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魏嫔的情况看着有些凶险, 底下的人见状,心思不免有些浮躁。
有一名小宫女道:“娘娘莫不是要生了吧?咱们要不要把产婆给请过来?”
另一名宫女道:“瞎说什么呢,娘娘这月份, 还不到时候呢,兴许娘娘只是动了胎气。”
第一个开口的小宫女不服气了:“看娘娘这情形, 说不准会早产啊……”
她这话下刚一出口, 嘴巴就被她的同伴给堵住了:“敢说这样的话, 你还要不要命了!若是被魏嫔娘娘听见了,仔细你的脑袋!”就她这话, 说得好听点儿,叫实诚,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缺心眼儿, 甚至在诅咒自家主子。
“哦。知道了, 我不说了。”第一名宫女委委屈屈地道。
“你在想什么?”第二名宫女显然对第一名宫女颇为熟稔,第一名宫女只是面儿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她就猜出自家同伴只怕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第一名宫女抓着第二名宫女的袖子道:“方才你告诉我,我说的那些话若是被咱们娘娘知道了,她定会降罪。我在想, 我该做些什么, 才能够弥补一下。”
“那你想到了什么吗?”第二名宫女显然对自家同伴的能力不抱什么期望。
“都说, 五公主命格祥瑞,若是产房得她坐镇,产妇与胎儿便可安然无恙,日后说不准还有大造化……你说,我若是想法子替咱们娘娘将五公主给弄来,咱们娘娘会不会高兴?”
这些日子, 魏嫔为了劝说祈嫔,让祈嫔向皇后提出要求将芃芃带去产房,可没少派人跟祈嫔身边儿被她收买的人交流。在祈嫔日复一日被洗脑、以至于最终向皇后提出那个在皇后看来疯狂而不可理喻的要求之际,魏嫔身边儿的人,也不是没有受到影响的。
比如说眼前这个小宫女,她不是魏嫔的心腹,对于自家主子做了些什么,也只能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儿,或是从他人的口中得到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小宫女自然不知道,所谓的“五公主命格祥瑞,可庇佑人平安”只是魏嫔放出去的一个饵,一个诱导祈嫔上钩的饵。在有心人不断地重复之中,小宫女显然也把这话给记牢了。
魏嫔才觉得肚子正难受着呢,冷不丁听到自家宫女说些要命的胡话,顿时觉得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没听到乾隆教训祈嫔的时候说了卑不动尊吗?五公主这尊大佛,是谁都能够请得动的吗?
祈嫔因为信了魏嫔派人在她耳边反复念叨的话,在皇后跟前提了提,结果就把自个儿的前途给搭了进去。若是她延禧宫也如此行事,明知道乾隆忌讳这个,还要竭力促成此事,那魏嫔还能有个好吗?
若是皇后和芃芃得知延禧宫中发生之事,定会说,魏嫔又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如果没有魏嫔给宫中之人反反复复地灌输这个概念,怎么会连她宫中之人都被洗脑了呢?所以说,忽悠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下子,魏嫔也顾不得自个儿还难受的肚子了,只听她一叠声地对身旁的茯苓道:“快,快去阻止她们!”只见她双目圆睁,因为腹部的疼痛而不住地抽着冷气。
茯苓不敢不听从她的话,但也不敢在此刻离开她的身边儿,只能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将那两名不知轻重的小宫女给看管起来,以免一个不留神间,她们就给魏嫔惹祸上身。
与魏嫔相熟的太医很快便赶了过来。
他先是为魏嫔把了脉,而后对魏嫔道:“娘娘,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您亏了底子,这一胎本就艰难。微臣曾对您千叮咛万嘱咐,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您定要静心调养,万万不可再忧思过重,可您……哎,您怎么就是不按照微臣说的话来做呢?”
