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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宣驿”内,小小所住的房间之外,黑影愈来愈多,眼看着门口两侧的甬道里已经挤满了人,房间的四周也都布上了暗哨,房中之人插翅难飞了。这群人的领,才重重的做了一个手势。黑灯瞎火的,很多人其实根本就看不到他的手势,只是见前面的人抽出兵刃动了起来,他们便也明白过来,反正早就已经知道此行的任务了:杀无赦!
突然,房间之内的目标似乎被惊动了。只听见房间内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何人在外鬼鬼祟祟?”听声音,正是那位伯爵夫人的声音。同时,房内原本亮着的灯光,也一下子熄灭了……
院外的众人呆了一呆,随即猛然警觉,领头之人重重的一脚踹在木质房门之上。顿时连门板带门框,一起给踹翻了过去。与此同时.
左右之人也一起动,木质雕花的墙壁,在他们面前便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踢得七零八落。
干这种活儿,不需要多费口水,踢开房门和墙壁之后,这些人轻车熟路的提起兵器就往里冲。结果冲了不到两步,最前面的一排人便出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领头的人也不知道究竟生了何时,连忙出声问道:“前面的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反而是紧跟在一排人之后的二排人,先是被地
上的什么东西绊住,出几声惊叫。随后,惊叫声又变为短促的惨叫声,最后戛然而止……
领头之人不是蠢蛋,顿时明白过来,恐怕事情不妙,当即急促的喝道:“快退,快快退回来……”
连续两次惨叫,在这漆黑的夜里,其他人即便胆子再大也有些虚了。闻言动作极为迅的后退,可是他们人数太多,五六十人拥挤在那几十个平方大小的屋子里,想要退出去又谈何容易?
终于,在三次惨叫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全都退回到院子里。
领头之人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一行人的面目了,大喝道:“点起火把,准备弓弩!”
这些人,似乎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府兵丁。很快,沾了牛油的粗大火把就亮了起来。二十多具强弓硬弩,也同时张弓搭箭,瞄准了方才让他们吃亏不小的房间。那个领头之人,在火把亮起来了之后,先关心的就是自己人的损失。清点了一下人数,得到的结果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这片刻功夫,竟然就有十多个人不见了。他当即下意识的朝房间看过去,这不看还不要紧,看了一眼之后,他顿时意识到不妙:自己似乎犯了一个了不得的错误……
只见那房间当中,根本没有那个什么刺史夫人的踪影。有的……
有的只是二十多个身披淡黄色锁子甲,手持盾牌和横刀,面泛坚毅彪悍之色的汉子。仔细一瞧,正是傍晚时分前来投宿的伯爵夫人的家丁。
只是,为何当初看着低眉顺眼的这些家丁,摇身一变就成了如此精锐的护卫了呢?
此刻的领还在愣的当口,却又看见这间客房的房顶被人掀开了一个大洞,正想叫人注意,就见面前的那道盾墙后面,一道徇丽的红色焰火冲天而起。
“不好,这是求援的信号,他们还有援兵,放箭,给我冲进去!”
领终于下定决心,话音一落,他当即闪到一边,给身后的二十
多名弓箭手腾出地方。二十多名弓箭手得了命令,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弓弦。二十多枝狼牙箭,呼啸着扑向房间当中的盾墙。
秦爽在盾墙后面,放出了那个信号之后,他便一直观察着那个领的反应。见那个领闪开,当即就明白他想做什么。大喝一声:“御!”同时抽出腰刀严阵以待。在他身后,是六名身材高大的皇家侍卫,人人手中都举着一块大盾,将虎头等三个小家伙,还有翠巧和彩衣围在中间。至于小小,则坚强的没有卷缩在盾墙里,而是身穿锁子甲,头戴头盔,活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一般昂挺立。当初醉月楼那么危险的场面她都经历过了,此时当然不会再害怕,虽说不能冲到前面和侍卫们并肩杀敌,这样站着,好歹也能鼓舞士气不是……
呼啸而至的狼牙箭,并未能给侍卫们造成什么伤害。皇家侍卫的锁子甲,那都是匠作监精心打造的精品。何况他们还有盾牌护着要害。三轮弓箭下来,没有一个侍卫中箭倒地,仅有一名侍卫被弹起来的弓箭扎入了没有铠甲防护的手腕处。
见此情形,那领干脆果断的放弃了弓箭,跳到最前面挥舞着大刀叫到:“兄弟们,上,杀光他们!”
百来名刺客闻言,高声呐喊着动了冲击。皇家侍卫们终于紧张起来,他们只有三十来人,而对方有一百多人。
而且还有弓箭手,一对一,他们不怕任何人。一对二,他们也不会太多担心,可是一对三一对四,还要时刻防备弓箭手的冷箭,这就要了老命了。若是敌人一直用弓箭攒射,他们还不担心。
就希望一直这样拖下去,待另外的五十名援军赶过来,内外夹击。可如今等了这么久,援兵还不曾到,敌人却动了近身肉搏战,他们只能……拼了!
