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息夹了一块山楂糕，喂给太后。
绛红的山楂糕不大，每一块都细致地切成了小方形，樱桃小嘴也能一口包下。
入口先是一股浓郁的酸甜，随后山楂的果香充盈于唇舌之间，令人不自觉地分泌着唾液。
御膳房的山楂糕偏硬，属于很有嚼劲的那一种，也的确会存在粘牙的情况。
但是殷秀调整配方后的山楂糕绵软，即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必费力。不过多久，山楂块便在口中化开，只余留下淡淡的清香。
殷秀所做的远不止于此，她还将所剩不多的灵力放了一点进去。
小小一块山楂糕，不仅能做到开胃消化，还能调养身体，但是也仅与几帖补药的效果差不多。
不过是药三分毒，食疗总比药汤来得好。
太后在小辈面前到底还端着架子，吃了一块就不再吃了。
然而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抑制不住。
“你这山楂糕确实做得好！”
或许是天气闷热，她最近总容易犯恶心，看到稍微沾点油的菜就受不了。
可是只吃了一小块山楂糕，那种感觉竟就消散了不少。
“皇额娘喜欢就好。”殷秀淡淡笑道，“如今天气干燥闷沉得很，若是皇额娘觉着不爽利，不如让竹息姑姑在寝殿多放几盆水。”
“哀家晓得了，劳你总为哀家这把老骨头考虑。”
“皇额娘身体康健，绝对能看到弘时、弘昼的孩子出世。到时候您一手抱一个，底下还趴着一堆呢。”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希望吧……只是如今皇帝子嗣不丰，哀家又如何能安心。”
“皇额娘不必担忧。”殷秀安慰道，“华妃如今正操持着大选，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人入宫，孩子总会有的。”
“哀家就等着含饴弄孙了。”
殷秀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提起华妃，臣妾有一事需要向皇额娘请示。”
“什么事？”
“端妃在延庆殿……”她话没有说全，但场上所有人都知道未完的话是什么。
端妃在府邸时给怀有身孕的华妃送了一碗补药，而这一碗补药让华妃小产。
身为年大将军的妹妹，华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给端妃生生灌了一碗红花。
自此，端妃不仅再难有孕，还病榻缠身。
入宫后，华妃仗着权宠，剥削端妃的份例，也不允太医为她看病，想让她在延庆殿中自生自灭。
只是端妃从未想过要害华妃，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真正害华妃小产的人，却是她的丈夫，雍正。
“臣妾知道这其中的事情难以言明，只是端妃到底是府邸的老人，如今却落得个病榻缠身还无人照料的下场，总归是让皇上面上不好看的，也有损皇家威严。所以，臣妾想着私下里偷偷慰藉一下，皇额娘看如此可行？”
私下里偷偷慰藉，便意味着不会打草惊蛇，不影响雍正的计划。
而且府邸里的老人如今过得连大宫女都不如，确实影响皇家脸面。
太后叹了口气，她对于其中的纠葛再了解不过，“你是个好的，就这样办吧。端妃也陪了皇帝数十年……”
伺候完了老太太，殷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她坐在梳妆台前，由剪秋为她脱去珠钗、首饰。
“娘娘为何突然关心起端妃了？”
与殷秀处了一段时间，剪秋也越发轻松了下来，不再像以往一样总端着架子，想问什么也都直接问出来。
她总觉得现在的娘娘脾气温和、随性了许多，不是挂在脸上的温和，而是由内而外的闲舒。
“或许是看她可怜吧。”殷秀挑了挑眉，“你不觉得后宫就像御花园里的花吗？一枝独秀只让人觉得乏味，唯有百花齐放、竞相争艳才会夺目。”
简单来说就是，只有华妃的独角戏不好看，多加点人，这台戏才能精彩纷呈。
而且戏里最忌讳的就是抱团演出，如果一方以压倒性实力压制了另一方，那这台戏多无聊啊。
所以，殷秀不会让端妃像记忆里一样，去与甄嬛结盟。
“对了，去延庆殿的事情交给绘春，她做事谨慎，此事不要让江福海插手。”
“是江福海有了异心？”
剪秋和江福海之间的情谊，也只是因为两人同服侍于皇后。
“谁知道呢。”殷秀顺着头发，随口答道。
殿选的日子渐渐逼近，后宫中一股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
只有皇后和齐妃没有受影响。
一个吃吃喝喝闲逛，一个有儿万事足。
戌时延庆殿
“娘娘，绘春姑姑又送东西来了！”吉祥抱着一包袱的东西，一脸兴奋。
端妃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这一次送的是什么？”
自从五天前开始，景仁宫的绘春每到戌时便会送些东西来，上一次是药，上上一次是些衣料。总之零零碎碎、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也是因为她这延庆殿什么都缺。
只是问她为何，只说是皇后娘娘的吩咐，但是不能伸张，只能深夜偷摸来送。
端妃知道华妃势重，而皇上心思深沉，即便明知她是无辜的，却也放任华妃骄横，将延庆殿闹个天翻地覆。
没想到最后雪中送炭的，竟会是皇后。
“娘娘，有一个新手炉！而且好精美啊！”
不怪吉祥不稳重，只是延庆殿可以说是她们俩相依为命。延庆殿的破败，可以说比之冷宫也好不了多少。
而端妃自从被灌了红花后，病骨支离，如今还是初秋，却已经手脚冰凉。之前用的手炉都掉漆了，保温的作用也不复从前。
“娘娘，还有人参！而且根须健壮，年份应该不小。”
吉祥几乎没怎么见过皇后，因为端妃体弱，也为了避着华妃，所以从未去景仁宫请安过。
但是在吉祥心中，皇后俨然成为了全天下最善良的大好人！
“别喊这么大声，以免给皇后惹来麻烦。”端妃咳嗽了两声，嘱咐道。
她虽与华妃一样，同是将门之女，可是她却不似华妃那般被宠得单纯得可怕。
皇上对华妃的举动视若无睹，再加上当年那碗伪装成补药的红花，端妃早将皇帝的计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皇后是背着所有人给她偷偷送东西来，本就对她有大恩大德，她更是不能因自己给皇后惹上麻烦。
与雍正相处数十年，她知道男人究竟多么的无情冷漠。
可偏偏她就是恨不起来！
吉祥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本宫要睡了。”
“奴婢给您去熬个参汤吧，娘娘喝了参汤再睡。”
“也好。”
大仇未报，她还不能倒下。
绝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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