这便是太医们惯来的风格,上来后先将主子们的情况尽可能说得严重一些,如此一来,若是能够成功地将主子的不适给医治好,太医自然是劳苦功高;若是没能治好主子的病,那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情况都那么严重了啊。纵使这名太医已经是魏嫔的人了,在为魏嫔诊治的时候,他仍然不会免俗。
毕竟,太医是基于魏嫔能够给他带来的利益,才决定投靠魏嫔的,而魏嫔,也是看重太医的能力以及他能给自己带来的便利,才会选择招揽他。在这种状况之下建立起来的主仆和效忠关系,还不算十分的牢固,起码太医认为,在面对魏嫔的时候,他偶尔还需要使点儿小技巧。
此刻,魏嫔正面色苍白地躺在茯苓的怀中,气若游丝地对太医道:“本宫知道错了,本宫不会再这么做了,太医快来帮帮本宫,本宫的肚子好痛,这一胎,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魏嫔没敢再说下去。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此时此刻,魏嫔真是无比的后悔。她为什么就不能等等呢,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密谋陷害祈嫔与皇后?就算,眼下的确有一个出手对付祈嫔与皇后的绝佳机会,可这也比不上她腹中的孩子重要啊。
魏嫔腹中胎儿的月份只比祈嫔小了不到一个月,祈嫔如今既已诞下了六格格,那么离魏嫔生产的日子,自然也就不远了。她为什么连这么一会子的时间都等不及呢?
是,在几个月以前,魏嫔也谋算过利用腹中的胎儿来陷害皇后之事。那时候,魏嫔并没有把腹中这个胎儿看得有多重,她甚至想着,反正按照太医所说,自己怀的这一胎多半是个女婴,若是她能够成功地陷害了皇后,即便这一胎不能平安出生,她也认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魏嫔腹中的胎儿还小,若是掉了,虽然对魏嫔来说会比较肉痛,且也会让她伤一些元气,但这个代价到底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然而眼下,魏嫔腹中的胎儿已经快要临盆了,在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会造成一尸两命的后果!魏嫔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娘娘放心,眼下娘娘的情况虽说不大好,但经过微臣的调理,娘娘腹中的皇嗣未必会出什么事。还请娘娘放空心思,莫要再胡思乱想,接下来,微臣要为娘娘施针。此后微臣会为娘娘开一副安胎药,娘娘只需要命人抓了药按时煎服即可。”太医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魏嫔紧张的情绪。正当魏嫔准备放松心来接受太医的施针时,一颗心忽然又开始提了起来。
只听太医说:“不过,接下来,还请娘娘做好准备,娘娘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魏嫔闻言,便也知道,她这一胎,多半是要早产了:“若是本宫的孩子未足月出生,可会有什么不足之症?”
“皇嗣体质会弱一些,但若是后天调养得,未必不能如足月出生的孩子一样。”
听了这番话,魏嫔总算是暂时放下一颗心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既是如此,就请太医为本宫施针吧。接下来,宫中的事,本宫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只管先平平安安地将这一胎生下来。”
她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搞点儿事情,为自己争取一些优势,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就开始“闹-革-命”,她若是再不知消停,岂不是要连命都搭进去?
就在祈嫔查出,在她生产之前,身边儿反复蛊惑她提出那么个得罪皇后提议的海棠,居然又是魏嫔的人时,她险些快气炸了。
魏嫔、又是魏嫔,她身边儿的人,怎么就总喜欢暗中投靠魏嫔那个贱-人呢?祈嫔永远也忘不了,上回,就是她身边儿的荷香背叛了她,导致她从云端跌落泥底……许也谈不上背叛,毕竟,荷香从一开始就是魏嫔安插到祈嫔身边儿的人。
不过这一回,在祈嫔决定对海棠委以重用之前,是仔细调查过她的背景的,在确定了她不是魏嫔派来的人后,祈嫔才敢放心地重用她。谁知道,这才没过多久,自己看重的人,竟然又被魏嫔给收买了,这对祈嫔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与此同时,祈嫔心中对魏嫔的愤恨,也是越发深了。
魏嫔敢这样整她,她得好生给魏嫔一个教训才是。
谁知,祈嫔才刚起了这个念头,宫中就传来了消息,道是魏嫔胎气不稳,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随时可能早产,让宫中诸位妃子不许去打扰魏嫔。若是谁敢去找魏嫔麻烦,耽误了魏嫔养胎,帝后定不轻饶!
