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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杜睿书房内。
李承乾今日一大早便到了,变法之事目前推行顺利,原先被那些世家大族之人鼓动起来的平民百姓们,在杜睿派出去的官员详加解释了变法的好处之后,对新法也满是期待,由抗拒变得观望起来,毕竟上千年的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
后世某党领导农民闹土改的时候,不也有农民不了解情况,反而帮着地主对抗的吗?中国的农民又最是逆来顺受,想要改变他们脑子里千百年积存下来的余毒,可不是见容易的事。
至于那些世家大族,依然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杜睿给派下去的官员的指示是,暂忍一时,以待时变。
杜睿虽然身在局中,但是却也超然物外,对于局势的变换,自然看得通透,他知道太宗是在等待时机,将那些世家大族一举铲除。
其实说起来太宗也算是世家大族中的一员,虽然太原李家,比不得陇西李家,但也算得上是门第显赫,若此时节还是隋朝的话,炀帝要变法,太宗说不得也要跟着一起对抗,但是如今李家夺了天下,那些妄想着和他一起分享权利的世家大族自然一下子全都变成了他的敌人。
历朝历代,无论多荒唐的君主,哪个不希望自家的江山稳固,社稷千秋,当然像法国的那位喊出了“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仁兄,只能被当成绝品了。
想要江山稳固,社稷千秋,自然关系民生,只要百姓们生活安泰,自然也就没人想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起事,所以说,历朝历代的君主,不管是贤明的,荒唐的,仁善的,残暴的,或多或少都要在意一下民生。
如今的时局,虽然还没有严重到一个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平民百姓流离失所的地步,但是要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恐怕也就不远了。
历史上唐朝能够经历过两次盛世,其实还要多亏了武则天帮忙,要不是她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称帝,搅扰的天下大乱,将那些豪门大族杀了一批,为国家平白的增添了不少无主之地,想来也就没什么开元盛世了。
所以说,归根结蒂,太宗已经意识到了未来的危局,进而对杜睿的变法顶力支持,至于那些反抗的势力,想来太宗此刻心中也已然有了盘算,就等着清理了。
“承明!外面都乱作了一团,你倒是清闲,躲在这边。”
李承乾进来的时候,杜睿正一个人自斟自饮,桌子上摆放着的是他最新让人做的小火炉,里面的水已然沸腾起来,杜睿正夹着一片被切的很薄的羊肉。
涮羊肉,杜睿自打到了这个年代,已经馋了好久了,只可惜当时很多材料还没传入中土,便是传播过来的,人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只能当成一般的花卉植物,栽种在花园中欣赏,就比如辣椒,早在汉末时便由欧洲,途径西域传到了中国,可是却没人认得,杜睿就曾在大明宫太液池附近看到过,只不过被当成了盆栽。如今杜睿能一饱口福,还是多亏了杜贵,他远行欧罗巴,就按照杜睿的吩咐带回了许许多多中原不曾见过的东西。
(辣椒准确传入中国的时间应该是在明代中后期,是由美洲传到欧洲,再由欧洲传到日本,最后由日本传到了中国,不过为了让主角吃上涮羊肉,就更改了一下,见谅!)
李承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稀奇古怪的吃法,笑道:“承明!这是何物?”
杜睿笑道:“涮羊肉,殿下来一起尝尝,宝钗!去给殿下拿副碗筷过来!”
宝钗应声去了,不多时取来了碗筷,按照杜睿教的,给李承乾调好了作料,李承乾看着那灰褐色的酱料,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杜睿怎么做,然后有样学样,将羊肉涮熟,蘸上作料,放入口中,顿时羊肉的鲜嫩,特有的膻味,还有辣椒,麻油等等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味蕾。
“美味!美味!当真是天下难得的美味!”李承乾吃了一口,不由得大声赞了起来,“似这等物事,恐怕也就只有承明才能想得出来!”
杜睿一边吃,一边笑道:“殿下自己知道就好,可千万不敢传扬出去,否则又有人要说小弟贪图享乐了!”
这时候士大夫的风气虽然承袭魏晋之风,但也略有不同,讲究无欲无求,恨不得每个人都跟遁入空门的苦行僧一样,当然真正做到的没有几个,可是享受也不敢张扬,要不然就会遭人攻讦,杜睿虽然不在乎,但是脏水蘸到身上,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李承乾已经吃的忘乎所以,笑道:“自然!自然!为兄如何能卖了贤弟,不过!承明!待会儿你把这物事如何做的,交给为兄,我也好拿着去父皇面前献宝!”
