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刘骁懵了,韩青和李奇薇也当场傻眼,他俩自然是认识眼前这位最贵无比的王爷的,但彼时其人并不是白龙王,而是顶着蓬莱秀才张埜的名字,虽然后来各种谣言消息满天飞,但临安距离济南太远,再加上这边的人对南边的新闻不太感冒,所以张埜就是刘骁的事情,他俩确实不清楚。
此时此刻,韩青和李奇薇是刚经历过磨难与打击的心境,自尊早已坠落到尘埃里,他们并没有惊呼你丫不就是张埜么,甚至连眼神都在回避,下拜行礼,口称草民。
确实是草民,一点没错,齐王政权已经完蛋,什么郡主,什么大将军,都是过去式了,在白龙王面前强调自己过去的身份,不但可笑,还很可悲。
刘骁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刚到胶州时,举目无亲,好不容易见到李南山,想和人家攀亲戚,结果差点丢了性命的往事。
眼前这两位故人,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无助,尤其是李奇薇,多骄傲的郡主啊,此时蓬头垢面,眼再也没有神采飞扬,他一点都不幸灾乐祸,战争太残酷了,能改变一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是错的,人在剧烈的变动是会发生改变的。
人家不敢认自己,自己却没有理由不认故人,刘骁亲手将二人搀扶起来,这就要进产房,他心这个谜团不解开很不得劲,就想看看孩子的亲娘是谁。
很离谱,堂堂白龙王也被接生婆赶了出来,男女大防,再说生孩子的地方不宜冲撞,就算王爷也不许进。
刘骁哈哈一笑,说本王莽撞了,这时大家都凑热闹请他给最先生出来的这俩孩子赐名。
“孩子是谁家的?”刘骁顺势问道,眼睛看的不是韩青,而是李奇薇。
“孩子姓李,是老李家的。”李奇薇不敢正视刘骁,她敢对张埜撒泼,却不敢对白龙王造次。
刘骁顿时就明白了几分,成是借腹生子,而且借的还是自己的种。
“这孩子与本王有缘,赐他姓刘,既然生在胶州,叫胶不好听,就叫青吧。”
孩子不但赐名还赐姓,叫做刘青,胶州也跟着孩子一起改名,从此叫做青岛。
而韩青的女儿取名就简单多了,刘骁随口说道:“就叫韩朵朵吧。”
“卑职叩谢王爷赐名。”韩青终于想起来,自己不能以草民自居,而是应该叫卑职,毕竟已经是白龙军士兵了。
刘骁看到韩青的战袍上没有任何品级,便说:“韩青你是举人,又立了战功,做正兵屈才了,先跟我做个七品参谋将军吧。”
韩青大喜,他正愁以当兵的身份没办法照顾妻儿,白龙王一句话就迎刃而解了,七品参谋是个啥玩意不清楚,反正是军官就比大兵强。
至于李奇薇,刘骁也不会放任她在难民营里生存,他很快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刘青这孩子和我有缘,不如认作义子。
只认了刘青做义子,未免厚此薄彼,看着韩青眼巴巴的眼神,刘骁索性连韩朵朵一起认了做干女儿。
这下韩青开心了,名义上李奇薇还是他的妻子,那么刘青和韩朵朵都是他名义上的子女,就等于自己和白龙王结了干亲,这份殊荣,普天下也没有第二个。
既然是王爷的义子女,那身份就不同了,产妇连同亲属都要接到条件更好,更安全的地方去住,青岛正在打仗,最安全的莫过于则天号上,于是一行人都被安置到了则天号的高级客舱里,产妇有专人照顾,每天鸡汤鱼汤喝着,连尿布都是上好的松江棉布做的。
刘骁借着看孩子的机会,看到了刘青的生母,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和自己在黑暗大战数百回合的女子,但是看她的表情状态,对自己并无特殊的感情,反而和李奇薇眉来眼去,想来取向是有问题的。
“怪不得……”刘骁总觉得当时在黑暗的较量不对劲,全无感情,倒像是执行任务,现在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看了看李奇薇,心情复杂,李奇薇也看了看他,迅速低垂眼帘,不敢对视,身份差距摆在这,她不敢有非分之想,也不能有。
只是大姑娘心有一颗种子在发芽。
原本在李奇薇观念,男人的顶尖角色就是他爷爷李璮这种人渣了,她爹李南山只能算是佼佼者,而身为郡主的自己,大约会是被安排政治联姻,嫁给一个连爷爷和爹都不如的窝囊废,一辈子在生娃度过。