听到这则消息,本来还真想好好打扰一下魏嫔养胎,最好打扰得她这一胎生不下来的祈嫔只得悻悻作罢。给魏嫔使绊子替自己报仇是一回事,把自个儿给搭进去又是另一回事,这等赔本买卖,祈嫔是万万不愿意做的。
魏嫔消停了,祈嫔也消停了,还别说,最近宫中真有了种风平浪静的感觉。
七日后,魏嫔在延禧宫诞下一女,正是七格格。因是早产之故,七格格身子有些孱弱,甚至比六格格刚生下来时还要弱一些。
乾隆来看过一回七格格后,虽对这个女儿产生了一些怜爱之情,但他见女儿瘦瘦小小,面色又颇为苍白,连哭声都细细弱弱、断断续续的,生怕这个女儿养不住,日后徒增伤心。因此,乾隆在给七格格和魏嫔留下了一些赏赐以及几句宽慰的话后,便离开了延禧宫,并未对这个女儿表现出多少疼爱之情。
魏嫔见状,不由咬紧了下唇。她拼死拼活生下了这个身子不算健康的女儿,最后却只得了这么个结果,既没能打击到她的敌人,也没能引起乾隆的怜惜和疼爱之心,更没能提高她在宫中的地位,这让魏嫔十分不甘心。
她想,想要提高地位,光靠女儿果然是不行的,最终还得靠儿子。不过,这次,她身体亏损的厉害,还得好生将养将养,才能重新承宠怀孕。
在生下儿子之前,她暂时只能与这个女儿相依为命了。该怎么做才能引发乾隆对幼女的疼爱和怜惜之情呢?
魏嫔盯着摇篮中女儿小小的襁褓,陷入了沉思。
……
转眼间又是几日过去了,和敬带着小鄂勒来宫中给太后和乾隆请安,顺带着小鄂勒来见一见芃芃和小十二。本来按照计划,和敬早就该带着小鄂勒进宫了,不过那日,在太后和芃芃回宫之后,因着祈嫔的高调复出,宫里头并不太平,和敬并不想趟这摊浑水,便借故将入宫的时间又推迟了些许。
太后见了自家孙女和重外孙,心中自然高兴,连被祈嫔冒犯而生出的郁闷劲儿,都散去了不少。
她先是将小鄂勒抱在怀中好一阵抚摩,而后笑着对和敬道:“小十二如今长得越发敦实了。”
小十二显然也有些机灵劲儿,还记得太后是前些日子来自家做过客的人,当时,自家额娘对太后可尊敬了,还让自己唤她老祖宗,可见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人物。
因此,尽管太后笑得和蔼可亲,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小十二还是不敢在她跟前放肆,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太后要摸头就主动把小脑袋送到她手掌底下让她摸,太后问他最近在府上又做了些什么、可交了什么新的朋友、学了什么新的东西,他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待小鄂勒得意地告诉太后,他最近跟自家额娘母族的小表舅交上了朋友,他跟小表舅比了三次弹弓,小表舅均输给他后,太后看着他一脸求表扬的模样,顺着他的心思摸了摸他的头:“咱们小鄂勒真是厉害,小小年纪,连你表舅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和敬的母族,只可能是富察家了。依照太后所想,与小鄂勒比试的,不是福灵安,就是福隆安。富察家教子有方,福灵安作为傅恒长子,文武双全,且生得一表人才,一位宗室郡王偶然见了福灵安,颇为欣赏,在与傅恒商量过后,便亲自向乾隆请旨,将自己的爱女多罗格格嫁与福灵安为妻。如今福灵安已投身军中,虽然年轻,但他在军中名声颇佳,其上司曾赞其有将帅之才。
福隆安与四格格年龄相仿,四格格生于乾隆十年年末,福隆安则生于乾隆十一年年初,今年正是八岁,虽说还在读书,未入朝大展拳脚,但他模样生得好,又颇为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且在读书时还能举一反三,亦是颇得乾隆喜爱。
