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福把事记了下来,对枫红鸾道:“主子抱着累吧,太医说你不可以太累,月子里最好不要抱太久孩子,我去看看那奶娘,怎生的这么慢,去个茅厕去了半晌。”
“不必了,大约也快回来了,我看是有一会儿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话音才落,门扉被推开,进来一个二十三四岁壮实的少妇,面色生的还算端正,皮肤有些黑,看上去十分腼腆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和枫红鸾照面,有些惶恐:“娘娘,奴婢不知道您醒了,奴婢不该让您受累,奴婢该死。”
枫红鸾温和一笑:“不必紧张,我也想抱抱孩子,你叫芳姐?”
“王妃,奴婢哪里敢当你这般称呼,您叫奴婢阿芳便好,家里的人都这样称呼奴婢。”
枫红鸾又是温和一笑:“起吧,既你是我孩子的奶娘,往后便要尽心照顾我家小汤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头便是,对了,太医可有叮嘱,让你平素里忌口什么,多吃什么?”
阿芳低眉垂首回话:“都说了,奴婢和其余几个奶娘,都记着呢。”
“你……”
正要再问上几句,敞开的门扉,进来脸色不大好的泓炎,见到枫红鸾后,极力的掩饰了面色上的不悦,看着枫红鸾怀中的孩子,眼底升起了一股柔意,道:“醒了?”
枫红鸾瞧着泓炎的这样子,就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泓炎素来都是个“易容”高手,很会隐藏情绪,可是今天,却是努力藏了也藏不住眉宇之间的几分不安。
枫红鸾对阿芳使了个眼色:“把孩子抱下去喂奶吧,小福你去出去吧。”
看着两人退出,枫红鸾稍稍做正了身子,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泓炎微微一怔,抬眸看着枫红鸾:“长公主染了麻疹。”
“什么!”枫红鸾大惊,皇上就两个孩子,皆由皇后所出,太子于去年已经没了,皇上和皇后好不容易从背痛之中缓过来,如今,又要轮到长公主了吗?
麻疹,是要传染的,而且死亡率极高,如今并没有确切良方能更药到病除,只能看病人熬不熬的过去,之前还挺杨芸说有个奶娘家中三个月大的孩子也感染了麻疹。
难不成,今年是要春瘟了!
想到这,枫红鸾心里紧张起来:“这两天的事?”
“看样子,京城是要爆发一场大瘟疫了,我免不了要去宫里走动的,这段时间我住在外头,不靠近你和孩子,宫里头除了长公主外,还有几个宫女太监也都得了病,如今隔离着,但是这东西极易传播,而且现在宫外更是严重,府上我会吩咐下午,每个人只准出,不准进,一应的吃食,府邸后院家丁种了蔬菜瓜果,而且也为你养了百来只鸽子,自给自足怕是没问题的。”
这是,要完全隔离啊!
若是麻疹真的爆发了,这当然是有必要的,可是一想到泓炎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还要进出皇宫,枫红鸾就不放心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进宫了?”
