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月吟口中得知,乌灵是七八年前高星言上天豁峰带出来的同族妹妹。
这位妹妹,一直想下山看看,高星言看她讨喜便真的带了出来,不想,
一入梯云峰就被高朗看中。
高星言自然不会同意,但是高朗决定的事情,不会因高星言做任何举动而改变,而后是乌灵称自己自愿留下来。并且坚决要留下来,此事才就此作罢。
现在看,或是不愿让高星言为难吧!
高朗自那时起,便再一次离开家。这一走又是好些年。
不过高朗确实对这位乌灵非比寻常,她入高家已经七八年,刚留下的时候,称自己不愿这么早嫁人,高朗也不强迫,直到今年乌灵同意了,才有了这场婚礼。
所以高星言对这位妹妹定是有愧疚,这么多年不敢面对她,但到底还是赶回来参加了她的大礼。
直至深夜,高家的喧闹声才渐渐停止下来,鹿雪霁在房中睡不着,这院子仅住了她与高星言两人,她却始终没有听到高星言回来的声音。
又过了许久,仍是没有睡意,索性起身,一开门却发现,高星言不知何时,已经在院中静坐,拿着一壶酒,安静的呆着,鹿雪霁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过他如此安静的样子。
“你回来啦!”
高星言没有回应,仍是静静地坐着。
鹿雪霁也不再多问,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没睡呀,正好,找个杯子跟我喝两杯。”高星言似乎终于看到了她,说着竟要起身真的去拿杯子。
“别拿了,我喝不了,你也别喝了。”
鹿雪霁一把将人拽下。
“得喝呀,今天可是我父亲、与我妹妹的大喜日子,双喜临门怎能不喝呢?”
高星言特意加重了“父亲”和“妹妹”这两个词。
“乌姑娘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也不必如此,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鹿雪霁安慰他。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鹿雪霁。
“是我问月吟姑娘的。”
高星言带着醉意点点头,然后愤懑道:“那你该知道,那是我妹妹,我刚带她来时不过十□□的年纪,当他女儿了!谁愿意给他当夫人。”
高星言声音放高了一些。
“但我看高庄主与乌姑娘,相处的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高庄主对乌姑娘依然很有耐心,我想定是有情谊在其中的,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情谊?”高星言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借着醉意怼了回去:“如果今天被嫁的是鹿姑娘你,你还会这么想吗?会接受这份情谊吗?”
鹿雪霁长这么大,没被这么说过,她看着高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缓过神来,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几日与高星言的相处,真把自己当成他的朋友了。但显然,她并不认识全部的高星言,突然面对这样的高星言,当下不知所措,更觉得自己不该自作聪明,想要安慰他,这么多年他未能放下,岂是自己一两句话就能想通的。
况且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其中曲折她确实不该妄加揣测。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我先去去睡了,你少喝点!”
说罢,强掩着自己内心的不安,急匆匆走回屋去了。
高星言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又喝了一口,便倒下了。
就这样在院中石桌上睡了一夜,醒来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很奇怪自己没有被冻醒,虽然此时才是八月的天气,但是梯云峰上的夜确实十分寒冷的,然后才看到披在自己身上的毛皮。
这院子平日里少有人来,只能是鹿雪霁所为。
想到鹿雪霁,他好像觉得自己昨夜是见过她的。但是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样想着,他拿着毛皮向鹿雪霁房门口走去。
未走近门先开了。
“高少侠醒了?”他觉得今天的鹿雪霁有问题,但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哦,这毛皮是你给我披的吧,多谢!”
他将毛皮递了上去。
“不谢,这是从你房中拿了,你拿回去便是了。还有事吗?”
鹿雪霁没有接过。
“哦,昨天我喝多了,有说什么吗?”
“没有!”简洁的,不愿多说一个字。
“你初次来梯云峰,一会儿我带你四处看看!”
高星言感觉自己在讨好她,却不知为何自己这样做。
“不必了,长白山十六峰景色都差不多,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见,况且高少侠对此也不熟悉吧!”
高少侠!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鹿雪霁又称呼自己为“高少侠”了。
“诶你这丫头,一大早的,谁惹你了吗?”
“没事的话,雪霁要去找高姑娘了。”
说着,鹿雪霁已经走出房门,越过高星言,向旁边走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熟悉了!”
