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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看着面前的宫女,顺治的目光明暗不定。
“你,叫殊兰?”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名叫殊兰。”殊兰的神色微微一黯,以前她曾说过一次,显然并没有被皇上记住。
“以前在哪里当差的?”顺治一面问,一面悄然收敛自己的怒气,淡淡看着她。
“奴才以前就在承乾宫西偏殿。”殊兰低着头,恭顺地答:“一直服侍塔娜格格。”
塔娜格格……骤然到这四个字,顺治心里微微一颤,阿雯,文雪,朱青芜,塔娜,个个都是她。
这个……胆敢在自己眼皮底一次又一次平白无故就消失的女人。
这个……天下一敢如此戏弄她的女人!
看着面前君王的脸色越来越差,殊明所以,颤声道:“万岁爷……奴才在这儿弹琴惊了圣驾……奴才罪该万死……请万岁爷责罚。”说话间,磕头不已。
“起来吧。”顺治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刚才弹的曲子……以后莫要再弹了。”
“是……”殊兰说着。竟滴下泪:“这曲子是格格生前最喜欢地。奴才思念格格。忍不住就弹了一曲。
宫里对外地说法是塔娜格得了怪病去世。追封为悼妃。一架空棺抬出。葬在了妃陵里。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也算应了皇上曾经地那句话……除非死。否则绝不封塔娜为妃。
“悼妃”地“悼”字。曾经让皇太后和皇后黯然神伤许久。
有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在宫中夭亡……甚至有人猜测。因为塔娜格格不自量力与皇贵妃争宠。用麝香伤害龙胎。被皇上下令处死。宫闱之间地丑事。所以对外秘而不宣。只称是病卒。
此事原是恪妃和茗贵人之间的争宠,到后来也因为塔娜的一句话导致恪妃彻底失宠,被打入冷宫,至今还未复宠,却因为刚刚好与塔娜消失的时间一样,而被加油添醋,传的沸沸扬扬,传成了今日的模样。
但是殊兰却心知肚明,要说皇上宠谁,以前的妃,现在的皇贵妃是宠的。但是若论对谁动了真情,倒似是那个到死都只是一个科尔沁郡主头衔的,默默无闻的塔娜格格。
所以妄图说这话,挑起皇上心里的思念,然而话说出口,却现皇上的眉头微微挑起,眼里冷光一闪是他要怒的征兆!
殊兰暗暗叫苦,只听顺治冷冷道:“以后禁止任何人再进入承乾宫的西偏殿,违者杖毙。”说完,拂袖而去。
踏出门时,忽然冷笑——
因为她,先封了重华宫,现在西偏殿也封了。
若再见到她,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看她还敢不敢这样说走就走!
……
长江以北就要比南方要安宁太平得多路上几乎无事,这晚上实在已经人倦马乏,几人便在漳州停了下来。
然而还没进城,青芜变觉一阵不对劲……
太安静了……这个地方。
城墙上还残留着血迹,天地荒芜,城门口只几个士兵守着,半天不见一个人路过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青芜拉住马,看了张玄云一眼,见张玄云也正看着她,眉头微挑,眼里的光淡淡的含着深沉的悲悯:“六年前,国姓爷造的孽。”
青芜浑身一颤讶得说不出话来。
国姓爷郑成功在她心里一直是民族英雄,收复了台湾震华夏,甚至连现在被称为倭寇的日本对他佩服之极……而面前这座城,分明是被屠城以后的惨状!
六年前,就是顺治九年……这一年在漳州生了什么?
青芜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仅仅是一年之后顺治十六年郑成功和张煌言会围困南京,遥望帝陵,并不清楚顺治九年的战乱。
实际上她以前一直以为顺治称帝之后,这片江山便安定了,就算有战乱也是小规模的,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沧海横流,民不聊生!
一直到福临驾崩,永历帝才在缅甸驾崩,郑成功也逃入台湾,天下,才算是真正地稳了。
所有人都只看到康熙大帝治下的康乾盛世,却忽视了为盛世打下底子的福临,是他收拾了被明朝末期的战乱弄得满是疮痍的江山,一边对抗南明朝廷,一边推行满汉一家,重用汉臣,休养生息……给儿子康熙留下了一片除了台湾以外的完整江山,让他得以施放自己一身的本事。
青芜正在思量间,忽然听张玄云说道:“漳州之战之前,漳州有人丁七十万人,战后,不到两百人。”
这句话无一个惊雷,将她震得张口结舌,久久不言。
万人!!