秦爽也有些焦急,按照约定,至多在他们这边出信号半盏茶的功夫,另外五十人就应该杀到了。可如今一盏茶功夫都过去了,那五十人还没到,他们定然是遇到麻烦了!这样想着,秦爽的脸色微微有些白,强撑着回头对小小说句:
“弟妹,进盾墙去,自己小心!”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冲上去,和蜂拥而至的刺客杀手们战成一团。凭借秦爽的武勇,还有皇家侍卫们娴熟的战阵配合和高的个人武技,初时他们还能抵住刺客们的冲击,甚至还稍稍占据着上风。可是,随着刺客的弓箭手接二连三的射杀掉六七名皇家侍卫,形势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就在这时候,交战双方都感觉大地一阵强过一阵的震动。随即,隆隆的马蹄声也渐渐由远而近。双方都有些愣:来的是什么人?可是对方的援军?
就在交战双方愣的这么片刻功夫,三十多名皇家侍卫,又从驿馆的大门处杀了进来。只见他们各个浑身浴血,一个个都跑的气喘吁吁,还有人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很多人的兵器也已近卷了刃缺了口。
不用说,秦爽也知道他们定然是遭到了拦截、经历了一场恶战。至于为何少了十几个人,肯定是已经光荣捐躯了……
见来的是己方的援军,在驿馆内坚守的剩余二十多名皇家侍卫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奋勇冲杀。两相夹击之下,刺客们便有些乱了阵脚。不时有人惨叫着被砍翻在地,随后被混战的双方踩踏而死。战局重新向着对侍卫们有利的局面展……
见此情形,那名刺客领顿时便心生退意。指挥着残余的七十来名刺客,向驿馆的后院方向边打边撤。秦爽本想带人追赶,却又担心小小这边的安危。正踌躇间,听见小小清脆的声音响起:“秦大哥无需管我们这边,只管放心追杀,记住,一定要留下几个活口.以便审问!”
秦爽闻言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追击。不过他留下了十来个受了轻伤的侍卫保护小小等人,反正从前院到后院不过百步的距离,即便真的还有伏兵,十多名手持盾牌的侍卫.应该也能支撑到他们回援……
随着喊杀声渐渐向后院方向转移过去,小小浑身一阵虚脱。方才眼前的战阵,她自己的确不怕,可若是秦爽他们敌不过这些刺客,那后果将会是怎样?想起这个,小小才真正的后怕起来,三个活泼可爱的儿女,还有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这些,恐怕都会随着自己这一行人的消失,成为一宗永远无法破获的疑案……
就在小小全身虚脱的坐下来的时候,被秦爽留下来保护她们的十多名受伤的皇家侍卫,却一个个神情凝重,满脸紧张的站了起来。不但再次牢牢的将盾牌抓住竖起,将刚刚放出来的三个小家伙和两个女眷,再次保护于盾墙之中。同时,也紧紧的握住了还在滴滴答答滴血的兵刃,目光警惕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小小正要疑惑的开口询问,便见驿馆的大门外,陡然亮起一阵强烈的火光。随即,这火光开始四下蔓延,很快,整个驿馆四周,都被一只只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透过火光,小小还看见了那些高举着火把,手拿着横刀,身着唐军军服的军士……
一名年约三旬,一副校尉打扮的人,身后带着数十名兵丁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看,出口问道:“尔等是什么人?此处生了何事?”
因为皇家侍卫们竖着盾牌挡在了前面,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坐在后面的刺史夫人……
此人自然就是驰援而来的杭州府府兵孙校尉了,当他看见“入宣驿”附近的火光之后,便立即带领部下纵马飞驰,前来查看究竟。结果他们经过“入宣驿”的时候,从外面看,却并不曾现驿馆有何动静。
于是便直奔前面有火光之处,结果到了现场,除了现激烈的打斗痕迹和一百余具尸体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现。当下,孙校尉命人四处探查,很快便找到了幸存的皇家侍卫们匆匆向驿馆增援的痕迹。于是,孙校尉命人一路跟踪至此,这也是为何方才打斗之时,众人听到马蹄声却不曾见到有人进来的原因……
十来名皇家侍卫们傲然挺立,其中一人忍着身上的伤痛,强撑着问道:
“你是何人?又为何半夜三更带领军队到此,还包围了这家驿馆!”
孙校尉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几十名唐军顿时张弓搭箭,满脸戒备的对着十余名侍卫。同时,孙校尉沉声答道:
“本将乃杭州府军东大营校尉,姓孙,本将得上官之命,在此处接应一位贵人。方才见驿馆不远处有火光和打斗痕迹,本将率部前往查探,却只见
死尸。本将率部一路追踪至此,便失去了逃匿之人的踪影。而你等人人身上带伤,莫非,你等便是那行凶之人?”
