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海,你把话说清楚。”年世兰猛地站起身。
她一双眼睛瞪得极大,说话间呼吸起伏剧烈。
惊愕失措之下,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周宁海跪在殿前,复述道:“娘娘,年大将军给皇上上了贺表,祝贺星象之事。可是怕是忙中出错,年大将军写错了字!”
“什么字?”
“大将军把朝乾夕惕写成了夕阳朝乾!”
年世兰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他起身,“还好还好,只是一点笔误而已。”
周宁海愁眉苦脸地回道:“可是皇上生了大气了!”
“那折子呢?”
“皇上没有朱批,折子……被发回去了。”
年世兰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身体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娘娘!”周宁海担忧道。
“果然是今时不如往日了……”年世兰蹙着眉头,双眸含泪哀哀道,“上次办的是哥哥的家臣,如今出了敦亲王之事,虽说与哥哥无直接关系,但一切皆在皇上许与不许之间。眼下连朱批都没了……怕是不好啊……”
朱批是皇上的表态。
若是大臣的奏章有了朱批,即便是斥责之言,亦是一种回应。
若是连朱批都没有,那便是明晃晃的厌恶,便是连看都不愿看了。
“娘娘,您得为大将军想个法子!”
“本宫还能怎样!”年世兰垂着头无奈道,“只能让哥哥历数忠心,求得皇上宽恕。”她又抬眸看向周宁海,“你再去看看皇上是否有空见本宫!”
“嗻,奴才马上就去。”
然而雍正早已下定了决心整治年家,又怎愿见年世兰,听她的辩解之词。
……
早朝后,雍正在养心殿面见了近臣。
“这是年羹尧申辩的折子,你们瞧瞧。”
张廷玉接过折子,阅览后又传给了身旁的甄远道。
张廷玉:“年羹尧历数多年以来对皇上的忠心,其情可表。只是臣多心,年羹尧如此细数,只怕也有炫耀功劳,震慑皇帝之意。”
甄远道:“年羹尧竟在此时海口夸功,这显而易见,他为了洗清自己安身立命,竟然铤而走险,不顾功高震主之嫌了。”
“朕也如此想。”雍正在台上来回踱步,“他的意思,只怕是朕离了他,就不能安邦定国了。”
张廷玉:“年羹尧一向居功自傲,皇上多番容忍,他却变本加厉!”
甄远道:“罪臣允意欲谋反前,曾有书信联络年羹尧,皇上截下的只是其中的一封,以前一定还有。年羹尧知情不报,还引得允以他为知己,想与他联手,这其中若说没有他年羹尧的过失,臣到死都不能相信。”
雍正背对着众人,双手背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佛珠,“年羹尧叫朕寒心已极,朕容忍已久,也无需再忍。着革去年羹尧川陕总督一职,贬为杭州将军,他的职务由岳钟琪兼任。张廷玉,你将朕的意思拟一道旨来看。”
张廷玉:“是。”
……
知晓自家哥哥被革职,年世兰带着颂芝急忙赶去养心殿。
苏培盛站在殿门口躬身道:“华嫔娘娘吉祥,芝答应吉祥。”
“皇上在吗?”年世兰慌忙问道。
“婉贵人正在伴驾。”
甄嬛之前多次受年世兰揉搓,如今年家将倒,甄远道出力旁多,自是要受宠些。
年家倒台的那一日,便也是甄嬛晋封婉嫔的日子。
年世兰听了就要往里走,苏培盛连忙挡在她身前。
“起开!”
“皇上有旨,这些日子娘娘不必来请安求见了!”
“皇上为何不见本宫?”年世兰绕开他快步往殿内走。
苏培盛追了上去,“皇上的圣意,奴才怎敢揣测!娘娘,娘娘三思啊!”
年世兰好不容易赶到了门口,却又被两个小太监挡了去路。
“娘娘……”颂芝忧心忡忡道。
年世兰看着殿门,停滞了一会儿。
若是冲了进去,便是违抗圣旨,对于年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可是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哥哥又该如何,年家又该如何。
她转身往回走了两步,最终还是撩开了菱红的斗篷,回头跪在了殿门前。2
“皇上!”年世兰对着殿门喊道,“臣妾的兄长并非有意冒犯天威,夕阳朝乾四个字纯属无心之失!还望皇上念在臣妾兄长的功劳,宽恕他吧!皇上!”
“哎哟,娘娘……”苏培盛站在一旁劝慰道,“您这样只能使自己更加难堪呐!何苦来着。”
“本宫一定要跪,跪到皇上见本宫为止。”年世兰毅然道,“皇上!皇上!”
