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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脸皮厚,乞讨起来一点不费劲,而杨寒毕竟是女流,眼见着众人狼吞虎咽,自己肚里也在敲锣打鼓,为了女人该有的矜持,始终保持着一脸的文静,不动声色。
然而百里冰自然不会忘记她,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惦记着父亲的重病,而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父亲的命,似乎已经掌握在杨寒手里了,那么,她又怎么忍心让杨寒饿肚子呢?
百里冰带着礼品盒,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杨寒马下,将盒子递到杨寒眼前,说道:“杨姑娘若不嫌弃,就请与我一起进食吧。”
杨寒看了一眼那盒子,又看一眼百里冰:“堂堂公主都不嫌弃,我一介平民,怎么可能嫌弃呢?”
百里冰笑而不语,转身往路边一棵大树下走去。
杨寒翻身下马,随后而行。
侍卫见她们似乎要前去树下用餐,立刻一个箭步跨过去,舞起衣袖,三两下将树下青石板上的灰尘扫得干干净净,而后眉开眼笑地望着百里冰:“公主,可以了。”
百里冰点一下头,走过去,就着石板坐了下去,将那餐盒放在面前,杨寒走过去,与她对面而坐。
“嘻嘻嘻,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谅解。”百里冰笑道。
连道歉都是眉开眼笑,真不知道她是真心诚意还是虚情假意。
无论如何,杨寒都有些受宠若惊,她直愣愣地望着百里冰,声音有些结巴:“公主,其,其实你不必道歉的。”
“呵呵呵,真的吗?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其实我原本就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人,只是杨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我作为女人都不觉怦然心动,所以不知不觉就礼貌了起来,咯咯咯……”百里冰掩口娇笑着,侧目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余跃,“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杨寒俏脸微红:“公主,不要瞎说,他只是我的病人而已。”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就不要隐瞒了,如果他只是你的病人,为什么在你命悬一线之际,他会舍命相救?”百里冰脸上笑容不减,眼神中迸射出犀利的精光,似要透视杨寒的内心世界。
杨寒本能地躲开她的目光,语气却倏地变得平静:“也许,他只是想报答我的治病之恩吧。”
“呃,原来是这样,”百里冰忽闪着双眼,点头:“也难怪刚才我对他刀剑相加,而你却始终都无动于衷。”
杨寒淡然地一笑:“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你砍杀他之后,若是还没有完全断气,就竭力将他救活,”见百里冰听得双眼迷茫,她立刻补充道,“对于任何人,我都会这样做。”
“咯咯咯……”百里冰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已。
二人正准备动手用餐,人群里传来一阵喧哗,转移了二人的注意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苍苍的老叟牵着一个垂髫小儿,缓缓步进人群里。
老叟年约七旬,骨瘦如柴,满脸皱纹,干枯的双眼深深凹陷进去,蜡黄的肌肤,满是风霜岁月的痕迹,小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嘴唇之上两道鼻涕冲刷出来的印迹,似乎是他脸上唯一显得干净的地方。
两人眼神呆滞,嘴唇干涩,走路摇摇晃晃,像是饥饿已极的样子,看着众人狼吞虎咽,他们呆滞的眼神里,泛起了些许希冀和乞求,并带着那些希冀和乞求,他们将颤抖的双手伸向人群。
闻到他们身上难掩的馊臭味道,许多人掩鼻躲开,许多人一顿呵斥:“臭乞丐,滚开滚开。”甚至不惜拳脚相加。
不知道是因为饥饿难耐还是品质坚韧,两乞丐无论遭受什么样的辱骂责打,却始终没有退缩,仍然锲而不舍地将他们的脏手挨个伸向每一个人,似乎不被所有人拒绝,他们不会放弃。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余跃陡然心生怜悯,他分开人群,走到那二人面前,将自己从兵士们那里“乞讨”来的干粮分出一半,递给那一老一少两个乞丐。
两个乞丐接过干粮,点头哈腰,连连称谢,然后便大口小口地吃起来。
看着那一老一少的突然光临,杨寒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然而只在顷刻之间,便恢复平常。
百里冰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哪里来的的乞丐呢?”
眼珠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对着先前那侍卫说道:“斯龙,挡住那两个乞丐,别让他们过来。”
“遵命。”斯龙应承一声,于大树两丈之外站定,目光炯炯,坚定地望着前方。
幸亏一老一少在得到余跃的施舍之后,也不贪心,掉转身形,啃吃着手中的干粮,慢慢腾腾地准备走开。
“看来我是多虑了。”百里冰轻舒了一口气。
却在此时,只听得一阵喧嚣,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从远处走过来,有男有女,均是身着一身粗布衣衫,像是普通的老百姓。
但看那架势,每个人横眉竖眼,各执犁耙锄头,似乎都是来者不善。
士兵们本能地站直了身子,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那群人一直走到两个乞丐身前,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黑脸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那小乞丐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就是这个小乞丐,偷了我的书,你赶快给我拿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大汉怒冲冠的样子,好像丢失什么绝世宝典一样。
“我,我没有偷你的书。”小乞丐吓得直打哆嗦,连连往老乞丐身后躲闪。
老乞丐似乎连话都不会说,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怒气冲天的人群,同时拼命地将小乞丐挡在自己身后。
大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上去,从老乞丐身后将小乞丐拉出来,不由分说,对着小乞丐蓬乱头遮盖下的小头,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猛拍:“你躲什么躲?我叫你躲,我叫你躲!”
老乞丐上前想要阻拦,被人一掌掀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太欺负人了!
先前对一老一少二人敬而远之的兵士们都义愤填膺,纷纷走上前将小乞丐从拳脚下解救出来,并与那些民众形成对峙。
“所有人给我听着,管好自己的事情,休要节外生枝。”百里冰威严的声音响起。
兵士们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最终整齐划一地退后几步,将那对乞丐从人群的掩护下孤立出来,暴露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群面前。
这个公主,真是太冷血了,居然见死不救!余跃冷眼瞥了一眼百里冰,并在内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
“我不是她的属下,我可以不受她的约束。”想到这里,余跃快拨开人群,准备出去打抱不平。
忽地灵光一闪,他忽地想到:百里冰为什么会这么冷血?这两个乞丐为什么不在市集行乞,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行乞?而这群人劳师动众地跑来,只是为了追究一本书,的确有些蹊跷。
看来,百里冰是怀疑这其中有诈,故而让兵士们少管闲事,免得中了刺客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然而,如果这其中没有任何阴谋呢?岂非要眼睁睁看着那小乞丐活活被打死。
只迟疑片刻,余跃立刻说服了自己:如果他们真是刺客,刺杀目标也不是我,那么我还怕什么呢?
一念及此,余跃大步跨出人群,以单薄的身躯挡在气势汹汹的人群面前,怒目指责道:“一本破书而已,值得你们这样兴师动众大打出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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