知道枫红鸾担心自己,泓炎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怎么好端端,会起这样的病。”似是自言自语,她的思绪却陷入了回忆之中。
仔细想想,上辈子的泓康定四年,好像并没有什么春瘟,果然一切都变了。
还好,她也不是按着上辈子在活,不然遇见这种防不胜防的事情,还不得吓坏了。
镇定下来,她点点头:“那你要一切小心,也祈求上天见怜,希望长公主能够化险为夷。”
虽然讨厌皇上,不过毕竟那是皇上和皇后最后一个孩子了。
亲眼目睹了皇后失去幼子时候的痛彻心扉,那样的如痴如癫,历历在目,想来都还觉得心疼呢。
“但愿吧!”泓炎看着窗外,脸色凝重,两道浓眉,几乎都要蹙在一起,看来,他对长公主,也是心怀忧虑。
*
麻疹全面爆发了,多数集中了宫中和贫民窟,这几日,人心惶惶,泓炎住在外面,而府上的又被叮嘱了只许出不许进,所以整个晋王府,便是和外头隔绝了一样,半分消息也得不到。
枫红鸾忧心忡忡,只怕泓炎有个万一,好在二月初三的时候,六儿站在王府门口喊了几嗓子,说王爷安好,王妃勿念,枫红鸾悬着的心,可算是安定了下来。
她还在床上做月子,哪里也去不了,不过听说府内这几天可忙了。
晋王府甚大,真正派用场的宅邸也没有几处,屋舍建的并不多,倒是到处可见一片绿意葱葱。
枫红鸾第一次来晋王府的时候还感慨过没想到一个荒淫骄奢的男人,还有这份闲情雅致。
如今,这些花园草地的,也都派上了用场。
府上的人,伐木开垦,将一快快绿地化作了菜地,枫红鸾听杨芸和小福说了,府上粮食囤积的能吃到明年,如今大家一起动手齐心协力的开始种菜了,天气又热起来,菜长的快,仓库中的菜种大概能顶三五个月。
种菜,倒是新鲜,只可惜她在做月子,下不得床。
只能每天听小福或者杨芸说些外头种菜的趣事来打发时间。
而更多的时候,则是让奶娘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她则静静的看着孩子。
她也下奶,奶水不是太多,偶尔她也自己奶一下孩子,看着孩子吃食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
转眼,春暖,花开,已是二月二十。
一个月的月子,坐的枫红鸾着实发闷,终于下得床来,她总爱抱着孩子到后院去走走看看,那里一片青翠种满了蔬菜瓜果,听说外面的麻疹已经控制下来,她一心等着若是泓炎回来,她一定要亲自摘菜,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晚膳。
她的厨艺不差,上辈子为了讨好凌澈,她三十六行行行学会,想来重生后,也下过一次厨,是为泓炎做了一顿粗茶淡饭。
她虽然不否认自己的厨艺,但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的泓炎分明是给她面子,所以当时才狼吞虎咽,赞不绝口。
如果他喜欢,那她就算是给他做一辈子的饭,又如何。
等待这场灾难过去,等待他回家,这样的等待,让时间漫长起来。
刻刻皆相思,相思渗入骨。
抬头望着天空,瓦蓝的宛若清水洗涤过一般,她真想飞上蓝天去看一看,看看泓炎现在在做什么。
起了这想法,便有些不可抑制,这日的午后,孩子由奶娘带着去歇息后,枫红鸾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看着那高高的围墙,忽然这一刻,思念决了堤。
沉寂片刻,她沉沉吐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回身,换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裙,带上薄斗篷,用帽子遮住容颜,她起身走到宅邸偏僻的角落,足下轻点,整个人腾飞而起,踩过那两人多高的围墙,跃然而出。
落地的地方,是两所宅邸之间的弄堂,她知道泓炎住在府外何处,驾轻就熟的踩着青石小巷,往泓炎住处去。
瘟疫过后,街上热闹大不如前,只有三五摊贩在吆喝叫卖,过往行人也都是用帕子遮着口鼻行色匆匆。
过了一条平素今日却分外冷清的街道,再转了一个弯,前头赫然是一条寂寥的小巷,这条小巷叫做洞府巷。
因为巷子里曾经住过一户姓洞的人家,这个姓氏甚是奇特,以至于这巷子的人被问起家住何处的时候,都是以就是那洞府所在的那条某某巷。
久而久之,某某巷到底是什么巷子早就没多少人知道,人人都管这条巷子叫做洞府巷。
