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雪霁醒来是一天后,仍感觉昏昏沉沉,白陌深道她是中了木炭的毒,要通过针灸等方式医治,此外需多吸收新鲜的空气,将体内的毒气排出方可痊愈。
她仔细看看了这地方似乎是已经回到锦屏峰了。
“师伯、师兄弟们呢?”
“你师伯也中毒了,其他师兄弟们不少都中毒了,都在疗伤!赫晞还好,便留在梯云峰了!”
“那,其他人呢?”
“其他峰也有不少人中毒,都各自回峰去了。你那位朋友,受了重伤,高朗带他去玉雪峰求药了。”
鹿雪霁松了一口气。
白陌深看在眼里又道:“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求药不过是吊他一缕脉息罢了,他已气血耗尽,灵药难医,醒过来都难!”
鹿雪霁瘫“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记得您说过,中原武林有座荡云谷,药王淳于杉就住在哪里,也许他会有办法呢?”
白陌深无奈道:“几年前,荡云谷也被一把火烧了,这位药王和她的女儿都不知下落,活着与否尚不可知。如果能回到中原,他的师门褚阁或许会有办法,但是你那朋友,根本熬不过五天,又怎么去找?”
“玉雪峰不是有药吗?”
“玉雪峰与梯云峰有宿怨,五天,能不能求来药尚不可知,况且那药名也只可可维系人五日性命,再给你五日也到不了中原。”
“还魂丹?多五日算五日,只要再有五日,十日我就能到中原了。”鹿雪霁默默道!
“十日你自己马不停蹄不眠不休跑过去还有可能,但是往返定是来不及的。要是带着他过去,这路上怕是就会要了他的命,就算你们到了褚阁,他师门若是也没办法呢?”白陌深提醒她认清现实。
“那也要试!”鹿雪霁坚定。
白陌深忍不住想要打击她道:“你是没有见到高星言,什么叫命悬一线,你见过他知道了,怎么能撑得过十日,还长途跋涉!”
鹿雪霁却好似做了什么决定道:“我听闻紫霞峰山上有棵千年参,也许……。”
“你,不会是想去找你外婆吧!”鹿雪霁还未说完,白陌深已经将她的话打断。
鹿雪霁不语!
“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了嫁给你父亲与外婆决裂,紫霞峰“不让鹿鸣峰人入内的规矩”可是今天都没有废除。”
“那我便就在峰下求她!”
“你说的简单,你母亲离开之后,便再无去探望过,而今你一去就要人家的镇山之宝,这天下有这样的事吗?”
鹿雪霁自然知道希望渺茫,也知自己此举过于自私,但她必须要去。
她沉默半响,对白陌深道:“师父,最坏的结果不过便是被拒之门外,或者便被骂一通。与一条人命想比这算得了什么?再说,不肖也该被拒之门外,该被骂!”
白陌深不想她希望落空,耐着性子道:“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能救了他的命,那“千年参”是否存在尚不可知,能不能续命更不得知,而真若能有“起死回生”之效,又怎会轻易给你?”
鹿雪霁自然想过这个结果,但是听到师父也这么认为,终是有些失落,她笑笑道:“可是师父,我不想自己后悔呀,如果我这次没去,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我剩下的日子都会因为没有去紫霞峰而后悔!”
白陌深叹一口气道:“那我跟你去,毕竟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这位老朋友了。”
“师父!”
鹿雪霁本以为白陌深会拦她,而今听到白陌深如此说,顿生感动。
“别那样看着我,到时候人家拦着你不让进,我可管不着。
当年白陌深、杨搴舟、林阳并称“长白三杰”,后来因缘际会,三人日渐疏远,杨搴舟与白陌深各为一派,林阳避隐紫霞峰,而白陌深因林星嫁与鹿森,而一直觉得自己对林阳有愧,这么多年也是一直不敢去拜访。
一晃也近二十年!
