的红点上,浑厚低沉的鼓鸣重击在笑幽心间,她听到他喊:
“楚笑幽!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跟我走!”
他的指尖滴着血,似乎比她的嫁衣更红上几分从店铺中随手捞来的新琴弦上自然没有上油,他就这样弹完了整整一曲,弦上染着的,是他的鲜血,流入笑幽耳中的音符染着的,是他看不到的心尖血楚笑幽……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在四下寂静中神色淡漠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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