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用完餐已是凌晨三点。
白鹭公馆的佣人们还在忙碌。
老管家最后递上来一杯热牛奶, 说是有利于助眠。
方泞抿了一小口便放下玻璃杯，虽然奶香浓郁，但他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喝牛奶, 何况粥在胃里没消化，现在多少有些无法下咽。
他转手把牛奶杯推给了封允辙, 得到了唇边有一圈白胡子的小辙。
方泞支起下巴，眯眼看着封允辙, 想起了多少年没有和人一起在这桌边坐下吃饭。
从母亲陈紫萱开始住院，他便是一个人，早餐中餐晚餐，永远都是一个人。
也曾想过让保姆刘姨和自己用餐，又怕其他佣人排挤和为难。
多少年了，终于在餐桌上有了回家的感觉。
“泞哥，怎么了？”封允辙看见方泞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除了唇角, 就连眼底也都是柔和的笑意。
“我在想, 小辙喜欢喝牛奶，是不是又长高了。”方泞垂下眼眸笑了笑, 尽量让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只长了三厘米。”封允辙有些不满，“明明每天都有喝牛奶和健身。”
方泞笑而不语。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眼前的小辙单纯, 问什么都会回答什么, 完全不会过脑子。
他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出手伸手：“来。”
封允辙才意识到被逗弄了, 悄悄红了脸, 接过纸巾疯狂地擦着嘴, 然后低声嘟哝了一句：“泞哥, 别把我当小孩子。”
“我知道。”方泞随口回答道，继续这种没营养的话，倒也挺开心的。
在看到方泞愉悦的表情后，又觉得只要方泞开心了很好，语言上吃点亏也没什么。毕竟当初在澡堂里，是认了‘爸爸’的。
此一时非彼一时，刚刚在船上方泞还在行动上证明了自己技术的进步。
封允辙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说道：“不止是身高，各方面都有长大。”
方泞终于‘噗呲’一声笑出声。旁边的管家不动声色，眼睛里却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两人用完餐，说说笑笑上了楼，管家也没有多问。
三年没有回来的卧室，门上挂着精致的钥匙，封允辙打开房门。
方泞摸到墙壁的开关。
一道柔光洒下，依旧还是熟悉的感觉。
房间里一切如旧，和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几。
没有积灰，每天就有人细心的打扫。窗户半开着，房间里也没有异味。
立柜上，陈紫萱和方泞的照片还摆放在原处，旁边立着一个不大的水晶花瓶，白玫瑰含着露水，清纯又妩媚。
脱去西装外套，方泞坐在自己的床上，扯开领带，他不喜欢束缚的感觉。
“泞哥，我帮你。”封允辙亲密地靠过来，单膝跪在白色床单上，弯着腰，就像一个虔诚的祷告者。
方泞看着眼前的封允辙，一切都如以前一样，他的小辙穿上了端正的西装，还是带着那副关切的表情，帅气又温柔。
封允辙小心解开带着淡金暗纹白色的领带，指尖擦过印有一枚吻痕的喉结。这套西装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约了知名设计师设计，又让家族企业专业定制。和自己那套黑色的是一对。
准备了很久，今天终于用上了。
这些年，他时时刻刻准备着。
重逢。
领带被扔到脚边。
封允辙虔诚地低下头，牙齿轻轻咬住领口，舌头灵活地在纽扣上打着转。
白衬衣的扣子被一粒一粒解开，晶莹的锁骨暴露在光线下，带着还未褪去的爱痕。
方泞轻轻叹息了一声，绷紧了脖颈。
扫过的地方灼烧起来。
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又精神抖擞起来。
方泞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白天还要去祖屋取地契和借条，还有三年未见的朋友周毓，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还有母亲……无人扫墓，是不是很寂寞。
温度透过丝质布料渗了过来。
大脑渐渐进入了一片空白之中，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想和爱人融化在一起。
卧室的温度在爬升。
方泞闭着眼，紧张又有些小期待，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单。
封允辙指尖慢慢轻挑起方泞的碎发，耳边暖热吐息缭绕，伴着轻声细语：“泞哥……我有东西想给你……”
暧昧的话语断断续续，方泞耳根也红了。
想起了刚刚在船上的激情……明显意犹未尽。被打扰之后确实有些遗憾，方泞反手搂住封允辙的脖子，准备狠狠吻上去。
封允辙却停了下来，没再继续撩拨。非常正经揽着他的肩膀，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封允辙坐起身，拉住方泞的手。
封允辙一脸认真，庄严地宣布道：“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夜深人静。
连月亮也羞地躲了起来。只剩下楼下花园不怎么亮的路灯还在如侍卫一般守护着。
方泞不情愿地被封允辙拉到小阳台上。
这阳台还跟以前一样，夜色里彩色玻璃玻璃窗透出室内的光线，隐隐显出的五彩颜色笼在脚边。
角落枯死的盆栽换成了鲜活的植物。
忘忧草随着微风摆动，黄色的花瓣在黑暗中格外灿烂。