到了这一朝代,这条巷子在官府存文之中,就标注成了洞府巷。
甫一踏上这条巷子,心头便升起一股浓浓的伤感,曾几何时,她和留香一起来过这个地方。
留香说是要带她拜访一位神算子,结果两人从正午等到日落西山,那位算命先生也没有回来。
她还和留香说好了,若是真的想算,下次再来。
下次,来是来了,可是留香。
心里正难过着,抬眼就看到了一盏黄色的灯笼在日光下轻轻飞舞,灯笼上,写着一个炎字。
她知道到了。
这是泓炎买下的宅邸,枫红鸾之前不知道泓炎全国各地都购置了好几处这样不显山不漏水的宅院,直到怀孕后不久,泓炎才拿出了一叠地契,将房屋所在都告诉了枫红鸾。
门口,站着一个家丁,却因为午后太阳的温暖,正在打盹。
想到要见到泓炎,枫红鸾沉重的心情,也稍好转了些。
想叫醒对方,可是却又想给泓炎一个惊喜。
她思忖了片刻,还是轻手轻脚的躲过了那个家丁,进的屋来。
这地方甚小,这条巷子里住的不过都是一些小户人家,有几个银钱,但是却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所以屋子构造多为前厅后堂卧房厨房简简单单,最多再弄一个几平见方的小花园,种点瓜果蔬菜。
进了内,简单的房子,一眼就把所有的房舍都看了个清楚,泓炎这会儿不知道在不在,厨房大抵不会,书房和卧房,不知道在哪一个。
贼笑一声,想象着一会儿泓炎见到自己又惊又喜的神色,她就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过了不算很大的前厅,后面有一口盖着竹板的天井,左右两间房子,一间掩着,一间落了锁,锁上生锈,看那样子并不常用,大约是放杂物的。
右边房子,门扉半掩,隐约间,似乎可以听到屋内人说话的声音。
但因为站的远,听不大清楚,只好像有个女子的声音。
枫红鸾并未多心,泓炎从小就锦衣玉食惯了,保不齐只是丫头在屋内伺候着而已。
及近,屋子里飘了一股淡淡桃花香气去来,这个季节,桃花开的最是好,白似雪,红胜火,粉娇嫩,若不是晋王府的地都开坑了做菜地,这个季节最是赏桃的时候。
枫红鸾躲在门外,当算来个出其不意,让泓炎大吃一惊。
推门那一瞬,屋内却传来一个分外紧张的声音:“谁!”
是泓炎的。
枫红鸾一怔,他是在防人吗?
或许,这就是泓炎的戒心吧,她不是早就知道,泓炎绝不如看到的那样无为庸碌。
疑惑之心一扫而过,她“吱呀”一声推开门,只是,那句兴奋的“是我”尚未出口,就看到泓炎身后猛然闪出一个女子,两只手捣着面孔,飞一般的从她身边插身而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居然本能的伸手要去拉扯那女子,只是手还没伸出了,就被赶上来的泓炎一把拉住,扯到了屋里,狭小的门扉,她就这样看着一抹暖黄色飞速奔走,那女子的衣袂,随着奔跑而起舞,那女子的模样,即便不看,枫红鸾也猜得到是何等的慌张至极。
心口,骤然一疼。
“她是谁?”
她冷冷的问道。
泓炎脸色那般为难,拉着她皓腕的大掌,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好像是生怕她追出去把那个女的怎么了一样。
“我在问你,她是谁?”
她抬头,目光冰冷的看着看着泓炎。
这一刻,其实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她却也希望听到泓炎的解释。
“是一个认识的人,红鸾,你不要误会。”
可是他的解释,却这般的虚弱,虚弱到枫红鸾不想误会都不行。
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臂的大掌,她冷笑一声:“终于熬不住了是吗?”
“什么意思?”泓炎语气有些紧张。
枫红鸾猛然一把抽回手,大步往外走。
他却先她一步,挡住了整个狭小的门框:“别走,红鸾,你应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别的女人,除你之外,我没有其他人。”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拦着我干什么?你是怕我去追她?”
她讥诮的勾起嘴唇,不知道为何,此刻想到的尽然是凌澈,同样的话,凌澈说的次数不必泓炎少。
她想要相信泓炎,可是如今凌澈的阴影却压抑在心口挥之不去,所有的信任,在凌澈阴影下,渐渐的亏崩瓦解。
“说是怕你频繁进宫把毒气传染给我和孩子,其实是为了行方便吧,泓炎,你就实话告诉我吧,多久了?”