所以李奇薇从少女时期就变得厌恶男人,她对男人彻底失望了。
直到张埜或者说百龙王出现,这种想法才有了扭转的态势。
刘骁不知道李奇薇的内心波动,他只是觉得李齐政权垮塌,李璮生死未卜,即便活着也无法为自己所用,而李奇薇的身份可以拿来做章,这样一个有个性的辣妹,不当个工具人为我所用太可惜了。
“郡主……”刘骁开言道。
李奇薇赶紧低头:“民女不是郡主。”
刘骁说:“我说是就是,想当年我和令尊在上海滩携手破敌,现在想起来场景还历历在目,造化弄人,南山兄走的太早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如我收你为义女,就当帮南山兄照顾家属。”
李奇薇心一万匹蒙古马奔驰而过,这样也行,这样自己和刘青韩朵朵就是同辈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刘青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倒也不算太乱,白龙王的干亲这笔账是捋不清的,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
刘骁又说:“你依然是郡主,郡主总要有个封号,就叫趵突泉郡主吧。”
李奇薇的面孔都快扭曲了,这尼玛算是什么封号,而且你一个啥也不是的白龙王,张嘴就来,郡主是得朝廷封的。
刘骁似乎对趵突泉情有独钟,咋摸着嘴觉得很有味道:“嗯,不错,回头我给朝廷说一声,让官家降旨。”
这话说的如此自然,好像临安并不是在被金鳞军讨伐一样。
“谢恩。”李奇薇说,她又能说啥呢,有权力就能为所欲为,这些年荒唐的事情她见的还少么,李璮可比刘骁更加的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刘骁说:“我有个想法,郡主你看城里这么多女子,不如组织起来,缝缝补补,烧水做饭,照顾伤员,强壮者上阵协防也行,就叫健妇营吧。”
这回李奇薇是实在受不了,她建言道:“民女以为,干脆叫女营,想好听点,就叫巾帼营。”
刘骁说:“太俗了,以前韩世忠有个巾帼夫人叫梁红玉,就叫红玉营吧。”
红玉营就不俗么!李奇薇腹诽道,但总比健妇营强十倍,就这样吧,忍了。
刘骁说:“我看看你的指挥才能,如果是个将才的话,就把其他部队编入你的麾下,给你凑个整,就叫第集团军。”
李奇薇暗道这尼玛又是什么鬼。
……
战役暂时止,张弘范心急如焚,按照原先的计划,他负责消灭白龙军楔在山东半岛的这根刺,主帅郭侃挥军南下,两边同时进行,现在胶州久攻不下,直接影响大局。
昨夜大营被偷袭,炮阵损失最重,几十门炮的火门被钉死不能使用,工匠们正在想办法解决,失去大炮,元军寸步不能前进,连大营都得往后撤,远离白龙军舰炮射程。
其实就算这些大炮没被破坏,也发挥不了太多作用了,元军的火炮是用青铜铸造,用铜做炮能将体积控制的比较小,也不易炸膛,缺点是随着每一次发射,炮膛都会扩大,射程和精度都会下降,即便在炮弹外面包裹再多的皮毛丝绸等填充物保证气密性也没用。
而且前几天的密集发射将炮弹几乎耗尽,现在的问题不是如何攻打胶州了,而是怎样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元军骑兵以机动性为第一要务,每个人有三到四匹蒙古马,可以轮流骑乘,托运物资,还能喝马奶,这些马不用吃精细饲料,野草就能凑合,士兵随身携带的奶豆腐、肉干更是能维持征战所需的能量,这是这些都是为快速行军预备的,打攻坚战就没有意义了。
假如白龙军此刻发起逆袭,张弘范真不知道能否顶得住。
胶州城头已经竖起了白龙王的大纛,这是个陌生的对手,据说很有尿性,和其他宋军将领风格不同,好勇斗狠,别出心裁,搞不好真会出城反攻。
张弘范决定先发制人,派人下书劝降,这也是缓兵之计,拖延上几天,援兵和辎重就到了,就能接着打了。
一名汉人幕僚带着东路军副元帅的信件来到胶州防线前,白龙军将他蒙上双眼带到指挥所,人留下,信先搜查一通,确认没有暗藏毒药之类才呈交给白龙王。
刘骁根本就没亲自看,只是命人念了一遍,当即让人带话给使者,如此这般训斥一通,那幕僚被撵了回来,两手空空,连个复信都没拿到。
