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小莲姨妈看着方泞, 眼神空洞，就如同黑洞将人吸入一般。
让方泞有些失神，仿佛能从眼神里读到孤独、无助还有悲哀。
封允辙伏在耳朵, 刚刚的偷袭让他有些小激动。还在准备偷亲回去, 发现了方泞一瞬间的凝滞，转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新陪护。
进门就觉得哪里不对, 隐隐听到方泞的对话，这个阿姨似乎有什么隐疾。
他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但在他心里方泞肯定不会判断错误。
黑洞在扩散着，让人感觉不适。
封允辙贴近方泞的脸颊, 亲密又宠溺。
一瞬间目光锐利地回瞪了小莲姨妈。
小莲姨妈收回眼神，轻咬着干燥起皮的双唇, 默默低下头, 脸色变得苍白。
外面太阳还挣扎着散发自己的热量，明显还未到黄昏时刻。
大树枝繁叶茂，从窗口也看不到海景。
外公没十分钟就觉得有些疲乏, 吵着要看六点的都市新闻。
老王把老人扶上床, 壁挂电视机一直通着电，遥控一按便能打开。外公喜欢的频道正在播老年人广告。
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穿着紧身裤，活蹦乱跳地踩着不起眼的运动鞋, 还在绿化带的健身器材上抬了个腿。
外公指着电视道：“每天都是这破鞋。”
老王点头笑道：“后面还有泻药广告，您上次不是买了吗？”
方泞一脸黑线, 听着就觉得火大。
记得前段时间热播的茶广告, 外公正好当时有些老年性便秘, 硬让老王去打电话购买。
电视广告不给一盒一盒买, 非得一疗程起购。
美其名曰买三送一。
方泞恰好忙着实习, 没注意。老王一个电话过去，上午买的下午就有专人送上门。
晚上老王给外公泡了一包。
之后的三天，差点拉到脱水。
让方泞又急又气，后来电视购物的上门来赔礼道歉。也就是一篮子水果加上退款。
包装盒上的批号是‘食’字，公司在国外，还弄了个进口批号。
想找麻烦打官司还得去国外。
从那之后，方泞就禁制老王帮外公购买任何电视广告商品，除生活必需品，全部都要跟他报告。
关于那鞋，是新出的广告。
专门找着这种时段播放，受众就是老年人。
外公和老王理论了一阵，不多久，就开始泛起困来。
老王把医疗床摇平了一些，又换了个音乐频道，里面的老歌非常催眠。
外公听着听着便眯起了眼睛。
不得不说，老王照顾了外公这几年，方泞在各方面还算满意。
人有些小毛病，在所难免，方泞也能理解，大家把话说清楚就好，再怎么就怎么样，也不用藏着掖着。
都是明白人，提出条件，都可以商量。
该加钱的地方还是会加钱。
老王照顾完老人，便去泡了个茶，还顺便把方泞的塑料杯也加满水。
口袋中手机震动了几下。
方泞只见老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也不接就直接按掉，塞回口袋里。
“我点的盒饭到了楼下的护士站。”老王脸上堆起笑容站起身，推门便走了。
不多会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塑料袋，装着三个透明餐盒。
老王将餐盒放在料理台上，剩下的一盒又装回塑料袋中。
方泞才发现拿出来的两盒一模一样，大概就是两荤一素，麻辣鱼块青椒鸡块加上时令素菜。
剩下的那盒颜色素净。
“我去一下隔壁。”老王说着就往外走。
方泞坐在沙发里，微微昂着下巴注视，听到隔壁时，眼角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怎么了？”封允辙以为他不舒服，贴近轻轻问道。
方泞摇头。
不出一分钟，老王便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一包价格不菲的烟。
夏天身上的衣物也单薄，塞进裤口袋里也会鼓出来，老王干脆也懒得遮掩。
如自言自语一般，把那盒烟收进自己的私人物品柜中，讪讪笑道：“隔壁太客气了。”
又向方泞保证：“除了顺带个餐，隔壁平时不会过来。”
辛苦费。
方泞也知道。
老王这人喜欢贪小便宜，分明可以把餐馆电话告诉隔壁的拐杖男，却硬要在里面赚一笔。
当然，也不是他能管的。
方泞默不作声。
老王将一份餐盒塞到小莲姨妈手中，说道：“快吃，吃完帮忙洗澡。”
小莲姨妈接过餐盒，躲到角落里。
一阵阵饭菜香味扑鼻而来，方泞却没什么胃口，他环视病房。
外公看上去是在看电视，其实在打瞌睡。
老王在料理台那边开始吃盒饭，而小莲姨妈躲在饮水机边的阴影里，面对着墙，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吃饭时。
身边一阵轻微的‘咕咕’声响起，方泞目光落到封允辙身上。
五点多也到了饭点，中午陪着自己也没吃到正常，正在长身体的十八岁少男封允辙理所当然的饿了。
封允辙摸摸头，有些尴尬，不争气的肚子又发出一串声音。
老王笑出声：“要不要到楼下点个饭，味道还不错的。”
说着夹起一块鱼，故意给封允辙秀了秀。
鱼块色泽鲜亮，沾了不少干花椒粒，这种食物让方泞避之不及，但他能感觉到封允辙的饥饿。
“我们一会去米时。”方泞安抚着封允辙，说完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机，刚刚又发消息催促了一下小莲，他希望能在眼皮底下让小莲把人领走。
小莲完全没有反应。
方泞有些无奈。他很理解上夜班的辛苦，但小莲也有装死不想过来领人的嫌疑。
老王吃得香喷喷的，末了拍拍半秃的脑门，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小莲姨妈的中餐晚餐都是我垫的钱。”
方泞淡淡：“我会转账给你。”