许是出于爱才的心思,许是因孝贤皇后之故,对他们爱屋及乌,乾隆从不曾掩饰他对富察家这一代小辈的喜爱。乾隆将富察家的孩子召进宫的次数多了,太后也见过福灵安与福隆安几次。
要她说,钟灵娟秀之人仿佛都集中在了富察家似的,也难怪乾隆会这般偏爱孝贤皇后以及她的娘家。就是太后自己,在见惯了京中俊杰之后,也不得承认,富察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比一般的人家出众一些。
和敬素来与自己的母族关系亲厚,若是她担心自己的儿子太过孤单,时不时便想着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富察府,与舅舅傅恒的儿子作伴,倒是一件极有可能的事。
只是,傅恒的两个儿子都比小鄂勒年长不少,即便小鄂勒在武道方面再有天赋,也还只是一个小豆丁。福灵安与福隆安又怎么可能会输给小鄂勒呢?八成是兄弟俩让着小鄂勒,想要哄小鄂勒开心
也就小鄂勒不知情,还乐呵呵地以为他真能把福灵安和福隆安给比下去。
太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她的想法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和敬见状,对太后摇了摇头:“皇祖母,这回您可是想错了。咱们小鄂勒可是凭着真才实学赢了他表舅——不过,不是福灵安,也不是福隆安,而是他最年幼的表舅福康安。”
小鄂勒也配合着和敬的话,昂起了小脑袋。
太后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哀家隐约听傅恒的福晋提过一嘴,道是家中又添了丁,因那孩子年岁太小,傅恒与他福晋还不曾带那孩子入宫来给哀家和皇帝看过。哀家记得,那孩子与芃芃差不多大,竟然就已经会玩弹弓了?”
和敬抿嘴笑道:“可不是么?福康安在抓周宴上想要去抓傅恒舅舅的弓,结果因为他年龄太小,那弓又太沉,半晌抓不起来。最后,他一气之下,索性拿自己平日里充当玩具的弹弓凑数了,可把傅恒舅舅给气得够呛。”
“气什么呢?这孩子,知道以弹弓暂代真弓,可见是个机灵的小家伙。看样子,日后,你的母族又要出一个将才了。”
和敬闻言,亦是颇为高兴,谁不希望自家亲戚出息呢?到时候,说出去,面儿上也有光不是?更何况,孝贤皇后生前,除了她这个女儿之外,最是关心娘家富察家的发展,若是她知道富察家蒸蒸日上,小辈们出息,只怕不知会有多欣慰。
小鄂勒扭头看了看自家额娘,又看了看自家老祖宗,他见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压根儿不在现场的福康安身上,一点都不关注他,顿时鼓起了小脸,不开心了,要闹小情绪了!
太后看着小鄂勒鼓起嘴的可爱模样,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只见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小鄂勒的脸上:“这么说,咱们小鄂勒这回,赢了一个比还你小的孩子啊?这都值得你骄傲?”
昂~
本来小鄂勒的确是挺骄傲的,但被太后这么一说,似乎的确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太后打击了小鄂勒也就算了,可小鄂勒万万没有想到,自家额娘也会跟着落井下石。
只见和敬斜着眼睨了小鄂勒一眼:“他啊,也就只能趁着人家还小,欺负欺负人家了。等人家长大了,可就没有他逞威风的份儿。”
小鄂勒委委屈屈地看了和敬半晌,就在太后与和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的时候,只听他道:“额娘坏!”