风一个劲地从衬衣的下摆往里钻。
方泞抹了一把额发，脸上还带着绯红，凉风也不足以平息脸上的潮热。
他俯视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封允辙。
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跟变魔术一般出现在方泞眼前。
钻石不大，但设计地很别致，并不女气。
方泞心想着自己又不是小女生，并没有多少激动。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处理，他只想享受此刻的温存，并不想承诺不稳定的未来。
方泞看着封允辙如此隆重地跪在地上，那枚戒指怕不是情侣对戒那枚简单。
脑子里反复思考该如何表现得自然又不失礼貌地拒绝这枚意味不明的戒指。
“泞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封允辙扬起头深情道。
方泞竭尽全力拉平嘴角点点头。
“和我结婚好吗？”封允辙抓住方泞的手，力气很大，不容拒绝似的。
那枚戒指眼看就要套上无名指。
方泞缓缓握住封允辙的手腕，彻底敛起表情，说道：“小辙，现在不是时候。”
封允辙：“为什么？虽然我们浪费了三年时间，但我们的关系还跟以前一样。”
方泞抽动着嘴角：“我，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封允辙默不作声站起身，转身走进屋内。
方泞才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封允辙又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机，方泞仔细看了看，是自己三年前被封启明拿走的那个手机。
封允辙将手机塞到他手中。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锁，轻轻一碰就打开，屏幕背景照片正是那张封允辙放烟花的照片。
当时方泞只设置了半截，温馨的烟火中，那双大手更加温暖。
封允辙低声道：“泞哥，对不起，我解开了密码，里面的内容也都看过了。”
方泞手指摩挲着屏幕，一言不发。
其实他不介意封允辙了解他的过去，也不介意封允辙看他的手机，他没有秘密，在封允辙这道光里没有阴影，让他无法隐藏。
手机跳出了一条消息。
是周毓。
-宝贝，你明天过来米时吗？
方泞眼睛有些湿润，他往前翻了翻，这三年之间，封允辙在伪装他维持着和朋友的联系。
不单是和周毓，和岛城其他的长辈们，关心他的人们联系着，回应一些日常的问候，逢年过节的祝福。
至于被问起来，只是装作他在国外进修很忙。
封允辙声音更低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离开，所以一直在装作你还在的样子。”
方泞转过身，睫毛被泪水打湿成缕垂着，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但视线越来越模糊，他鼻翼翕动着用力吸了口气，但眼泪不由自主地继续往下落。
封允辙轻轻地靠过来，搂住他的腰身，无声地贴在他的后背。
温暖，坚实，让人不由自主无条件信任。
方泞再也没有压抑，仿佛要一次性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光，就这样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细微的哭声飘散在茱莉叶的阳台上，和花园的虫鸣，钻入樱花树叶中的风声，融和在一起。
许久，方泞的心情才平静下来，转过身将封允辙紧紧抱住。
“泞哥，我想和你结婚，和你过一辈子。”封允辙的声音像魔咒一般，不容抗拒，让方泞有些失神。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方泞依靠在栏杆上，看着封允辙，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伸出手，食指抵在那温热的胸口。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后悔吗？”
封允辙用力点点头，回答：“无论什么事情。”
封允辙继续说道：“我调查过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关于方家，封家，陈家，还有浮云山，我大概有泞哥想知道的，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奉上我所有的一切，如果觉得不够，我还可以继续努力。”
方泞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小辙确实是长大了。变得成熟、稳重，可以让人依靠。
方泞淡淡道：“如果是和封家为敌呢？”
封允辙重新单膝跪下，仰着头注视着方泞。月亮从云间探出头来，淡光柔化了略显凌厉的眉眼。
答案呼之欲出。
小辙还是那么可爱。
方泞顿时有些心动，他伸出自己的左手。
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月白色的皮肤如绸缎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封允辙庄严地将那枚戒指稳稳地套在方泞左手的无名指上。
在手背上深深一吻。
“为了你，我可以与全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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