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怎么能眼看着苏家人被杀,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巍峨壮丽的良亲王府,雕梁画栋的主寝正楼,王妃苏氏伏于金丝铺就的软榻之上,泪湿瘦靥,向坐在外室面沉如水的男人发出一声悲苦质问。女儿远嫁他国,饱受折磨。老父突兀失踪,生死不明。如今连恁多的娘家人也尽遭厄难,还要她如何不堪才成?
“救?”后者两眉深蹙,拢起不耐。“那些人犯得是谋逆大罪,九族之内皆该被斩。皇上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你,已是天恩浩荡,你还敢奢望其他?”
苏氏奋起抗辩,“苏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怎可能谋反?这摆明是有人居中陷害……”
“铁证如山,况且那些人未经动刑便自己泄了口风,皇上亲在现场,岂容置疑?”
“这……”
“这些天你待在府内少出门,纵是宫里及官妇之间有邀请发来,也一概给推了。如果你不想让持悌受你连累得话,依我的话去做。”
“持悌?你还记得恃悌?还记得你的儿女么?苏家你不保,诗琴你保不住,王爷,苏婉心当真让你厌恶到这般田地么?”
“你说些什么?”柳远州怫然立起身来。“你安心静养罢,无事少到前面走动!”
他拂袖而去。
身后女人压抑哭声一路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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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祯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一堂都挺不过去?”
“是,一堂都没有挺过去……”
“你既然在堂上,为何没有照应着些?”
“您没在堂上,不知那堂上气氛。谁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相貌无奇的书生能把人逼到那种境地。有他一步步引着,子祯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悬崖边上的,等到发觉了,一只脚已经踏了下去,来不及了。”
“何、默、然,是么?”
“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酸书生!苏年百年的基业竟然会毁在这么一个人手里,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被老鼠打了老虎……”
“这个书生,当真只是一个穷酸书生么?”
“您的意思是……?”
“一个没有见面世面的穷酸书生,敢在天子面前侃侃而言?”
“他倒是一身的畏惧……”
“一身的畏惧犹能把子祯引进死境,不更让人觉其可怕么?”
“经您一说,倒真想起来了,虽然那书生从头至尾畏畏缩缩,却不曾说错一句话……混账东西,我这就派死士把他给了结了!若没有他那些话激着,皇上未必会判斩立决,我一定要人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件事的确要做,这书生的底细也要查。我怀疑他不应该只是一个赶考书生那么简单。”
“他是受兆郡王的指使行事!且良亲王也参与了此事!这两个人也一定要杀,杀了他们才算给我们苏家那么多口子人报仇……”
“不行,没有我的命令,这两个人你不许动。”
“咱们那么多人已经死了,您还护着这两个人……”
“我再说一次,没我的命令,不许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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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一族中,除了暗处的领头人,居然还有另一个……这人是谁呢?
回到居住之所,樊隐岳窗前凝眉,心头辗转,百思不解。
那日在堂上,除兆郡王与皇帝父子,尚有刑部、大理寺、监察院三部尚书在。这个人既然在堂上,必是三尚书中的一个罢?她忖。
但她与三尚书皆不熟稔,很难根据其声色给出判定。那人与苏家领头人辞离之后,身边死士环围,她不想惊动,不能跟随太近。判不出声音,看不到相貌,要如何获知这条漏网之鱼到底姓甚名谁?
“你在么?”门前被敲响三声。
“进来。”
柳持谦闪身入门,头顶青帽,颌下粘须,分明乔装而来。
“今日在太子府如何?”
“还算平静。”她望着他,胸臆间思潮起伏,千回百转。“你来得正好,为我查三个人,刑部、大理寺、监察院三部的尚书。”
“他们?刑部尚书王子谔是前东方相爷的门生,为人称不上刚正不阿,不过处事中立,未曾依附于任何派系。大理寺尚书胡卫半年前才从江南调任上来,在地方有‘铁面青天’之誉。监察院尚书郝长全是太子一系,与吏部尚书有姻亲之联,而吏部尚书严刻是太子的亲娘舅。”
“听起来,都没有可能与苏家扯上关系。”
柳持谦挑眉,“你怎么会怀疑到他们?”
“查一下他们罢。我在太子府看了一些材料,这三人中似乎有人与苏家颇有渊源。”在她适才瞬间打消将苏家真正领头人告知兆郡王的打算之后,这会儿自不能坦言托出原由。
“什么样的材料?”
“我只扫一眼,不敢断定。”
“不敢断定?”她既能过目不忘,又何须说得如此模糊闪烁?理由不外一个,她对他没有完全信任,刻意隐瞒了什么。柳持谦不喜欢这个认定。“倘苏家还有漏网人,此时最该小心的人是你。”
樊隐岳勾唇,“若我当真遭遇了行刺,你便相信苏家有人落网了不是?”
“你——”柳持谦气结。“好好说话,不行么?”
“有一天,你我会不会成为对立两方?”她问他,亦问自己。
眼下不将苏家领头人知会于他,除了不想因他的急于回护打草惊蛇,还有一份不想和他在这样短促的时间内成为敌人的心理作祟罢?
“我从不曾希望有那一日。”柳持谦道。
“彼此彼此。”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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