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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岫不记得那晚子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记得那晚月亮很大,明晃晃地照得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睁眼,就看见眼前有人影晃动,她伸手抓起枕头下藏好的一只匕扔了过去,那人顺手接过那匕,竟然凑了过来,吓得若岫就要大叫出声,却被那人按住了口鼻,若岫奋力挣扎,就听见那个人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我。”
若岫停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竟是子默,子默也放开手,讪讪地笑着站在旁边,似乎是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若岫平复了呼吸,忍不住很没形象地对子默翻了个白眼。
“听见你屋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你。”子默笑眯眯地道。
若岫这才现不对,子默怎么会笑的那么灿烂,甚至有点……傻,再说,平时的子默也绝对不会半夜三更的跑来她屋里找她。
“今天,十五么?”若岫轻声道。
“是呢。”子默笑容更大,“原来你记得啊。”
“印象颇深。”若岫点点头,十五的子默变化如此巨大,她想忘记都难。
“我记得你爱吃桂花糖?”子默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献宝一般的递到若岫面前。
若岫接过来,却并没有打开,她有些吃惊地道,“附近怎么会有桂花糖卖?”
“顺路经过么。”子默搓搓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顺路……”若岫总算明白为什么子默会比乐水晚回来那么多了,感动之余。又觉得他太过痴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瞪得子默一脸莫名。“下回不许这样了。你伤势刚刚有所好转,还是早点回来休息才对。”
子默开心的点了点头,又抓回那包糖,帮若岫拆开。
“你和大哥去哪儿了?”若岫好奇地问道。
“呃……这个么……”子默支支吾吾,不肯说。
若就见他如此,便也不再问,伸手接过桂花糖,放进嘴里一块。
这家的桂花糖做得香气很重。打开纸包后,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淡淡地桂花香气,两人离得不远,都能闻到这种甜丝丝味道。
“三秋桂子,十里荷香。”子默忽然有些呆呆地看着若岫,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有些苦涩。
“怎么?”若岫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问道。
“没什么。”子默摇摇头,微笑道,“只是说到这个。就忽然想起金主投鞭之志。”
若岫点点头,却仍觉得他似乎情绪不大对,“你还好吧?”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子默缓缓低下头。
若岫听他这句话。也想起陶家的事情,虽然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肯定的是,陶家必定有被人觊觎的东西,才会如此。
“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能去二姐那里看荷花了,”若岫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一脸向往地道,“我听二姐说,他家里就有一个荷花池子,每到夏天都花气袭人,我们可以去那里赏花望
“有莲子和莲藕可以吃么。”子默笑着问,“小岫喜欢吃莲叶饭么?”
“喜欢。”若岫也笑眯眯的回答,她想了想。又道,“都喜欢。其根如玉,不着诸色;其茎虚空,不见五蕴;其叶如碧,清自中生;其丝如缕,绵延不断;其花庄重。香馥长远;不枝不蔓。无挂无碍;更喜莲子,苦心如佛;谆谆教人。往生净土。”
“没看出来,小岫还颇有几分禅心呢。”
“呃,不是。”若岫摇了摇头,“是以前曾经听人说起过。”
那是她小得时候,叔叔经常念的,后来姐姐也常在她面前念诵,便比那出淤泥而不染还要记得牢些。
“我哪里读过什么佛经啊。”若岫撇开脑子里纷繁杂乱的念头,笑笑道,“就是以前为了解闷,什么书都翻翻罢了。”“你这样,却恰符合了佛家说的空呢。”子默点点头道。
“空?”若岫好奇。
“我学功夫地时候,师傅是半个佛家弟子,也喜欢把佛经当作武艺去说。”子默回忆道,“我跟他不光学了功夫,还学了很多别的东西。”
“哦?他怎么说这个空?”