她其实根本不想听到什么日期,她其实也怕听到什么日期。
而泓炎,也确实保持了沉默。
泓炎以为,只要自己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总能打消枫红鸾的疑虑,毕竟两人的感情是那么的深厚。
可是他如何知道女人心。
女人有时候是种无理取闹的生物。
你回答,她有迹可循刨根问底,劲儿没完没了歇斯底里。
你要是纯粹不回答,保持沉默,那在你眼中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掩饰不如不解释。
而在她眼中,这一切都化作了两个字——默认。
枫红鸾想听到一个诚实的答案,也害怕听到一个诚实的答案,可是她真正害怕,就是泓炎这样的表情态度,这分明是在告诉她,不要多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答案。
一瞬间的心疼,针扎一般的难受。
早先就不小心听府上嬷嬷说她怀孕这么久,身体不好又不能行房事,王爷这样活憋着可得憋出病来。
她们还私底下怪她自私,说是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偏是他们王爷畏妻,连个小妾都不敢纳,真想要解决需要,还得偷偷摸摸的。
当时她以为嬷嬷们就是茶余饭后吃饱撑着没事做嚼舌头,现在仔细想想,该不是泓炎“偷偷摸摸”的时候,她们见到过。
疑邻盗斧,觉得泓炎背叛了自己,便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枫红鸾都可以拿来佐证。
越想,心越冷:“让开。”
泓炎哪肯,要是这样将枫红鸾放走,只怕是下次更加说不清楚了。
“红鸾,那个人,真的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那为何看到我要跑,还要为什么要见不得人一样掩着脸,为什么你要拦着我不然我去追她?”
“这……”泓炎能解释,可是他答应过那个人,所以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枫红鸾冷笑一声:“算了,你要是真的想纳妾,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在纳妾之前,请给我一封休书。”
“红鸾!”
“别叫我!”冷喝一声,她一把拨开他的手,“王爷,臣妾坏了王爷好事,臣妾罪过,现在告退了。”
泓炎当真是哭笑不得,心下又捉急,红鸾的脾气他知道,红鸾可不是那些女人,三言两语就能哄了开心,她较真,若然今日的事情不给她一个妥帖的解释,怕是这辈子也再看不见她的笑脸相向了。
情急之下,泓炎一把抓住了红鸾的手臂:“好吧我说了,那个女人其实你也认得。”
终于,要说实话了吗?
枫红鸾冷眼看着他。
只听得泓炎无奈道:“是六儿啊。”
“六儿!”枫红鸾微惊,旋即冷笑一声,“你当我是认不得六儿的身形了吗?六儿怎可能那么矮小。”
泓炎微怔,却忙接上话:“我还没说完呢,是六儿的弟弟。”
“六儿的弟弟!”越说越离谱,枫红鸾怎么不知道六儿有个弟弟,而且她怎么不知道六儿的弟弟是个女人。
“结拜兄弟,结拜的。”
泓炎忙道,自己都觉得自己编的太过牵强了,但是说一个谎,得用是个谎来圆,这个道理,他也懂。
“泓炎,你搞什么名堂?”
“这本来是机密,但是现如今我也只好如实相告了,是皇兄,最近染了龙阳之癖,喜欢上了男人,尤其娈童……”
边说,他边控制着自己嘴角的抽搐。
枫红鸾听着这乱七八糟的东西,眉头一紧:“所以那个人,是个男的?”
“是,男扮女装,是六儿在路上捡来的孤儿,才十三四,所以才那么娇小。”
“既是皇上娈童,染上龙阳之癖,为何还要男扮女装?”
枫红鸾刨根问底的功力,泓炎几乎要招架不住。
好在他脑袋此刻没有打诨,紧接着道:“皇兄短袖之好无人知道,这是不光彩的事情,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哪里能堂而皇之的带个男人进他的寝宫去,所以,我只能动点小手脚。”
“那我在外面,分明听到的是女人的声音。”
“这不各个关卡要验人,我让口技师傅教他的这声音。”
泓炎只想着一题题蒙混过去,甚至不惜冒着死罪将皇上拖下水,可是他大概不知道,在女人眼中,有时候,太过天衣无缝,更是让人生疑。
“那他为何看到我就跑?”
“害羞吧!”
“那你为何拦着我?”
“为没啊,我只是太想你了不想让你走。”
“呵!”枫红鸾一声冷笑,“你还可以说的更离谱些,泓炎,你觉得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红鸾!”泓炎都要没辙了,眼看着江郎才尽,枫红鸾却依旧不予置信,他都要疯了。
六儿此刻的出现,更是差点将他逼上了绝路。
——题外话——
欠你们4000字,有空补,以后你们都算着吧,每天没更到1万,就都欠着过到后面几天。
六儿出现,是王爷的逆袭呢,还是误会的升级,且看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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