高星言朝着她的背影追问。
“不劳高少侠费心了。”
鹿雪霁已经走出院子,背着身子朝他挥挥手。
高星言愈发肯定昨夜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没有丝毫记忆。
回屋换了身衣服,他直奔高月吟的院子。此刻高月吟刚刚起来,看见突然闯入院子的高星言一脸意外。
高星言环顾一圈,没有发现鹿雪霁的影子。
“她呢?”
“我说,怎么想起一大早来找我了,原来是在寻觅佳人。”高月吟懒懒的倚在门口,看着四处寻人的高星言。
“不是说来找你吗?”
“一大早找我干嘛,要不是你来我还不起呢。哦,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高月吟突然来了兴致。
“真没在?”高星言朝高月吟屋内看了一眼。
“客气什么?你进来找呀,我这屋里也没什么不能看的。”高月吟将门口让了开来。
“那我走了!”
“诶!”高月吟喊道。高星言回头,只见高月吟不怀好意的问:“大哥,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不该问的别问!”高星言做了个威胁的动作。
“哦,那是月吟僭越了。”高月吟做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高星言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想起些什么。
这声“僭越”似乎有些熟悉,昨天他怼鹿雪霁的那一幕猛地冲入脑海。
随后他手掌拍上自己的额头:“我真是……混账!”
随后急匆匆出去了。
“我不介意呀,你不用这样!”
留下高月吟在原地不明所以!
梯云峰在十六峰中不是最高的,但却比锦屏峰与鹿鸣峰要惊险,有传闻说此峰直通天宫,是天庭和人间相连的天梯,才得了个梯云峰的名头。鹿雪霁在山口坐了好久,如她所言,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到,但也因此,让她少了一些异乡的感觉,坐在这里,就像她当年学艺时,坐在锦屏峰山头的思过台,那时候她年幼,觉得自己那点过错,倒不至于到如此脱俗的地方清心,而今她坐在梯云峰相似的山头,远眺云雾遮挡的天池,才真的有了如坠深渊的受罚感。
眼前拨不开也散不掉的云雾,将她困住。
只是她仍是不明,自己究竟错了什么,要以这样的孤寂惩罚她。
直到,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她才从神思中抽离,回头见到是高星言才放下心来,继续呆坐。
却不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不是说云雾缭绕都一样吗?还自己跑来看!”说着他也坐在了一旁。
鹿雪霁便要往旁边靠,被高星言一把拽过来:“再蹭掉下去了!”
“天晴的时候,这里应该能看到鹿鸣峰吧!”
高星言努力看了看,确实什么都看不见:“对不起,我对这里确实不太熟!”
鹿雪霁终于转头,看看他笑了出来。
高星言才看清她脸上的未干的泪痕,觉得心中有愧,便直接上手给她抹了,一边抹一边道:“对不起呀,丫头,昨日我胡言乱语,不会再有下次了。”
鹿雪霁躲开身,自己抹了抹,又恢复了冷脸道:“高少侠不用道歉,是我失言在先。”
“还高少侠,这么记仇呢。我帮你那么多,就记住了‘高少侠’!这不讽刺我吗?”
鹿雪霁不说话了。
高星言看看鹿雪霁,开口道:“大概七年前吧,我去天豁峰给母亲寻药,遇见了乌灵,别看她现在一副梯云峰女主人的样子,那会儿跟你一样,天真烂漫。非要下山,让我带她出去看看。我那时就想带她下山看看也好,不然不知道哪天被那个男的骗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带她到梯云峰呢?”
高星言自嘲。
鹿雪霁看看他还是不忍,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拍了拍他的背。
“我就知道,小丫头你心软,不生气了吧”高星言突然变了脸,又恢复了以前的笑颜。
鹿雪霁收回自己安慰的手,又忍不住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那你帮我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当年乌灵的影子吗。”鹿雪霁突然问。
“才不是,你当我是高朗?我招惹一个就够了还招惹两个,再说一遍,你鹿雪霁是我甘心情愿要帮,以后你良心发现了,也只需感谢我一人便好。”
鹿雪霁又拍了他一巴掌,做了个不信的表情。
高星言也收敛了笑容道:“当年父亲一眼看上乌灵,我知道完了,没有办法了,但是人是我带出来的,我还是要想办法呀,我闹,我要断绝父子关系,即便我知道没用,但我必需争取,但是没用,高朗认定的事,改不了。别人重男轻女,要有一个儿子,都要当成宝了,他男女都不爱,只爱自己。”他顿了顿,似乎终于愿意认命,“不过,有一点也许你说对了,在乌灵身上我看到了他从未有过的耐心,这也是我敢带你上鹿鸣峰的原因。”
鹿雪霁闻言,再次看向高星言,她没想过,高星言带自己上峰前,考虑过这么多,突然觉得自己昨天有些使小性子了。
“你看,小丫头又被感动了吧!真好,一点都没变!”