“空者,有两层意义,其一,是什么都没有;其二,是什么都放的下。佛陀在灵山会上,出示手中的一颗随色摩尼珠,问四方天王道,这摩尼珠是何等颜色?四方天王看罢,各有说辞。佛陀将珠收回,又张开手掌问道,这回又是什么颜色?四方天王皆称,空无一物。佛陀于是说,世俗之珠,汝皆能辨之,却将真心佛性视为无物,何其颠倒矣。”
“世间人只汲汲于有,却不知道无的无限妙用。苏轼有句诗说的好,无一物中无尽藏,什么都没有的虚空,才能包含无尽的万物,真正说出了空的妙处。”子默说的兴起,神采飞扬起来,平时本是个沉默地人,如今却像是个话痨似的,滔滔不绝起来。
“万事万物都由缘起,而缘却是空,因它此有吾必有,此无吾必无;此生吾必生,此灭吾必灭……”
就见一个眉飞色舞的家伙,从空说到缘,再说到悟又说到妄心。
“……一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子默口沫横飞,却苦了旁边嘴角抽搐,四肢无力地若岫。
“子默。”若岫忍不住开口打断他,“咱们先不说佛了。”
“啊?”子默蓦然被打断,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
若岫偷笑,伸手塞了块桂花糖到子默口中,“我说,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子默慌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转身就要走,却在要出门地时候,忽然又转了身,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若岫道,“你真地觉得,我这样也不算糟么?”
“真的啊,我还希望这样有趣的子默能多呆两天呢。”若岫打趣道。
“只是有趣么?”子默的模样似乎很是委屈,有些不甘地道。
“还有勇敢。”若岫抬头看他,“那天要不是你数次救我,我肯定早就死了。”
“你是我媳妇儿啊。我不救你救谁呢。”子默竟然露出一副嬉皮笑脸地模样,和平日的文静腼腆相差甚远。
“不害臊,”他这么一说,若岫倒是难得的有些脸上烧。嘴上却不肯认输,“平日见你面皮那么薄,想是都攒在今天用呢。”
“你脸红啦。”子默看着若岫大声嚷嚷。
这人!若岫脸上烧得更厉害,用力瞪他,“还没好利索呢。就到处乱跑。”
“才没乱跑,我是去办事。”子默端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大晚上的往外跑,肯定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若岫斜瞥他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道,希望他也傻一回,顺口说出来。
“被你猜着啦。”可惜子默此时虽然看上去不大灵光,却也不上当,他兴高采烈地道,“不过我不告诉你。”
“稀罕啊。”若岫只得端出不屑的神情看他,正准备道晚安,却忽然想起一件她一直很想知道却忘记问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十五地晚上如此呢?”
“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小时候,我娘喜欢我安静听话,奶奶却喜欢我稳重老成。我就在我娘面前尽量温和一点。安静一点,不能吵到她;却在奶奶面前尽量稳重一点。冷漠一点,让她满意。”子默说到这个,似乎有些垂头丧气,“可这样时间长了,我却分不清自己是谁,还好每到月圆之夜,她们俩就没工夫理我,所以每到这晚,我就自己出来玩一会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虽然娘和奶奶都不在了,但是那两个我,也再变不回去了。”
若岫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这种现象果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受后来的影响才变成如此模样,这也算一种心理疾病,只是不知该如何治疗罢了。若岫看子默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好再问,只得随意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不知说道了什么,子默又一次兴致勃勃了起来,还主动请缨的讲了两个很蹩脚的笑话,那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可若岫看着子默一脸费劲地样子,便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直到深夜两人才各自睡去。
子默果然守信,接下来地几天里,那个顽皮鬼似的子默每到晚上就会出现,陪若岫说说话,聊聊天,还顺带送来了各种各样地吃食零嘴儿,最终大部分吃食都被乐山那小东西瓜分去了,但是若岫还是觉得很开心,或许,这样性情的子默才是真正地他,若岫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不过白天的时候,子默却依旧是一副安静模样,微微赧红着双颊任若岫打趣也不还口。
一行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路过去,竟然一直平安无事,若岫觉得很奇怪,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问那两个,却又总是得到模棱两可的回复,平时见乐水看子默不顺眼,可这种时候,两个人却默契地跟一个人似地,气得若岫牙痒痒,她虽然好奇,却也无奈,他们也是为了她好,毕竟江湖事还是少听一件是一件,若岫的八卦天性没有得到满足,只能一路胡思乱想地揣测生了什么事。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若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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