两人热气腾腾的吃了一回,这大冬天的吃些涮羊肉,说不出的惬意,两人吃完,往胡榻上一倒,早有宝钗和黛玉捧上了清茶。
李承乾喝了口茶,忍不住笑道:“承明,似你这般的日子,便是我这个当朝太子都忍不住想要和你换上一换了,也省得每日里劳心劳力,还要防备着被人算计了!”
杜睿刚把一口茶含在嘴里,听了李承乾的话,差点儿劝喷出来,咳嗽了一阵,苦笑道:“殿下莫要害我,要是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去,非要治我一个心怀妄念的罪名,再不济,一个诱使太子享乐的罪名,也够小弟受的!”
李承乾闻言大笑道:“你这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的了!”
杜睿摇摇头,一笑道:“不是小弟瞻前顾后,只是身在朝廷这个大局之中,小弟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啊!朝局如利剑,说不得什么时候,小弟就要被人引着,坠入网中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远在杜陵时的日子过得顺心。”
李承乾见杜睿这般说,忙道:“承明!如今朝局可是处在千百年来未有过的大变局中,变法可是你倡导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心生去意!”
杜睿笑道:“小弟自然省得,变法一日不成,小弟一日不敢懈怠,只是恐怕这变法的大事,便是小弟穷其一生,也不能当真做到圆满啊!”
李承乾闻言,诧异道:“这是为何,难道连贤弟你也没有把握,变法能成!”
杜睿道:“如今这局势,想要变法小成容易,大成却是难了,世家大族存在千百年,自然有他们存在的道理,殿下你看从先秦时期开始,到如今,过去了数百年,朝代更迭不断,但是世家大族依然岿然不倒,他们生存也是有自己生存之道的!便是五胡乱华年间又怎样,他们还不是照样身居高位,夜夜笙歌不断吗?”
李承乾闻言,也是一阵皱眉,道:“承明,照你这么说,这变法也很难根除弊病了!”
杜睿又摇摇头,道:“以一代数十年的心力,确实难以做到根除弊政,但只要持之以恒,不断的削弱打击世家大族的能量,同时改善民生,让普通的平民百姓渐渐放弃对那些世家大族的依赖,弊病总归有根除的一天!”
李承乾听了杜睿的话,眼神之中又恢复了几分光彩,道:“对!对!贤弟言之有理,我就不相信,那些世家大族当真是灭不了的。”
接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想起了此次过来的正事,问道:“承明!我听人说,你在推行新法之时,告诫那些官员对于世家大族的人要多多忍让,这又是为什么?”
杜睿笑道:“殿下此来,可是圣上让殿下问的!?”
李承乾摇头道:“不是父皇,是我想要问问,贤弟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杜睿道:“一个字一一等!”
“等!?”李承乾不解其意。
杜睿道:“小弟在等着圣上出招,这盘棋圣上还想要继续下,小弟怎能收目。”
李承乾一想,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他也知道这次变法,对付那些世家大族,乃是太宗树立威信,巩固皇权的好机汇,既然杜睿说要等,自然是等着太宗发那雷霆之怒,可是太宗想要出手,又有什么理由呢?那些世家大族虽然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可是却也没再闹出前次那样,殴打朝廷命官的荒唐事,想要整治他们,也没有个接口啊!
杜睿见李承乾想不明白,问道:“殿下可知飞虎军去了何处!?”
李承乾一愣,摇摇头道:“飞虎军如今乃是父皇的亲军,虽然为兄也知道前几日飞虎军开拔了,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难道贤弟知道?”
杜睿道:“小弟也是猜测,这飞虎军突然开拔,去向很有可能就是太原!”
“太原!?”李承乾一愣,接着大惊失色,“贤弟说的可是魏王?他~~~~~~~~”
杜睿道:“小弟是猜测,飞虎军动,必然是有了变故,一般的世家大族虽然都豢养着些许私兵,但总归成不了气候,想要对付他们,只要迁一班衙役便足够了,能够得上飞虎军出动的,只可能是大事,小弟想来,只能是魏王殿下不安分了!”
李承乾道:“那也不能断定就是魏王啊!吴王,蜀王不是也有可能吗?”
杜睿摇头道:“吴王多智,这个时候,他不会看不出圣上变法之心已定,他只会支持,不会反对,蜀王远在巴蜀,那个地方世家大族的能量很弱,蜀王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只有魏王,陇西士族甚重,而且魏王在士人之中,颇有人望,那些人想要行不轨之事,也只能找魏王了。”
听了杜睿的话,李承乾也是惊慌失措,失神道:“不会!不会!青雀不至于如此吧!”