太后捂着嘴笑道:“这孩子还真是纯良,连不高兴了,都只说得出这三个字来。”说着,她将小鄂勒一把抱入了怀中:“好了,和敬,你也不要再逗他了。小心咱们小鄂勒笑着进宫,哭着出去,回头驸马跟你急。”
“他才不敢呢!”和敬轻哼一声:“管教小鄂勒之事,平日里都是我在做,他只负责教小鄂勒骑射之术,别的他不管。”
太后见和敬语气轻快,面色红润,在说到驸马之事脸上飞过一抹红霞,便知道和敬与驸马感情生活融洽,小日子过得极为滋润。否则,这种小女儿般的娇憨之色,是绝对不会在她婚后数年仍然保留着的。
看样子,当初乾隆为了和敬的幸福,特意提前把色布腾巴勒珠尔接入宫中教养,让其与和敬培养感情,是一项明智之举。
日后,芃芃的丈夫要不要遵循此例呢?
虽说眼下考虑这些,似乎还为时过早,但太后觉得,可以跟乾隆说一下,再过几年,选几个年龄与芃芃相仿的权贵子弟入宫,让他们与阿哥、格格们一道读书习字,哪个若是能与芃芃培养出一些感情来,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候,小鄂勒突然拽着和敬的手摇了摇:“小姨!额娘带我去找小姨,说好的!”
自打那日太后带着芃芃去了固伦公主府,小鄂勒得知自己有芃芃这么个姨母之后,就对芃芃上了心,整日问和敬什么时候能带他再去见一见那个笑起来很可爱,明明才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却非要在小鄂勒跟前端着长辈架子的姨母。
太后闻言,面上的笑容越发和蔼:“哟,都过了好些日了,这孩子还惦记着芃芃呢?咱们芃芃可真是招人喜欢。”说话的时候,还不忘顺带着夸一夸自家宝贝小孙女儿,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日常习惯了,哪一日不夸一夸芃芃,念叨她几句,太后只怕都要觉得不得劲儿。
和敬看出了太后的这点子小心思,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干哒,所以她对太后的做法很能感同身受!
“芃芃自然招人喜欢,孙女儿见过那么多人,就没几个不喜欢咱们芃芃的。那日芃芃去了公主府之后,小鄂勒成天缠着孙女儿问,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到芃芃。这次知道孙女儿要带他进宫来找芃芃玩儿,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和敬说着,就去看小鄂勒的神色,小鄂勒却一脸无辜地回视着她,似是在问“你在说谁?”,和敬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她这儿子,是越发精明了。
见太后对此颇感兴趣,和敬便故意装作没有看到自家儿子脸上焦急的小表情,以及他那不断在衣服上画圈圈的手——这是小鄂勒的小动作,每回一着急,他就偷偷把手垂在身侧开始画圈圈,还自以为动作隐蔽、别人看不出来呢——继续跟太后揭自家儿子的老底:“他不止惦记芃芃,连小十二也给惦记上了。”
“哦?这是为何?小鄂勒见过芃芃,与她玩得开心,惦记她这个姨母也有说道,可他应该从未见过小十二才是,怎么会无缘无故惦记上小十二?”
“还不是因为芃芃!也不知芃芃跟小鄂勒说了些什么,小鄂勒总觉得小十二那儿有不少好东西,惦记着跟他要见面礼。”
说到这儿,和敬便不由用手捂住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明明平日里她吃穿用度都不曾短了自家儿子的,也不知小鄂勒究竟是怎么养出这么个财迷性子来的。
小鄂勒还不知道自己风评已经被害,听到自家额娘提起见面礼这档子事,立马高兴地点头道:“小舅舅,人傻钱多,管他要见面礼!”
太后与和敬不知道的是,小鄂勒心心念念着要管小十二要见面礼,其实都是芃芃的功劳。
当时芃芃在固伦公主府对小鄂勒嘱咐道:“你舅舅,人很好,就是有点儿傻。他,好东西多!见了他,记得要见面礼!”
