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在地上画出一个乱七八糟的血红地图,然后瞪着双眼静止下来。
无头的躯体如喷泉一般喷出一注鲜血之后,轰然倒地。
而先前昂挺胸站在那里的格伦却不见了。
卫士们惊呆了,就那么张口结舌看着王墨。
王墨倏地跪倒在地,抬头望向百里冰:“格伦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卑下救驾来迟,忘公主恕罪!”
卫士们如梦初醒,纷纷跪倒在地,口称:“公主恕罪!”
百里冰望向战战兢兢的温迪:“你的意见呢?”
温迪腿一软,跪倒在地:“格伦罪有应得。”
百里冰浅笑一下,摇晃着身子往门口走去:“你倒是见机得快!”
※※※※※※※※※※※※余跃站在北湘军营前,看着辕门外哨兵肃穆而立,门内士兵来来往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而此时此刻在他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想起自己近一年时间身陷异国的种种遭遇,所经历的千难万险,所尝过的酸甜苦辣,一种莫名的情节被激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什么人?干什么的?”一个哨兵见他鬼鬼祟祟(其实这时候就是见仁见智了)的模样,忍不住喊道。
余跃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高声叫道:“劳烦通传,一年前攻打乌仑要塞敢死队旗长余跃回营报道。”
一句话说完,不觉骨子里豪情顿生,血管里热血澎湃:老子回来了!
几个哨兵一听,立时面现惊恐之色,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哨兵说声:“你等一下,我进去通传。”
然后不等余跃回答,那哨兵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往里去了。
看着那士兵消失在营帐里,余跃一颗心也不觉紧张起来。
他在想象着迎接他的将是什么——其实在逃亡的一路之上,他就不止一次地想过,只是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
他想到过全军沸腾众星捧月的场面,他想到过梅玄霜无地自容的场面,想到过穆林卡贺兰缺气得吐血的场面……总之,都是一些大快人心的场面。
正神游之际,便见先前进去那个哨兵领着五个人匆忙行来。
五个人中,有一个人身穿校尉服饰,其余四人皆身着旗长服装,都是一些陌生面孔。
偌大一个军营,出现几张陌生的面孔实在不足为奇,而且时过境迁,军营里的人走马灯似的换,那也是家常便饭,余跃倒也没放在心上。
五个人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像是迎接上级检查一般,这倒让余跃心里涌起一股成就感。
不过他还是有些失落:就五个人出来迎接,这阵势也太冷清了吧?
走到近前,哨兵用手指了指余跃,便退到一边坚守岗位。
那校尉对着余跃上下打量一番,很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声:“欢迎英雄归来。”便向着那四个人挥一挥手,转过身就往里行去。
英雄?他居然叫我英雄!余跃不由得一阵兴高采烈,然而他潜意识里又告诉自己要矜持,于是准备很风度地说声:“不敢当!”
孰料一抬眼,那校尉居然转过身就往回走了。
这是什么态度?余跃有些来气,却又不得作,再怎么说人家官比自己大,傲慢一点也是应该的。
而那四个旗长迎了上来,左右各两个,很有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余旗长。”
余跃昂阔步地往里走,那四个人紧跟上去,分作左右将他夹在中间。
而前面那校尉始终头也不回,就那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左拐右拐,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营帐,却就是不往里进。
气氛有些沉闷,场面有些怪异!
余跃的心,也开始郁闷,开始纠结!
突然之间,心中生出一个错觉,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歹徒,正走在通往法庭接受审判的路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余跃忍不住问道。
前面那校尉仍是不回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态度?你就不能先告诉我吗?余跃很想跟他针锋相对,然而他又在深心里告诫自己此时此刻一定要冷静,要矜持,否则就要给人落下居功自傲的口实,那样的话岂不是给自己这个英雄的称号抹黑了吗?
于是倏然间他又冷静下来。
忽地一个显得极度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旗长,是你吗?”
那个声音,在以往的任何时刻,它都是一个噪音,让人心烦,然而此刻,莫名其妙地,余跃现它竟然也有令人感到亲切的一面。
侧脸看过去,果见杜拉一脸惊喜地站在那里,使劲地擦眼睛,似乎生怕自己认错了人。
余跃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笑了起来:“是我,是我。”
“唉呀妈呀,你还没有死啊,真是让人太激动了,激动得我有些想撒尿啊。”杜拉尖叫着,撒开腿就要冲上前来拥抱余跃。
又开始神经了!
然而此刻余跃却丝毫不觉得他拙作,倒像是真情的流露,于是也张开了双臂准备跟他来个热情的拥抱!
孰料左手边两个旗长立时抢上前,将他拦住,不让他上得前来。
杜拉一边挣扎一边解释:“我认识他,我是他老部下,你让我过去,我们好好叙叙旧。”
看着那两个旗长的怪异举动,余跃很是诧异,继而是莫名的愤怒,继而对着那两个旗长厉声喝道:“你们干什么?我现在被隔离了吗?”
两个旗长不知不觉放开了手,回过头去看那校尉,而杜拉一时也怔在原地,一脸迷惑,很显然,他也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
校尉转过身来,很冷静很平和的声音响起:“走吧,余旗长,长官在等我们呢,先去见长官,回头再跟你的战友叙旧如何?”
“长官,哪个长官?”余跃忍不住回头问道。
校尉转身继续往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妈又是这句,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他再一次很有风度地压住怒火,回头对着杜拉浅笑一下,说声:“一会儿再跟你聊。”便又大步跟了上去。
四个旗长仍旧寸步不离,分作左右两队将他夹在中间。
杜拉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高声叫道:“我等你呀。”却又忍不住满心的好奇,在后面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九弯十八拐,走过了所有营帐,前面带路的校尉却还没有停下脚步,径往后山上走去。
余跃不由得满心狐疑——去面见长官不去营帐,却跑到这偏僻之地,哪位长官这么见不得人?
“到底是哪位长官要见我?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余跃猛地停下脚步,望着那校尉的背影说道。
那校尉停下脚步,沉吟了片刻,便回过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擦觉的慌乱:“是梅将军。”
是梅玄霜!
那么似乎,所有事情就变得合情合理了:她怕自己在公众场合提起那个承诺(或者说是赌约),而让她下不来台,故而先行秘密约见自己,到时候或警告或商议或祈求,总之要让自己放弃那个赌约。
其实余跃当初说出那个愿望,虽然出自真心,却并没有奢望过要真正实现那个愿望,他隐隐约约地体会到:在梅玄霜的深心中对自己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鄙夷,她根本不可能真心接受自己。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真到了那个份上,他也不会厚颜无耻地强迫她嫁给自己。
不过,怎么也要看看她的表现吧,要是她表现得好,就爽快一点地答应她的要求,要是还像平常一样那么傲慢,哼哼!
这么想着,心中生出许多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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