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七八岁的披肩发少女从一辆出粗车上下来,独自走在小镇的街道上。
“咔哒咔哒……”是行李箱拖过水泥地的声响。
她迎着落日的方向,影子在余晖下拉的很长。没有片刻停留,拖着黑色行李箱快步走着。
上身穿着扎染式的蓝白短衬衣,下身配着一条黑色垂感阔腿裤和一双白色板鞋,衬衣一角随意扎进裤子里。
城里待过的姑娘,一身打扮与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路过的人都在回头瞥她。
她一头黑发披散在肩颈处,凌乱的挑起几缕别在脑后,眸底深邃不明,嘴唇只涂了淡粉的唇彩,一只手拿着手机轻贴在耳边。
她在给奶奶陈英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
陈英还在和阳伯春在田里干活,语调掩不住欣喜,连忙说他们马上就弄完回来了。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空呈现出淡紫色,只有山顶那一片天带着点酡红。
坐了近三小时的大巴车,一路上还有点晕车,现在已经很累了。
但阳灿还是想着回去收拾收拾,弄晚饭等他们回来吃。
回到老房子后,从门框的暗格里抽出钥匙,上楼置放行李。
弄好一切后,便钻进了厨房,她随手把头发盘起来,利落的择菜,起锅烧水,准备下面条。
过了一会儿,
“乖乖!”大门外传来陈英亲切的呼唤声。
“诶!奶奶,在这儿!”阳灿把头探出门,向院子门口招手,然后又继续倒腾锅里的面。
“哎呀我滴乖乖也,我来弄,我来。”陈英看见厨房里开始捞面的阳灿,心里感动又欣喜。
阳灿嘿嘿的笑了两声,漏勺被陈英夺过去。她把手在衣服上揩了两下,朝阳伯春的怀里扑去。
“哎哟,灿灿诶,爷爷可想死你了。”还顺手刮了两下她的鼻子,满眼慈爱地看着她。
“我也想你,爷爷。”阳灿变得像是乖巧的小猫,声音软软的。
“好了好了,爷爷身上有汗,先吃饭,先吃饭。”老头的嘴角就一直合不拢了,看着好久没见到的乖孙女,心里直高兴。
吃饭间,三人围着小圆桌边聊边吃,画面属实很温馨。
“想好报哪里了吗?”
“……蓉城吧。”
“也好,你哥哥在那边也能照顾照顾你。”
“嗯。”
……
吃过饭,阳灿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然后噔噔噔的爬上了三楼天台。
她坐在一摞横躺着的木头桩上,轻晃着双腿,仰头望着满天的星星。
终于回来了,可心里却生出一丝酸涩。
昨天在学校参加完毕业典礼,今天便匆匆坐车回了几百公里外的南城老家。
她觉得只有逃避,才不会把自己显得很狼狈。
或许,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交集了吧。
夏夜微凉,轻柔的风时不时袭来,像是可以拂去一天的疲惫。耳边还能听见从草丛里传出的虫鸣声和池塘里的蛙声。
这里不抵大城市,夜里除了虫鸣蛙声,一切都很安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很难受。
喜欢真没用,多喜欢都没用。
“重新出发吗?更渴望未来……”手机铃声响起。
“喂。”阳灿接起电话。
“你去哪了,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去你家也没人,想死啊!”艾佳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耳朵,引得阳灿不禁皱了眉。
“我回南城了。”阳灿淡然道。
艾佳像是被噎了一下,有点没缓过神,
“啊?家里有事儿?”
阳灿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个嗯字。
声音带着点哽咽。
“那你怎么不和我……”
“挂了,奶奶在叫我。”
“嘟嘟……”
挂了电话后,手指滑动屏幕,把那个早上打过来的的陌生未接来电拉入了黑名单。
现在她只想把自己包裹起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抵挡在自我防卫的结界外。
她的眼角泛着红,紧咬着下唇,手指扣紧了手机,心里暗骂着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五年前的情窦初开,一个美好的憧憬,却在昨晚被他摔得粉碎,即使想过无数次放弃。
心里酸却又很不甘。
就当做了一个美好却不美满的梦吧。
那年她才十三岁,在一次次接触下,才开始默默关注着那个少年。
对他最初的印象是干净而又热烈的,慢慢的,看向他的目光开始变质,人也开始慢慢陷进去。
*
2018年,真是让人怀念的一年。好多故事都是从初二的时候开始的。
想来,他们也是。
如果问夏天是什么味道的,对于阳灿而言,那就是西瓜汽水味的,浸入味蕾的冰凉与甘甜是悸动的开始。
燥热的夏天到九月了还未结束,风里还残留着盛夏的余温,蝉鸣在窗外嘶鸣不止,刺耳,让人感觉很不耐。
江城一中在开学季又热闹起来。还未打上课铃,教室里一片闹哄,各种躁声混杂在一起。
三两个女生围坐在一起兴致盎然地分享假期里的趣事和八卦,还有不少人在桌上堆着一沓书本,不停地奋笔疾书,负责收作业的课代表站在一旁骂骂咧咧得催促着。
阳灿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又热又吵,头顶的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却像是摆设似的,没给人带来丝毫的凉意。
都立秋了,怎么还是这么热。开始有些厌倦起夏天。
教室在班主任王丽娟踏进门的那一瞬安静了下来。
她换新发型了,一头棕色长卷发显得这个女人有些老气,单眼皮,眉毛细长,涂了大红唇,身穿黑配红纹理的连衣长裙,踩着厚底高跟鞋,身材微胖,有些土的惹眼,引得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止不住地发笑。
像是早已料到,阳灿慢慢地坐直身子,静待班主任的开学“演讲”。
王丽娟不紧不慢理了理自己的刘海,翻开记事本开始讲话,
“课代表等会儿把作业收完就抱到办公室去,等我讲完事情,阳灿你就带几个男生去搬教材。”
阳灿点了点头以示回应。然后王丽娟就开启了她的“妈妈版”唠叨模式评价上期末的考试成绩。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王丽娟走出了教室。
阳灿点了第一个大组的几个男生,一行人跟在阳灿身后打闹着。
到了总务处,阳灿开始与负责人核对人数,科目。瞄了一眼堆成山的书,估计得跑两趟。
然后三三两两的搬着书,边走边聊着天,朱明宇一直起劲地说着假期里游戏段位怎么怎么样。
阳灿不耐烦地用手肘杵了朱明宇一下“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旁边几个男生都在笑。
朱明宇撅着嘴说到“好好的凶我干什么?”
