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繁的灵力被释放入大气之中,具现为浓郁的雾气,转瞬间填充进在场所有生灵的视野内。
浓雾阻隔了他们的视觉,让他们无从看见彼此。
树精此时都要气炸了,虽说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那位同伴的死活,但被戏耍到这份上,此生还是第一次。
对潜藏在室内某处的人类的杀意,还有妄图献给“花皇”的那颗真心,眼下都被一股发自内心的憋屈感所取代。
杀了他!杀了造成现在这般局面的那个“灵力源”!
他在心中咆哮着。
倘若愤怒和杀心也能如灵力一般具现出实体,恐怕此时的教会大厅中已是电闪雷鸣、风暴恣肆了吧。
忽然间,树精余光一瞥,瞅见了一段形状并不规则的人类肢体。
他瞬间想通了事情的原委,冷笑出声道:
“原来如此,是改变了光的曲折率吗?”
“是觉醒了能力的人类?”新的枝条从他的躯体上抽出,为他驱散周围的雾气,“还是,借助了某件劣等品级的奇迹造物?”
“无论是什么,”他已然来到暴露了的猎物跟前,“你的命运都已成定数,你会死在这里!”
组成他身躯的树藤顷刻间分散开来,变幻为一张血盆大口,连带着被他破坏的祭坛一起,将一动都不敢动的目标包裹在其中。
随后,无数锋利的木刺和荆棘从那张巨嘴内部生长出来——假使有生命被困在里面的话,肯定会遭到重创,变得血肉模糊,甚至直接化作一滩肉泥、变成树精的养分。
可是,当巨嘴重新张开时,从里面飘出来的唯有破烂的碎布,而不见任何血肉与白骨。
树精也有些懵了,他并未产生丝毫饱腹、满足的感觉。
完全就是吞了一团空气。
大气中丰富的灵力倒是还能被认作一份补给……但,那个人类呢?
在他愣神的一瞬间,眼前的祭坛废墟中忽地窜出数条闪烁着银蓝色光芒的细绳,急不可待般地贴上了他的体表、环绕住他的身躯,又从他身侧长出的树枝上垂挂下来。
“你就是用这个伎俩,收拾了我那不成器的同胞吧?”
“哼,人类的妖兽猎人吗?”树精皱起虚假的眉毛,怀疑自己是否踩进了某位“村庄守护者”的陷阱里,“真希望你能记住,凭这种物理的手段——”
他的身躯猛然膨胀数倍,一下就挣脱开了束缚着自己的细绳。
“——可是杀不死我们的。”他隔着雾气,凭直觉望向自己同伴的“遗体”,“只有妖兽才能消灭妖兽。”
“人类,不过是一群后到者!”
说着听上去气势强悍、威胁感十足的话语,树精表现出来的,却只是拼命在雾气里挥舞藤条的模样。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先前舍弃了一部分“月光纱”、躲过了他致命袭击的人类,此刻已跟随突然降临的帮手,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很快就要到大厅门口了。
而将事情导向这般局势的方诺,则陶醉于“自己也能像长老们那样放雾”的“事实”中。
哪怕造成这个现象的力量不属于自己,哪怕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但是……
“我也能施展出这样‘宏伟’的奇迹啊。”
初出茅庐的小兽对此感动不已。
“总有一天,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制造出这样的、不,比现在还要广阔的雾海!”
“不好。”他回过神来,“那只树妖好像已经挣脱了……他没有刚刚那只好对付。”
自己方才好像还听他说,“树妖没那么容易死”?方诺在心中细琢了一瞬,回想起了当初看熊罴秒杀“花皇使者”的那幕。
妖兽操纵的灵力,和人类中的“能人”操纵的灵力,还有通过“奇迹造物”调用的灵力,这三者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答案是“没有”,毋庸置疑,它们都是灵力。
妖兽依靠对灵力的运用能力决定相互之间的等级地位,他们用它来厮杀、来狩猎、来晋升自身的位格。
据说,人类的世界不像妖兽世界这样血腥、残酷,他们也会使用灵力来提升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来延长自己的寿命,来增强自己的体魄……但很少用它们来“杀戮”。
因为没有必要。
“要尊重不同种族间的差异啊。”方诺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驱散了充斥在脑海中的无关紧要的想法,“看来,是他们家族自有一套保命的方法,威力不够的话,是无法彻底夺去他们的生命的。”
那个时候,熊罴也是借助了“兽王遗物”的力量,才做出了那般“壮举”,也因此得罪了潜藏在黑暗森林中的某个“意志”或“力量”……
不对,那是当时参考树妖们的见解总结出的观点,方诺脑海中忽然明晰起来,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误想法。
说到底,熊罴的死,不是因为他挑中的那枚森林绿石吗?
和魔女,和树妖们信仰的“花皇”,和黑暗森林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啊?