高星言看着鹿雪霁突然生出一些感动,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之后,这个姑娘依然是那么的真诚良善。
更让他决定了不能再让这姑娘受伤,但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可能伤她最深的人此刻就坐在她身旁。
梯云峰这边喜庆的氛围还没有散去,白云峰那边丧幡已经被摘下,赫灿刚过头七不久,一剑庄之人,便开始讨论新任长白山剑庄庄主之位。
本来赫灿在世时,赫晞已通过重重考核可以继任少庄主,但是赫灿去世之后,显然他们想推翻之前的结论,另挑人选,便提出要查明赫灿死因之后再行庄主继任大典。
“当日鹿鸣峰有难,赫公子顾全师兄妹情谊,还是放鹿雪霁离开,我等可以理解。但而今距离事发已逾十日,鹿姑娘迟迟没有给出交代,此事也不能就此作罢!”为首的仍是李昭,他一直留在白云峰,而今也是他重新召集了一众峰主,重议鹿鸣峰之事。
而他一开口,他的三位徒弟华盖峰杨搴舟、龙门峰宋慕辰、卧虎峰桑百仞三峰随之附和,追查赫灿死因势必会牵扯到鹿鸣峰。而他们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确认赫晞不会对鹿鸣峰下手,以此动摇他少庄主的地位。
而卧虎峰的桑百仞也是曾经的庄主候选人,若今日赫晞无法继任,那么桑百仞必然上位,那么十一峰苦心维持的平衡必定再次向观云峰一派倾斜。
这也是其他峰主不愿意看到的。
“老庄主确实是鹿鸣峰婢女所为,但眼下婢女已死,鹿鸣峰满门也被屠,门前的丧灯还未摘下,鹿雪霁本人生死不明,难不成我们要倾全力用在寻找一个孤女身上?”
开口的是玉柱峰的峰主穆九歌,与赫晞一般的年纪,与在座众多的习武之人不同,他翩翩君子,看上去如文弱书生一般,但他手中的那柄银扇,却是这世间少有的利器。因此而得了个“藏剑书生”的名号。
“玉柱峰主此言有理,老庄主之死若真与鹿鸣峰有关,又怎会落得满门被屠。”窦青野也开口了,虽然他并看不上赫灿,但更瞧不上桑百仞。
“老庄主之死,固然要查,但是如两位峰主所言,鹿鸣峰全庄被屠,仅存一孤女也是生死未卜,追查起来绝非易事,举剑庄之力追查一个孤女,也难免被其他峰笑话。但剑庄不可一日无主,此时我们还是先完成继任仪式为好!”此乃三奇峰主张耀,是赫灿大夫人的亲哥,虽然平日里张氏对赫晞有所防备,几个兄弟也暗存竞争,但这个时候,赫晞终究是自己人。
杨搴舟率先反对:“张峰主护短倒是毫不避讳,赫晞虽是当年亲选的继任者,但是而今赫庄主不白而死,若赫晞不先查出凶手,而先继任庄主,难免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窦青野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笑道:“杨峰主此言难道意指赫晞还会弑父不成,笑话,赫庄主任期已满,赫晞本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任,何须多次一举。杨峰主慎言!”
“窦峰主也慎言吧,杨峰主并没这么说。毕竟赫晞是通过十一峰审核,并有老庄主亲选的继任者,诋毁未来庄主那可是犯了剑庄的禁忌。相信杨峰主并无此意。”穆九歌提醒窦青野,那么多人都听出来了,偏偏就他说了出来。同时,也提醒杨搴舟要有所顾忌。
有穆九歌打圆场,李昭又道:“搴舟绝非有此意,只是现在老庄主死因尚未查明,赫晞此刻继任恐难服众呀!”
所谓的众人自然便是观日峰这一派了。
双方再次陷入僵局,在两难之际,一个男声传来:“什么时候,十一峰议事都不用通知我锦屏峰了!”
赫晞眼神突然亮了。
只见一白衣道人,手持拂尘,步履轻盈而来,正是锦屏峰修远道人白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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