阳灿笑的更大声了,“人长得就欠,怪谁?”
朱明宇拧紧了眉头,像是委屈却又带着自信地说:“我觉得我长得还挺帅的啊,哪儿欠了?”
说完还不忘偏头甩了甩刘海,准确的来说,他的头发很短,甩的是空气。在他看来,甩的是“帅气”。
朱明宇侧头看向走在旁边的人,一个看起来很出挑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他也就比我帅那么一点点罢了。”说着,还用手指笔画那一点点的“差距”。
那个少年平时话不多,但挺招人,瘦瘦高高的,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有一米七多了,穿着一件纯白t配黑色运动短裤,双手抱着一大摞书,皮肤很白,还可以看见手腕处凸起的的青筋。
他的长相确实很好,鼻梁高挺,眉眼清冽,薄唇微微上扬,还戴着一副金框流线眼镜,几缕细碎的黑发在额前随风飘拂,显得斯文又安静。
祁航憋着笑踹了朱明宇一脚,“滚远点,少他妈晦气我了。”朱明宇娇哼一声,耷拉着脸装委屈。
阳灿看着也直嫌弃“啧啧,恶心的要死。”
搬到第二趟的时候,一伙人中极少说话的宋铭超开了口“咱们等会儿去买饮料喝呗,来口冰棍就更爽了,快热死了都。”
阳灿歪着头问:“好啊,你请我呗?”
宋铭超直接拒绝“鬼知道你又想买什么阿根达斯来坑我。”
他今天话少,不过是头一晚上赶作业熬到凌晨五点,困得要死还被指使来当苦力,心有怨言,又懒得说了。
一来到小卖部,朱明宇和宋铭超直奔雪糕。
阳灿扫了眼零食区,想了想还是算了,很快又收回视线,从冰柜里拿了一罐西瓜味汽水,刚准备关上柜门,一只手撑在了她的头顶方,“等一下。”祁航带着笑低声喊到。
阳灿顺势退开两步让他,祁航垂眼看了一眼阳灿手中的汽水,然后伸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和她一样的西瓜味汽水。
阳灿已经转身去结账处了,走到门口摸摸裤兜,空的。然后嘟囔着:“咦?我饭卡呢?”几个男生已经吃着冰棍在远处阴凉地蹲着聊天等着了。
此刻只留下收账阿姨和她干瞪眼。阳灿不自然的撇过头,向祁航的方向喊到,
“祁航。”
“嗯?”
“帮我一块付,忘带卡了。”
祁航点点头,然后接过她手中的汽水,从兜里拿出10元钱递给收账阿姨,阿姨问他有没有一块零钱,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出来的时候将汽水直接递给了阳灿。
滋咔——滋滋的还冒着小气泡
祁航单手抠开拉环,刚准备喝,
阳灿举起易拉罐往祁航手上的那罐轻碰了一下,弯起唇说:“谢了!”
几人又混在一起嘻嘻闹闹地聊回了教室。
等发完了课本,阳灿收拾了讲台上的残局——碎屑,布条和包书的硬纸壳。
回到座位后,从书包里翻出五元纸币走到祁航桌前,敲了敲桌子,唤了声他的名字,把钱搁在他面前。
祁航正埋在臂弯里睡觉,闻声抬起了头,眼尾带着倦怠之色。
“钱还你。”
祁航盯着眼前的五元钱,愣了一下。而后双手环住后脑勺,靠着椅背,扬了扬下巴说:“没零钱,当请你了。”
阳灿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样,只说了一句“行吧,下次我请你。”
她跟他不太熟,不会想对其他男生那样和他打闹开玩笑,因为他在班里存在感不高,长得虽惹眼一些,成绩也名列前茅,但语文老师倒是没少找他谈话。
两人位置隔得远,平时没什么交集,各自活在自己的交际圈子里。
祁航咧开嘴嗤笑道:“客气。”
阳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了座位。
她坐在窗边的位置,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榆树,沙沙作响。葱葱郁郁的,随着微风的吹动,落在身上的树影摇曳着,光斑婆娑。
风是燥热的,却又让人很惬意。
她端着汽水仔细观摩着,然后抬起手用罐身轻碰着被太阳光晒得发烫的窗沿。
一下又一下。
心里想着刚才祁航说的话,
没零钱。
终于是想通了什么,又打消了念头。身上出了很多汗,她把易拉罐贴着脸给自己降温。
猛灌了一口汽水后,才发出满足的声音“啧哈。”
夏天是西瓜味的。
冰凉甘甜,沁人心脾。
像是窗外迎面吹来的热风都带着香甜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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