张弘范详细询问了每一个细节,这个幕僚是他麾下极为机敏之人,观察力很强,口才更好,可惜一没看到白龙军阵地,二没见到白龙王本人,根本没机会施展三寸不烂之舌。
幕僚说:“白龙王差人传话说,元帅连亲笔信都舍不得写,就别想得到他的正式回复了,就一句话,你要打便打,你不打我便打你,这是百年血仇,不死不休,谁敢言和,就是汉贼。”
“他是这样说的?”张弘范一惊,这可不像是南人的口气,丝毫余地都不留,不过想到此人当年射杀汪德臣,炸死蒙哥大汗的壮举,张弘范就觉得脊背发凉。
青岛城内,锣鼓喧天,旌旗蔽日,白龙王的到来大大减轻了军民心理压力,这还远远不够,他要营造出必胜的士气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搞隆重的仪式,造势,形成心理冲击。
则天号上装运了大批物资,但并不像是张弘范想象的那般都是武器弹药,北人对于工业化的威力一无所知,胶州作为白龙军在北方的军事支点,重要性堪比襄阳,襄阳储备的物资能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坚守五年,胶州靠海,交通便利,所以物资只能支撑一年。
张弘范以为的大强度火力消耗,其实对于胶州守军来说九牛一毛,这才哪到哪啊。
民夫们从则天号上运下来大批红缎子,松江府原来生产桑蚕,是丝绸主要产地,近十年来却变成棉花的主要产地,棉布的成本比丝绸低,产量高,保暖性也好,丝绸的市场被棉布抢走,价格却一路上扬,生活必需品的属性减弱,奢侈品属性增加。
这些红缎子是拿来赏赐的,一匹红缎子被面是最好的礼物,但是在赏赐之前要派别的用场。
青岛全城挂满红缎子,饱和色的强烈视觉冲击,配以巨大的徽章,无数旌旗,满耳朵的满江红锣鼓配乐,仪式感满满,让人的心情都为之激荡。
整个城市陷入一种类似于传销窝点的狂热。
白龙王要授勋,激励士气莫过于树立一个值得大家学习的模范,刘骁弄了三个人,韩青,窦林卿,还有一个防御战被元军火炮炸断腿的白龙军士兵。
这三个人各具代表性。
韩青是前齐军的高级军官,山东的举子,还是难民,带着李齐治下山东百姓,招纳他加入白龙军且予以厚赏,能抛砖引玉,吸引其他山东俊才的加入。
窦林卿是戴罪之身,最低级的配军,本有机会逃走,却坚持杀敌,白龙王赦免他的罪身,提拔为军官,说明白龙军赏罚分明,军纪严明,任何人都有上升通道。
当然这两人立功主要靠的是摧毁元军炮营的优异表现,谁也说不出二话来。
至于那个断腿的倒霉蛋就纯属走大运了,白龙军厚待伤员,这是做给大家看的,让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只管杀敌。
点将台上,白龙王身穿戎服,威风凛凛,台下三个等待授勋的将士也是身穿崭新战袍,意气风发。
围观人群,有一个穿白袍的女子,她原是松江棉纺厂的一名挡车女工,胶州之战爆发后,主动报名参加医疗营,随着则天号来到青岛,她是窦婉儿。
看到白龙王亲自将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别在窦林卿衣襟上时,窦婉儿壮怀激烈,她回想起在重庆的一幕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杀人诛心,再想起来时一路上的波浪万顷,还有波澜状况的战争场面,都如白龙王的胸怀一般宽广。
她为之前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惭。
授勋完成,三名战士向白龙王敬礼,一名身穿红袍的乐师在点将台的另一侧开始指挥,五百人随着他手的小棒子引吭高歌。
风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
大海扬波作和声
白龙战士驱虎豹
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世上最好听的歌莫过于合唱,千百人随着旋律加入进来,唱到泪流满面,歌声飞出城池,传到冷锅冷灶,士气低落的元军大军,传到张弘范的耳朵里。
张弘范的心在抽紧,这一仗怕是难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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