鹿雪霁自出生后还是第一次到紫霞峰,长白十六峰虽景色相近,但此间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山石、草木甚至霜雪都是经过人为修饰的,虽早知紫霞峰人精于画作,此前也见过母亲林星的不少作品,只觉得林星的手法在长白山已经无人可与之匹敌,而今看来,不过是紫霞峰这么多年,一直避世不肯与其他峰来往罢了,让真正的高人深藏其中。
“这林阳兄的技法更胜从前了。”
白陌深看着这秋日荒蛮中的一方净土,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遥想上一次来,还是林阳托付他照看好林星。近二十年后,再踏入此地,只叹物是人非。
而他口中的林阳便是鹿雪霁外婆林思歌的养子、也是她外婆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女婿。而后鹿雪霁的母亲到锦屏峰学武,结识了鹿森,并执意要嫁给鹿森,而与紫霞峰割裂。
直到此后鹿雪霁父母建立鹿鸣峰,这紫霞峰列出了“鹿鸣峰弟子不得入内”的规矩。
而今这条规矩被刻在石头上,立在通往山庄的大道入口,像一件艺术品一样,提醒着路过的人,有过这段历史。
关于父母与紫霞峰的事情,鹿雪霁倒是听说过,她看着这块石头,想到鹿鸣峰已殁,这块石头还在,终是有些难过,向白陌深问道:“我父亲出身是单薄了些,但却是个有才学且上进之人。我外婆何至于如此看不上呢,还要这样提醒旁人。”
“这不都要怪你母亲吗?”白陌深道。
鹿雪霁不解,白陌深又道:“它看似这样提醒旁人,不过是给你舅舅些安慰罢了。这么多年,要是你母亲带你父亲来求个情服个软,她也能给你舅舅一个交代,毕竟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但你父母倒好,不让来就真不来了。紫霞峰避世这么多年,也没多少人来过,我看,这块石头一直立着,就是给你母亲看的,看她多么的不孝!”
鹿雪霁被说的有些难堪,不禁为自己母亲辩解道:“师父,我母亲都不在,就不要这样说了吧!”
白陌深看着石碑叹口气道:“诶,要是他们还活着时,我就不顾情面这么说,说不定便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当时只觉人生还长、还长、以后再说吧,不想这么快就没以后了。”
“也许母亲来了,外婆也不一定见呢,长白山就这么大,鹿鸣峰被屠怎么也能传到这里吧。紫霞峰也没有人去过!”
“也许去了你不知道呢?”
鹿雪霁突然被问住了,鹿鸣峰被屠之后,仔细算她并没有在那里呆多久。真的去过她未知也不一定,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误会外婆了。
又听白陌深道:“况且,不见就不来了?那你现在还来干嘛?你现在也看到这块石头了,你外婆舅舅不让你进去,那你还不进吗?”
鹿雪霁听明白了其中的内涵,低声道:“自然是要进的。”
“你父母要拿出你今天一半的勇气,也就不会让这块石头立这么多年了,你今日也就不会这么难了。”
鹿雪霁低头谨听教诲,一边庆幸幸亏师父跟自己一块来了。
白陌深见她态度端正,也没了脾气道:“你也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不来,有求于人才来,有你好受的。”
说完大步踏进庄内,鹿雪霁紧紧跟在白陌深身后,仿佛是深怕这石头认出自己是鹿鸣峰人,将自己隔在路外。
行至“破画山庄”之外,白陌深递上拜帖。两人在门外恭候,鹿雪霁瞧着山庄名字道:“‘破画欲来’真的是谦虚又狂妄!”
白陌深也看了过去道:“我听闻书画品鉴与武学大不相同,武学以胜败论高低,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但书画则不同,书画没有唯一的评断标准,好像有人觉得‘破画欲出’有人却觉得不过破画一副,这也仅是个人喜好不同,无关画作本身。所以这‘破画’二字作为一座书画山庄之名,可谓是恰如其分!”
两人商讨间,刚刚去禀报的门童又走了出来对白陌深道:“我家先生请道人入内!”
鹿雪霁与白陌深具是一惊,正欲入内,那人却拦住鹿雪霁道:“先生只请道人入内,这位姑娘不能进!”