甄嬛原坐在殿内抚琴。
听见年世兰的叫唤,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皇上,华嫔在外面如此乞求,您要见她吗?”
雍正低头翻着书,“朕知道她会来,但是朕不想见她。”
甄嬛笑了笑,敛眸柔声道:“臣妾不担忧华嫔,只是担心皇上被叨扰了安宁。皇上忙于朝政,已经许久未好生歇息过了。”
雍正皱起眉头,“苏培盛。”
听到传唤,苏培盛走了进来,“皇上。”
“你去告诉华嫔,若要朕生气,就尽管哭闹。”1
“嗻。”
……
春去秋来,如今人人又穿上了厚衣。
过不了多久,又该是烧炭的时候了。
年世兰如今闭门不出,便是请安也不去,不过殷秀也懒得和她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些了。
“华嫔兄长不敬皇上,受贬遭责。”殷秀悠悠道,“本宫知道华嫔爱使小性子,多有骄横之处。你们不愿与之相交便罢了,但也不要趁机浑水摸鱼、落井下石。”
殷秀所说的并非是圣人之言,慷他人之慨。
而是在告诉她们,若非有直接的证据,否则此时落井下石,反容易遭皇上不喜。
雍正对年世兰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担忧年家。
如今年家将倒,年世兰在雍正心目中的地位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状态。
他现在不愿见年世兰,一是迁怒,二是不愿自己的计划被打搅。
所以,后宫中的女人想要报怨报仇,要么一锤致死,要么就老老实实。
年家就是因为看不清这一点,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殷秀刚说完,丽嫔便跪在了殿中,“娘娘恕罪,臣妾有罪。”
“为何事请罪?”
丽嫔垂首道:“当年华嫔亲口对臣妾说,是她命人推了惠妹妹,才导致惠妹妹落水,差点溺死。臣妾害怕华嫔的权势宠爱,又一直受限于华嫔,所以不敢言表,请娘娘恕罪。”
沈眉庄起身俯首道:“臣妾当年落水,的确感觉到身后有一双手将臣妾推了下去。只是夜黑风高,臣妾身边的采月,也仅模糊见到了个黑影。臣妾自知没有证据,所以未曾说明。即便怀疑华嫔,却也因其权宠不敢吱声。”
她这话亦是为了丽嫔开脱。
连她这落水之人都因畏惧,不敢求一个公道,又如何能让她人,在得罪华嫔年家的情况下,还为她呈情呢。
殷秀只觉得她们孺子可教。
说要证据,人证就出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落井下石,而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年世兰当年既然敢做这事,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惠嫔当年落水一事,的确疑点颇多,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这才草草了事。”殷秀看向丽嫔,“丽嫔,你可敢确保所言为真?”
“臣妾敢以命担保!”丽嫔抬起头,信誓旦旦道,“在惠嫔落水的第二日,华嫔亲口对臣妾所说。还说碍于皇上和娘娘,不能再对惠嫔动手,于是便把苗头对准了婉贵人,之后婉贵人便出了中毒之事。所以,臣妾还怀疑,婉贵人中毒一事,或许与华嫔也有关系,只是没有证据。”
见提到了自己,甄嬛也跪在了殿中,“娘娘,臣妾亦是怀疑华嫔。当年内务府,是黄规全的天下,亦是华嫔的天下。虽说眼下没有证据,但周宁海是华嫔最为亲近的内侍,他定是知道其中原委。”
殷秀点点头,“你们先起来吧,江福海……”
“奴才在。”
“把华嫔请来。”
“嗻。”
华嫔不去请安的时辰,都是在养心殿外求见雍正。
然而依旧是一个闭门羹。
在回去的路上,周宁海一瘸一拐地跟在步辇旁,低头道:“娘娘,关于大将军……又有新的旨意下来了。”
“皇上怎么说?”
“这……这……”周宁海抬头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年世兰收回目光,了然道:“你说便是了,本宫还有什么经不得的。”
“削……大将军太保之位,革一等公爵位,连年富年兴两位公子的职务,也给撤了。”
年世兰眼眸转了转,神情低落,“哥哥有错受罚,怎么还要牵连年富年兴呢……”
年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年富年兴既享受了父亲所带了的荣光和富贵,自然也要共同承担责罚。
周宁海含糊道:“皇上雷霆之威未减,否则也不会不见娘娘了。”
一行人刚到翊坤宫门口,江福海就在那守株待兔。
“华嫔娘娘吉祥。”江福海叩拜道。
“什么事?”
“皇后娘娘想即刻见您,请您前往景仁宫一趟。”
年世兰眸光一扫,分外凌厉,“好,本宫也正想见皇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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