老王笑道：“不急的，一会我帮老爷子洗个澡，天这么热，两天洗一次。”
方泞颔首：“辛苦了。”
终于近六点。
老王已经用完餐，甚至倒了一圈垃圾回来，方泞还没看到小莲。
封允辙一连喝了好几杯水，又吃了两个苹果垫肚子之后。那‘咕咕’声变成了气过水声，还在不依不饶闹腾得欢。
方泞彻底失去了耐心。嘴角控制不住下垂，还有后面的刺痛感击溃了最后一点理智。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冲进洗手间里清洗上药。
但这里是病房，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薄得跟纸一样，里面一滴水落到地上都能听清楚。
还是得回酒店或者去咖啡厅，再不行找个无人的公共厕所也行。
封允辙揉着不争气的肚子，注意到了方泞的异样。似乎在忍耐这什么，又不能或者不想离开的赶脚，明明都已经六点，似乎在等待什么。
还时不时看向饮水机那边。
封允辙翻了翻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备忘录，清楚地记录着上药时间。
已经超过了四个小时。
立刻联想到方泞是不是因为伤处发痒发痛所以难受。
他脸上绯红，一瞬间还有些心疼，毕竟晚上那么辛苦。
封允辙理了理思绪，抓住重点，轻轻握住方泞的手。
柔声说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都六点了，其他的事情明天在说。”
老王也附和道：“你们先去吧，等会我就和小莲姨妈一起帮老爷子洗澡了。”
方泞只能同意。
走到门口，老王还不忘告诉他，明天上午十点之后有点私事需要请假，大概下午才能回来。
过了令人头昏脑涨的晚高峰路段。
终于到了咖啡厅。
夕阳染红了银色的沙滩，余晖中游客和挟着腥咸味的海风在追逐嬉戏。
一抹清淡的月亮显了轮廓，几颗星星也出来凑热闹。
方泞无心欣赏。胃在颠簸和堵车中有些得受不了了，加上皮座椅的闷热感，在伤处火上浇油。
他甚至都听不到封允辙在后面说什么，加快脚步，一心只挂念着休息室。
空调、淋浴、玉露膏在向他亲切地招手。
还没等封允辙上前开门，方泞直接拉开餐厅厚重的玻璃门。
周毓正站在入口处柜台里给客人结账，现在是用餐高峰，咖啡厅开始餐厅模式，非常忙碌。
方泞板着脸，只是跟周毓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穿过人群一头钻进了私人休息室。
周毓正在忙碌着，手里还拿着刷卡机给顾客结账。
看着好友脸色不好急急忙忙往里走，而小男友在后面紧紧追着。
看上去就像是恋人吵架？
方泞闹脾气？
似乎又不是？
小男友平时在方泞面前乖得不要的。
为什么不哄哄方泞？
那可不行。周毓心里一紧，谁也不能欺负他那宝贝好友兼‘姐妹’！
周毓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只看到方泞已经消失在休息室方向，而封允辙被两个比基尼小姐姐堵在过道上。
放下手中的工作，交代给过来的服务员小姐姐，穿过人群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封允辙。
顾客是上帝，无理的、搭讪的，那也是顾客。
周毓脸上堆起职业笑容：“两位美女怎么了？别为难我家小弟啊。”
比基尼美女们调笑道：“老板的小弟？这么帅气也不介绍给我们。”
周毓：“名草有主，各位姐姐就不必惦记了。”
两个美女悻怏怏对视一眼，还舍不得放弃。其中一个穿红色围裙的挺起胸往前挤了挤，试图挽住封允辙的胳膊。
美女娇笑道：“姐姐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陪着喝个酒吃个饭，认识一下嘛。”
封允辙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让美女姐姐抓了个空。
封允辙脸上堆满了乌云，他不明白已经解释过了‘不是一个人’，为什么对方还要纠缠过来。
“那也不太好。”
周毓说着往中间一挤，红裙美女不自觉后退一步，周毓轻松推开两人组成的人墙。
二人组只能放弃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爆发边缘的情绪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担忧。
封允辙原本打算直接挤过去，因为对方身上露得太多，不想有接触，所以僵在原地。
现在终于解了围，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方泞的休息室。
上药，还是他比较拿手，方泞此时肯定非常需要他的帮助。
封允辙如此坚信着。
周毓打发走人，转头问道：“你俩怎么了？”
封允辙动作微顿，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伸长脖子还在观望着休息室那边。
他此时一门心思在方泞身上，完全没有多想。
周毓眉头一皱。
大男孩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是看得出非常紧张方泞。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周毓改口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封允辙认真想了想：“清淡，渣少，容易消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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