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就寝。
颂芝替年世兰拆下满头的珠翠，“皇上和皇后离宫，太后又病着。这宫中啊，尽是娘娘的了。”
“是啊。”年世兰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得意味深长，“这么难得的机会……该收拾的人，也该收拾收拾了。”
颂芝笑而不语，为她梳整披下的长发。
年世兰以手遮面，打了个哈欠，“本宫困了，去把本宫的欢宜香点上。”
“是。”
皇上皇后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年世兰端着贵妃架子，日日训戒宫嫔。
她却没想过，最不守规矩，不懂分寸的人，就是她自己。
这后宫之中，最该训戒的人，也是她。
碧答应因着临产，和端妃躲在延庆殿闭门不出。
难为欣贵人身子重了，还要日日去翊坤宫。
“我瞧着你这几日脸色都不好了。”敬嫔忧心忡忡地看着欣贵人，“可传太医看过了？身子如何？”
欣贵人一边揉着自己的后腰，一边无奈道：“姐姐放心，传过太医了，只说是累着了。我这肚子本就要大些，难免腰酸背痛。”
“年贵妃好大的威风！没事便叫人去那儿坐着听她说话，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也不嫌累得慌！”菱儿为欣贵人捶着背，愤愤不平。
敬嫔叹了口气，“她位高权重，处处比肩皇后。可是，皇后娘娘分明都免了你的请安，她不过是贵妃，却日日传唤你。”
“别的倒也罢。”欣贵人蹙起眉头，“她宫里燃的欢宜香，让我闻着头晕得很。”
欢宜香……
那是皇上独赐于年世兰一人的香料。
敬嫔抑下心中的怀疑，提议道：“要不还是向年贵妃告病吧。你如今双身子，她总是得顾及一二分的。”
“我何尝不想，只是……”
话还未完，周宁海进了内殿。
“奴才给敬嫔娘娘去请安，给欣贵人请安。”
敬嫔与欣贵人对视一眼。
敬嫔：“起来吧。”
周宁海站起身，“传年贵妃的话，请敬嫔娘娘和欣贵人，到翊坤宫共听事宜。”
欣贵人看了眼敬嫔，抿了抿唇，“我今日身子确实不适，怕是无法前去翊坤宫了，有劳周公公代我向贵妃娘娘致歉。”
周宁海：“年贵妃奉皇上之命，代管六宫……”
敬嫔听他又欲洋洋洒洒地摆架子，重力拍打桌案，“欣贵人身体不适，临近生产，就连皇后娘娘都免了请安，让其在储秀宫休养，你这是要违抗懿旨？”
“奴才不敢。”周宁海躬身道，“只是年贵妃知道欣贵人身子重，所以特命奴才来请。若是欣贵人不去，那年贵妃又如何整顿后宫之事呢？年贵妃代管六宫，那是皇上的意思。敬嫔娘娘、欣贵人，可不要违了皇上的圣意啊。”
敬嫔搬出皇后，周宁海转眼就把皇上圣意搬了出来。
还给两人扣下了好大一顶帽子。
欣贵人扶着自己的腰，“我不敢违抗圣意，可是我今日的确头晕腹痛，实在是无法。”
周宁海：“碧答应就快生产，端妃娘娘身体坏成那个样子，自然是去不了。但其他几位妃嫔可都到了，就连齐妃娘娘也在呢，现在就只等敬嫔娘娘和小主您了。”
敬嫔追问道：“齐妃姐姐也在？”
周宁海：“是。”
大印就在齐妃那儿。
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有后路。
眼下话说到这份上，不去是不行了。
周宁海：“敬嫔娘娘和欣贵人还是请吧，别晚了时辰，叫贵妃娘娘生气。”
敬嫔扶着欣贵人站起身，“走吧。”
颂芝看着戴上华冠的年世兰，小心措辞道：“欣贵人有孕，其实娘娘无需在这个时候和她置气，时候还多着呢。”
年世兰摸了摸坠下的流苏，心高气傲道：“要打压一个人，就要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即便欣贵人身怀皇嗣又如何，本宫是贵妃，而她不过是个贵人，本宫可不会让她踩到本宫的头上。要不是碧答应临产，本宫连她都不会放过。”
有孕又如何，到头来，位分最高，代管六宫的人，不还是她。
若是有孕，便事事以她们为先，那后宫岂不是乱套了。
贵妃就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娘娘，各宫小主都已经到了，只等着娘娘了。”婢女进殿禀报道。
待年世兰坐上主位，翊坤宫的婢女便将糕点一一进上。
静贵人与欣贵人坐的近。
她见欣贵人脸色苍白，进殿后便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用手绢儿掩了掩鼻尖。
静贵人嗅着殿内浓郁的香味儿，眸色一转，从桌案上拿起糕点。
“这玫瑰乳酥是糕点中最香的，可是经贵妃娘娘宫中的香一熏，便觉得索然无味了。恕嫔妾斗胆，不知娘娘宫中焚的是什么香？”
“静贵人的鼻子倒好。”年世兰笑得倨傲，“这是皇上，命人为本宫精心调制的香料，叫做欢宜香，宫中唯独本宫一人可用。”
静贵人：“嫔妾见识浅薄，不如娘娘见多识广。”
静贵人话音落下后，大殿陷入寂静之中。
没有一人愿意做年世兰的传话筒，炫耀她的盛宠。
颂芝看了眼自家娘娘，连忙出声道：“静贵人侍奉皇上晚，自然有所不知。这欢宜香，是皇上在王府时就独许娘娘所用。其中所加的一味龙涎香，还是先帝赐予皇上的。皇上取了其中一半，用来给娘娘制作欢宜香。”
敬嫔扫了眼主位上的年世兰，心中思绪万千。
“多嘴。”年世兰扇着扇子，眼含娇俏，心口不一，“不过是陈年往事了，说这些做什么。”
“是，奴婢多嘴，娘娘恕罪。”
年世兰转言正色道：“近日宫中的宫女、太监，拌嘴打架的不少。趁着这段时候得空，宫里也该好好地整治整治了。宫中的宫女、太监拌嘴打架，无非是依仗着各位小主的权势宠幸，奴才如此，必然是上梁不正才下梁歪。敬嫔、欣贵人，你们可知罪？”
被突然点名的欣贵人一怔，撑着桌案勉强起身，贴身宫女菱儿连忙上前搀扶。
敬嫔早算到年贵妃会借此发作，只站在一旁敛眸垂首，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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