这个数字背后隐藏的血腥让人咂舌,南宫寻的眼神微微一变,看向了漳州城门,脸上仍旧戴着面具,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目光闪着一丝莫名的阴沉。
“六年前,国姓爷率部在攻取长泰、平和、诏安和南靖等地之后,击败清廷浙闽总督赞陈锦于江东,围逼漳州。四邻居民入城,各依所亲,以避战乱,漳州城门坚闭。
四月,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国姓爷将州城团团围困。五月清廷总兵马逢知率兵救援漳州,国姓爷让开一路,引援兵入城,然后又合围,继续困城。至此,漳州外援断绝。九月,清廷都督金砺援兵至泉州。十月,城中粮尽,食人炊骨,死者达7o~余万。直到清廷都督金砺督骑兵来解漳州之围,军民已相继俄死数以万计,到解围之时,仅剩一二百人,几成空城。”
张玄云望着漳州城,缓缓将当初这段历史道来,一字一句,背后都藏着令人胆寒的血腥。
七十万鲜活的,就葬送在郑成功围困漳州的七个月里。
七十万啊!!
青芜心里颤抖不已……脸色越来越苍白,看着面前的断壁残,恍惚中又看到了当年的刀光剑影,血洗城墙,狠狠地闭上了眼,却无法把那些景象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自认不什么悲天悯人之人,然而就算是这样,看到面前令人触目惊心的荒凉景象……听着当年惨烈至极的战事,泪水还是忍不住倒灌而出。
顺着紧闭的双眼,滑下脸颊。
乱!天地为炉,阴阳为碳,苍生直如蚁,苦苦煎熬!
只是想要平安稳定而已,只在自己家中,灭顶之灾都会从天而降。
这片炎黄苍脊的土地,到底还要有多久的分割和战乱。
苍天不仁,万物为刍狗。
一年之后那场争战,又要死人。
漳州城上残旗飘飘,篙草长到半个城墙这么高,守城的士兵看样子是清廷的官员,这么久不见有人,就懒懒地靠在了大门边——
一座空城,守它作甚。
“堂主……”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南宫寻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复杂,唤了她一声:“该走了。”
张玄云也微微侧过头看着她,只是面上的表情比她好不了多少。
他,当年就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城里易子而食,饿琈遍地的惨状,才对自己一直笃信的复国大业第一次产生了怀,几番逃避,练功走火入魔,得曲陌所救之后,竟生向佛之心,恰好遇到了从西藏来的**喇嘛,为他一人独自讲经,洗去了前尘旧梦,又因为他会医术,便送到宫中安身立命。
然而这些终究都只是逃避,结果是他不得不再一次,以更狼狈的姿势,来面对曾经逃离的。
“阿雯……”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再不进城,一会儿天就黑了。”
青芜一把擦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往马背上加了几鞭。
进了城,才知道泉州城与这里比起来真算得上是天堂。
到处都是断壁残,火烧过的痕迹还残留在城墙上,都过了六年,仿佛还能闻到一股焦臭味。
当年,这里曾火光冲天,焚毁了无数房屋、活着的人、饿死的尸体……
“要是不喜欢……”南宫寻淡淡地道:“堂主可以再驱马往前几步,再往北还有驿站。”
“就是这儿吧。”看到一座伫立在废墟中的房子,迎面的街道上竟然还有几个人,那房子门口,写着大大的“驿”的旗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缓缓落下,弧度划破了废墟上空残阳似血的天际。
她迟着,重复了一句:“嗯……就住这儿。”
因为……最想住这儿的,是南宫寻。
从刚才他一眼看过去的目光里可以读出来,就算是今晚再往前走,他也定会回来一趟的。
至于他和这座城有什么渊源,青芜还不敢妄加揣测。
几人在客栈面前下马,支撑了一天,张玄云也已经到了极限,匆匆到房间里打坐复功。
客栈里生意不是很好,跟掌柜的打听,才知道现在经过了六年的休整,漳州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只是到了傍晚,大家都不敢出门,因为前几年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整座城到了晚上就显得鬼气森森的。
当天晚上,青芜刚刚睡下,就听到隔壁房间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了,接着便是一阵衣衫和空气摩擦的声音。
是……南宫寻。
他去哪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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