顶多和那头熊自身的运气好坏有很少很少的一丢丢联系,他有些不快地想着。
差点把自己的所有物的功劳推到其他未知的事物身上……他轻吁一口气,内心更加重视挂在脖颈上的那枚石头了。
“六六啊!”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来,瞬间拢住了他的身体,然后带着他往旁边一滚。
紧接着,在他原本愣神的位置上,一条由众多藤蔓互相交错、纠缠形成的“藤鞭”当头砸下,用的力气之大,甚至都在大厅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地砖也被这股力道掀飞出去,抛洒到半空中,散解成无数碎块。
“好险……”人类任由残余的月光纱挂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抱着被吓到了的雪白毛团,一手捂在自己嘴上。
方诺在年轻人怀里蹬了几下腿,又见对方匆匆趴回地面,以极快的速度爬向门边。
“在那里吗!”浓雾对面,传来树精饱含怒意的吼声。
对于方诺和诺卡这对“不同种族的难兄难弟”而言,他们一个听不懂敌人在喊什么,一个不清楚对方的位格,仍在心中一口一个“那只树妖”来称呼对方。
纳闷为何一只“树妖”会展现出如此力量的小兽,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推出了自己来之前思考出的“最终对策”。
“既然如此,只好这么做了啊。”
他以人类的身躯为掩护和伪装,悄悄调动起大气中自己能操纵的那一部分灵力,借着浓雾,让它们迅速凝聚起来,而不易被对手察觉。
他在脑海中想象出某个存在的形象,并让自己的灵力随心而变。
此时此刻,为了帮助人类逃离而制造出的雾气变作了一张大屏幕,具现化为实体的灵力在方诺的控制下,将自身的影子投映在了上面。
由于视野被人类庞大的躯体遮挡住,方诺对自己的计划不是很自信。
他在心中期盼它能成功。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一刻不停地感知起周围的灵力,以及渗透到大气中的、属于其他生命体的情感。
“嘭咚”、“嘭咚”……他听见了有力的节拍声,宛如某个自己不太熟悉的生物的心跳。
而后,像是有水滴到地上的声音,自雾气对面传了过来。
周围安静得很,他听见了人类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有些温热的其他喷到了他竖起的耳朵上,人类的衣服也在不断起伏,其上已被汗水浸湿,贴在他皮毛上的感觉十分别扭。
又过了好一会儿,方诺终于忍不了汗水滴落在自己毛发和皮肤上的感觉了。
他抬起爪子,施力推搡起人类紧挨着自己脑袋的脸庞,巴不得对方尽快放开自己、远离自己。
“六六?”
没事了,他很想这么告诉人类。
可惜,在对方面前,自己最好扮演一只不会讲人话的“宠物”。
那只树妖走掉了哦,看看四周吧。
方诺亮了亮爪子,逼迫对方松开手,让自己四足落地。
他目睹人类站起身,眼神中透出几分迷茫地环顾起四周,发现在这大雾缭绕的教会大厅中,敌人的身影已然不见。
趁人类还没反应过来事况的变化,方诺踩着他的身体,几步攀上了他的肩膀。
居高临下,自己的感知能力似乎也有所提升,不过,他很清楚这只是心理作用。
四周确实没有那只树妖的气息了,方诺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的确成功模拟出了魔女的影子,让那只树妖以为又来了一个“能人”,还是在山脉中声名远扬的“妖兽猎人”。
借助魔女的威势,他顺利吓跑了树妖。
这就是以前在家族课堂上听长辈们说过的,“狐假虎威”么?
心情有些复杂,仗势欺压其他生命体的感觉很好,而且这的确是自己想出的主意,没有因此丧失黄仙的格调。
可转念一想,从最开始得知“教会学校内部有其他妖兽埋伏”的时候,自己就想着要借助那份“孽缘”的力量了……
方诺微垂下头,他对自己“实力低下”的认识格外清晰。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出现在这座大厅内的两只树妖都砍成柴火啊。
他决定来教会学校的时候,就是抱着杀意的。
所有阻扰他“回报”“不惧艰辛跑道底下送消息来”的人类的家伙,他们的生命在他眼里都毫无价值,他们的生死也与自己坚持的原则、品格毫无关联。cascoo.net
如果自己能做到“杀死他们”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
“掌控灵力,施展出‘制造雾海’这样的奇迹,只是第一步。”
无意识间,他的爪子勾坏了人类肩膀处的衣服。
自己有想法,有“信念”,唯一的问题在于,暂时缺乏匹配这些特性的力量。
他渴望变得强大,最好是拥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力量,而非像熊罴那样去借助兽王遗物之力。
他渴望独立自强,这也是每一只妖兽必定走上的道路。
家族,亲戚,团结……这些都是黄仙一族为了传承而灌输入小辈们心中的观念,但是,以“成为仙兽”为集体愿望的他们,其实每一只心里都很清楚——
想要成为强者、晋升位格,势必会变得孤独。
所有曾经认识却又落后了的族亲,都会渐渐消失在这条道路上。
依靠他物的想法,最好在还未彻底养成习惯前,就早早地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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