几名皇家侍卫没有正面回答他,方才开口的那人,沉声问道:“你要接应的是何人?”
孙校尉心中,其实已经有几分猜测,莫非这就是自己要接应的一行人?只不过,他没有见到刺史夫人,也没有见到上官冯大人的千金,所以还不敢肯定。听面前那名汉子如此一问,他沉吟了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便是咱们杭州刺史大人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一行,你等可曾见到过?”
十来名皇家侍卫听他如此一说,人人都是心中一松:还好,这是自己人!领头的侍卫正要开口答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颤抖而又带着惊喜的呼喊:
“可是孙叔父来了?”
那名孙校尉脸上一阵惊喜,高声喝道:“彩衣侄女儿,是你吗?你在何处?快快出来,叔父奉你父亲之命,来接你了!”
冯彩衣几乎已经被方才的血战吓背过气去,她一个女儿家,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因此,刚一开战,她便和翠巧两人,死死的抱在一起瑟瑟抖。直到方才才稍稍好转过来,结果一清醒,便听见外面说话的人的声音极为耳熟.于是便出声询问。此时得到肯定的答复,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蹦起来,穿过侍卫们组成的盾墙,快步朝那孙校尉跑过去,口中还娇呼道:
“叔父,您终于来了,后面还有好多坏人,您快去帮秦大叔的忙……”
孙校尉闻言眉头一皱,侧耳仔细倾听了一番,果然听见驿馆后面还有阵阵兵刃交击之声,连忙朝身后等着的几名小校一挥手。几名小校立马带着一队唐军,朝后院冲过去了……
孙校尉回过头了,爱怜的为冯彩衣捋了一下额头散乱的秀,这才慈爱的对她笑笑,然后问道:“乖侄女儿,刺史夫人是否安好?怎地不曾和你在一起?”
小小此时也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力气,听见外面的对话,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慢慢推开面前紧紧护卫着的侍卫,沉声道:“我在这里,有劳将军挂怀了……”说着就想走下去,却被两名侍卫仅仅拉住了。
此时敌我难辨,那个小姑娘要冲过去,他们没必要拦着。可他们肩负着钦差大人的人身安全,断不能让钦差大人再临险境!
孙校尉抬头看了看,见刺史夫人果然在此,赶紧解下兵刃放到地上,恭恭敬敬的拱手参拜道:“末将孙仁礼,拜见夫人。末将救援来迟,请夫人恕罪!”他身后的唐军,闻言也一个个都跟着跪了下去。
小小连连摆手,请他快些起来。待他站起来后,才开口问道:“有劳孙将军了,孙将军,你是奉何人之命前来接应于我,又是何时到达此处的?”
孙校尉老老实实的答道:“回夫人,末将是奉刺史大人和司马大人的命令,前来接应夫人的。今日天色快黑时,率部抵达距此三里地的向阳坡。本想到驿馆投宿,后来考虑到随行的将士太多,而且末将又身负接应夫人之责,便命兄弟们就地扎营,以便明日早起拔营,继续向宣州方向寻找夫人行踪!”
原来是夫君派来的人,如此一来,小小便彻底打消了心中的戒备之意,让剑拔弩张的侍卫们收起兵器,又催促他们尽快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孙校尉见状,连忙招呼随军大夫,让他们拿出药品帮忙!
没过多久,秦爽也带着皇家侍卫们从后院返回了,他们几乎人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不少人身上还挂了彩。可见这些刺客,一个个都是狠角色。在皇家侍卫的身后,跟着的是杭州府的府兵,当中还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刺客,其中就有那个刺客领。
秦爽来到小小面前,看了看孙校尉,终于还是拱了拱手:“禀夫人,刺客已经全部伏诛,这四人被属下等人合力擒获,请夫人落!”
小小知道,秦爽这是不想暴露皇家侍卫的身份,于是沉吟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辛苦你们了,至于这几人,以我看,还是带回刺史府,交由刺史大人审讯吧!”
秦爽双手抱拳:“遵命!”
小小再度点点头:“快带兄弟们去包扎处理伤口吧!”说着,小小脑子当中突然灵光一闪,赶紧又补充道:“对了,这几名刺客,一定要严加看管,一要防止他们逃跑,二,更要防止他们自尽!明白吗?”
秦爽和孙校尉同时抱拳点头:“请夫人放心!”
贞观十二年十二月初五,经过近两个月的漂泊和跋涉,行遍江淮两道三十一府,最后在杭州府境内遭遇刺杀的刺史夫人萧小小,在随行家将和杭州府府兵的护卫下,终于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杭州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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