如果说鹿鸣峰是紫霞峰的禁忌,那高朗便是玉雪峰的禁忌,他同赫晞一道,先上白云峰找乌晴,乌晴也无能为力,只说中原师门或许有办法,但是现在需得延续高星言性命,让他能够撑到中原,于是将高星言安顿在白云峰,自己独自上了玉雪宫。
玉雪宫也是避世多年,高朗再入此地,也不免生出恍若隔世之感。当年他误入此峰,骗走了这玉雪宫的继承人寒青霜。而后寒青霜难产,孩子大人都没能保住,成为高朗一生的痛。也让他再无颜来玉雪峰道歉。
而今昔年“长白双姝”仅剩寒素波一人,竟是不知道怎样。
“怎么就你一人,她呢?”
时隔三十余年,岁月好像没有在寒素波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年近五十的她容貌一如当年,不,如果当年还有一些青涩,而今更多了几分韵味。
她亲自来见高朗,发现只有高朗一人似乎有些意外。
这她,自然指的是寒青霜了。
“青霜她不在了。”
寒素波听后,还没有反应过这个“不在了”的意思,眼睛却先模糊了,她笑着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当年她生产时,难产,去世了。”
眼泪顺着笑颜滑落,控制不住。
“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多年前!”
“三十年?你今日不会是来告诉我,我妹妹三十年前就过世了这个消息吧!”
高朗看看寒素波,竟直直的跪了下去,向寒素波道:“数日前,梯云峰遭火攻,犬子因使用御水术而遭反噬,命在旦夕,高朗今日前来,是想,想向玉雪宫求取‘还魂丹’!救小儿一命!”
高朗心中有愧此刻也不敢直视寒素波,说完便伏首扣地,将脸深埋地下!
寒素波纵然避世,前几日梯云峰的大火也是听说了,本来还担心寒素波,不想她竟早已过世了。而今看高朗安然无恙,只觉心中愤懑对他道:“这可稀奇,这‘御水术’是天豁峰的禁术,你儿子练便练了,而今惨遭反噬怎么不去求天豁峰,反而上我玉雪宫来。”
高朗慢慢抬起头道:“御水术因无药可解才成禁术,这天豁峰要是早有解救之法,又怎能让他人轻易习得。而且,此次围攻梯云峰的正是天豁峰主杨采薇,她自然是不会施以援手!”
“天豁峰不会施以援手,高峰主凭什么认定玉雪宫就会了呢?会帮你高朗!”
最后一句寒素波掷地有声,让高朗说不出话来!
于是再次伏地叩拜道:“高朗深知对不住玉雪宫,早该来认错赎罪。但小儿他是无辜,玉雪宫一向乐善好施,还请看在小儿也救了数十人性命份上,将他当成普通人救他一命!”
寒素波似有所动问道:“他可是青霜的儿子?”
高朗不语!
寒素波笑道:“看来不是了,果然这传言不假呀。你娶了那么多老婆,让别人去救呀,何必求到我玉雪峰来。”
高朗自知理亏只能道:“高朗自知罪孽深重,若能赠与‘还魂丹’,让高朗当下自裁于此,我也愿意。”
“你以为你自裁于此不过你一条命,我姐姐,加上那我未出生的孩子,再加上你这命悬一线的儿子,这可是三条命,你可不亏!”
高朗又是一拜道:“宫主说的对,高朗失言了,死自当容易,当生却难,高朗得药之后原余生任凭玉雪宫差使,做牛做马,死不足惜!”
寒素波仍不为所动道:“你骗走玉雪宫圣女,直至他死也未来通报。就算我不给你药,你不该如此吗?而今有求于人,你想到玉雪宫了。世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说罢,不再理他,起身回玉雪宫内去了。
“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玉雪宫救我,我却迷恋‘圣女’,鼓动圣女出逃,是我的错,没保护好青霜是我的错!没有透露青霜死讯,让你这么多年一人苦守此地是我的错,我对不起青霜、对不起玉雪峰、对不起……”
高朗深深叩首,扣到最后自己竟也伏地不起,这么多年,他浪荡人间,寻找替身,可是没有一日心里舒服过,直到此刻,扣在地上磨破了皮,感觉到冰凉的疼痛,才感觉自己又好像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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