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真是有趣得紧。
本想静观其变的,但时下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去了,总不能任撒下的土越来越多,把自己真给生生活埋了罢?这两位夫人,无愧其高贵的出身,出手竟这等不凡……
突闻几声闷哼,她微诧睁眸,一双凤眸在头顶静静凝视,眸内亮泽,可与天上星月争辉。
“先生。”她委屈噘嘴。
关峙探手把她抱起,从半人高的坑中跃出,向前奔行了去。
“先生……”嗯?
两脚骤然踏上实地,两片薄唇急切覆来,密密实实将她未竟的话哺回口内。
这……先生这般热情,小别胜新婚么?虽不明究里,但既然是送上门的好事,她自然不回傻到拒而不纳,须知道,自家先生的美色可是百尝不厌……呃?!
“……先生……你……先生?!”她打个激灵,两只手使力压住了另两只要给自己解衣宽带的手,水眸惊恐瞠起。“先生你……如此急么?”
天为被,地为床,这等风流到极致的事,她都没胆尝试,先生想做?她困惑万状。
“月儿……”关峙面上的乱色渐渐削减。
“先生,月儿的想法是……若您当真这样的急,月儿自然不会拦……可是,您确定您想么?”野外欢好未尝不可体验,可,万一有三五只蛇虫鼠蚁前来叨扰,岂不扫兴?
他垂下眸,将她衣衫整理齐整,连衣上的褶纹也给抚得一丝不苟,而后,举睛凝视。
“……先生?”
“你怎么能让我见着那样的事?”
“什么?”
“你明明没有昏睡,为何不作理会?为何任那些人将你扔入坑内?为何任土撒在你身上?”
“这……”她不过是想看看远陌的两位夫人能玩出怎样的花样,替她没有血缘的弟弟审视枕边人的伎俩……她错了?偷眼瞄着先生月光下阴霾浮动的面相,竟无端心虚。“先生,月儿不是为了骗你方装昏。月儿事先并不知道你在附近,月儿……”
“你居然不明白我为何会这般生气?”
她傻傻问:“为何?”
“你——”他瞪她一眼,扭头便走。
“先生?”她自然紧步追撵。“先生,你这气会生到什么时候?”
他目视前方,一径健步如飞。
“三娘说,夫妻相处之道贵在知心,要知心,须交心,要交心,须交流。你不告诉月儿因由,只管自生闷气,非为师之道,更非为夫之道。”唉,她绝不是一个喜欢噪舌的,与先生在一起却成了多话的那个。
“先生,你若不想和月儿说话,千里迢迢的奔来,岂不冤枉?难道你生气,是因为月儿适才……没有给你?不如,找上一个避风地方,月儿沐浴……”
他修长身躯戛然顿住,细利凤眸狠狠逼视在晶莹芙面上,切齿道:“若有一日你睹见我的尸体时,希望你能晓得我今日失控的来由!”
她怎可能明白?他方至她帐外,即见她被人挟出,一路抬行,不见任何反应,被掷进凿深的坑内时毫无声息,土那番撒下去亦无动静……她明不明白他在那瞬间经历了什么?明不明白忘了呼吸的恐惧?他多怕是自己来晚了,多怕她再多的狡慧也抵不住万中有一的不测,多怕那些人丢进坑里的当真是一具尸体,多怕……
“先生!”她先笑后泪,跳跃入怀。“月儿爱先生!”
明白了?他面色稍霁,两臂以矜持之态,缓缓回搂佳人,唇角矜持上扬。抱着她,实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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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王的营帐,无论如何是不能回去了。
她若回去,对那两位夫人的行径很难纵容。一旦扯毁了脸面,楚远陌会偏倚哪方?她深信,他若知悉两位夫人的作为,必定会有雷霆之怒。但她亦清楚,纵算毫无情爱,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妻子破颜反目。
她无意试炼黑虎王的情感,不管是与她的患难之情,还是人家的夫妻之情。与其徒衍枝节惹人家夫妻失和,不若就此不辞而别。毕竟,那厢两位夫人是主,自己是客。主不欢迎,客能奈何?敬而远之矣。
远,他们所在处,是一家独在草原深处的牧民穹庐,离黑虎王驻地已算远了,但还不够。
“楚远漠此时人在前疆作战,无暇他顾,我不相信他的手下有人的轻功能高过大师父。我们此刻的行踪,他必然是不晓得的,正好方便我们下步去处。”
“你很怕他?”关峙问。
樊隐岳一怔,“怕?”
关峙目光掠闪,“你怕他什么?你欠了他什么么?”
“我何尝说怕他来着?但他的强劲难缠先生也不可否认,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哟喂,隐岳,你还当真解释起来了?”乔三娘撇嘴。“你没闻到咱们这屋子里有一股酸味么?”
“酸……”她丕悟。“先生在吃醋?”
“可不是?”乔三娘咭咭怪笑。“这酸里酸气的,不是吃醋是什么?”
“真的?”她笑花盛放。
关峙淡瞥二人,“少作闲话,走。”
看他提了包裹,推开穹门,头亦不回,后面几人不解,“去哪里?”
“无山谷。”
对呢,无山谷。怎忘了那一处桃源?那是一个连南宫玖也不曾到达的地方呢。樊隐岳不由喜意盈盈,脚步轻快跟上,把手儿递进了虚位以待的掌中。
古道,西风,人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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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兰,我听说你打回来了便整天坐在这窗户前面发呆,怎么不出去走走?”
西窗下,被唤者徐徐收回漫散于天空飞鸟的目光,徐徐回过头来,徐徐道:“珂莲来了?”
那张沉若死水、寂若枯井的面貌,着实把珂莲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楚远漠一定会娶你,你早晚得偿所愿,为什么还是这副模样?”
“得偿所愿?”珂兰瞳中空幽无物。“是啊,得偿所愿,还求什么呢?”
“你到底……”
“别说我了。你何时得偿所愿?你怎么舍得舍了你那个关先生回来了?”
珂莲一笑,“此时的舍,是为最后的得。”
“你确定你会得到?”
“会!”下颚高扬,美眸冷定。“我一定会得到,我不会让自己陷入与你一样的境地。”
“那样很好。”珂兰苍白泛笑。得到?若得的不是心,那份得到又能让你有多少欢喜?珂莲啊,聪明如你,仍是参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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