杜睿道:“魏王殿下确实不至于,但是架不住有人撺掇,再加上此时恐怕魏王已经结连好了外援!”
“外援!?”
“薛延陀!颉利被剿灭之后,夷男便始终对颉利的旧属有些心思,时常往定襄一代蚕食,虽然圣上遣人申斥了几次,夷男有所收敛,但是总归是贼心不死,如今草原上有实力的也就是他了,除了薛延陀,小弟也想不出魏王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圣上兴雷霆之怒,派出了飞虎军这一支精兵!”
李承乾大惊失色,跌足道:“若是如此,该当如何是好,青雀怎的如此糊涂!”
杜睿道:“若当真是魏王所谓,殿下!到时候无论你心中有多不情愿,也要为魏王向圣上求情。”
李承乾一愣,沉默不语,显然李泰此前几次加害于他,甚至不惜出动了杀手,已经狠狠的伤了他这个兄长的心。
杜睿见状,忙道:“殿下!便是为了皇后娘娘,殿下也要为魏王求情。”
“母后!”
杜睿见李承乾失神,道:“殿下!对于你来说,圣上最看重的不是殿下的治国之才,而是孝悌二字,魏王虽然有错,而且还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与殿下总归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圣上盛怒之下,当真处置了魏王,皇后娘娘那边该如何想,皇后娘娘大病初愈,可经受不住这番打击了,而且殿下坐视魏王死,圣上又要如何看待!”
历史上太宗之所以立李治为太子,并不是那个小正太有什么了不起的才能,而是因为他心善,太宗不想让玄武门之事重演,又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李承乾,李泰等儿子没有好下场,所以才立了一个最为仁善的李治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所有的儿子都能有个善终。
只是太宗没想到他刚死没多久,李恪就被牵连进了房遗爱谋反案,被砍了脑袋,李泰也莫名其妙的死了,至于李承乾,被发配到黔中之后,没两年就死翘翘了,至于城阳公主,这个嫡女也没能得个善终。
李承乾看着杜睿,犹豫了一阵,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青雀虽有错,但总归是我的亲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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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李泰才知道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切是多么的幼稚,在英明的太宗面前,他的那些小计量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一旁的冯俊此时已然是面如死灰,看着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抽刀出鞘,强撑着一口气,喝骂道:“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辈,为何叛我!”
一个亲兵面露愧色,想要说什么,却被身旁一个老亲兵给止住了,喝道:“冯俊!你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等原本都是大唐的将士,都是因为你,才背上了反叛之名,如今天兵到此,我等正要拿你立功,洗脱罪责。”
其他人听了,也是一阵喧闹,如今的大唐可不是后世藩镇割据严重,各自为政的时期,这个时候的大唐军人还是很有荣誉感的,让他们为国杀敌,自然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要让他们造反,却是难上加难。
冯俊闻言,也知道以他的罪过,恐怕就算是被押往长安,也难逃一死,见身边又没了人,知道大势已去,看准一个亲兵不注意,便撞了上去,一刀将自己刺了一个对穿。
李泰朝倒在血泊之中的冯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卫士,长叹一声,道:“你们拿本王去见苏定方吧!”
一场预谋之中,还没来得及发动的叛乱,随着苏定方引领飞虎军的到来,被消弭于无形之中。
昔日的太守府中,苏定方看着李泰,道:“魏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泰身为亲王,纵然是犯了谋逆大罪,太宗不降旨,也没有谁敢将绳索绑缚在他的身上,便是苏定方也许以礼相待。
李泰冷眼看着苏定方道:“哼!不过是个牧马的奴隶,卑贱的下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审问本王。”
苏定方少年时,因为家贫,曾为大户人家放马为生,此时被李泰提起,若是年轻时候,苏定方免不了要大发雷霆,这段不光彩的历史,是他心中最大的忌讳,但是此时节,随着年岁渐长,他的心情也缓和了许多。
“魏王对下官的过往倒是熟悉的很!”
李泰冷哼一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本王,可是要拿本王的头颅去请功!”
苏定方道:“圣上有明旨,押解殿下进京,下官可没有权利处死殿下,至于如何处置,还要圣上做主!”
李泰冷笑道:“让他做主,也好!说来不过是让本王多活几日罢了!”
言罢,闭目不语。
苏定方不敢怠慢,遣人将李泰送回了魏王府邸,虽说李泰犯了谋逆大罪,但总归是凤子龙孙,天家的血脉,太宗心中就算是再怎么恼恨,但虎毒不食子,誰知道会怎么处理,苏定方也没道理平白的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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