小鄂勒可喜欢这个小姨了,她难得吩咐自己做一件事,小鄂勒觉得,自己务必要做好。为了怕自己忘记,小鄂勒还特地拿了个小本本记了下来,放在桌案上每天看着。在入宫之前,“管小舅舅要见面礼”和“去见小姨”一样都快成为他的执念了。
深藏功与名的芃芃:o(* ̄) ̄*)o。
太后本来还对和敬的话将信将疑,听到这儿,可算是相信了:“这孩子可真真是个机灵鬼,小小年纪便知道管长辈要见面礼了。”说着,太后对周围的下人们吩咐道:“哀家前儿个不是命你们拿着金子打了些小动物么?快快将那些小动物拿出来给小鄂勒把玩!哀家的曾外孙喜欢钱财怕什么,哀家有的是!”
有人应了一声,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着好几个荷包回来了,每一个荷包内都装有一只纯金打造的小动物,这些小动物分别对应十二生肖。太后从荷包中取出一只金兔来,只见这金兔看着金灿灿的,且雕工惟妙惟肖,极易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
果然,小鄂勒一见到这只小兔子,就挪不开眼了。
太后笑眯眯地将那只金兔举到小鄂勒跟前:“这是哀家给你的礼物,想要吗?”
小鄂勒赶忙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警惕地看着太后:“要去找小姨,要去找小舅舅要见面礼!”
他曾听额娘给他讲过一些故事,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给人好处,若是有人平白无故地给他好处,八成是想收买他。他生怕太后此举是为了把自己留下来,不让自己去找芃芃和小十二,因此,他对太后满是防备。
和敬见自家祖母被自家儿子的态度搞得有些懵,便不由站出来为自家祖母解释小鄂勒会有这等反应的原因。
原来,因为和敬与其驸马身处高位,每日里有不少人想奉承与“孝敬”他们,就连他们尚且年幼的儿子,也在那些人的讨好范围之内。和敬担心小鄂勒会迷失在别人放出的糖衣-炮-弹中,便特意叮嘱自己的儿子不可随意收别人给的东西。没想到,小鄂勒在学会这一招之后,还没来得及用到别人身上,倒是先用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闻言,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见她一把将金兔塞到他小小的手中:“你这孩子!哀家要送你礼物,瞧你这模样倒像是哀家要害你似的!”
和敬也趁机教导自家儿子:“额娘先前教你的都是针对外人的,你曾外祖母不是外人,自然不需要按照那一套来走。”
“哦。”小鄂勒做恍然大悟状。
“既如此,你收到你老祖宗送给你的东西,该怎么说呢?”
“谢谢老祖宗?”小鄂勒歪了歪头,试探性地道。
可惜这时候才想着讨好太后,为时已晚。只见太后朝着小鄂勒挥了挥手,开始赶人:“罢了罢了,道谢就不必了。你既然想去找你小姨和小舅舅,哀家就不留你了,快去吧!”
和敬与小鄂勒在宫中的时间是有限的,虽然她老人家很想将一大一小留下来借着陪她唠嗑,但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只怕小鄂勒今天就没有多少与芃芃相处的时间了。哎,她老人家还是很仁慈的,知道心疼自己的小辈。
不过——
“和敬,小鄂勒与芃芃以及小十二相处的细节,你可得记清楚了,回头详细地说给哀家听。”
哎,她老人家现在就对这些事感兴趣了。虽说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但只要与底下的小辈们有关,她就能够听得津津有味的。
……
片刻后,和敬与小鄂勒抵达了翊坤宫门口。
因为今儿个小鄂勒走了不少路,和敬怕他累着,便想让一旁的内侍抱着他走一段路,没想到,小鄂勒还挺精神的,不等那名内侍靠近他,就蹭蹭蹭地跑到了前头。
皇后在得知和敬今日带着小鄂勒入宫时,便预料到了母子二人要来自己的翊坤宫。因此,当下人进来通禀,说是和敬母子已到时,皇后便命人摆上了和敬喜欢的茶水,以及一些适合小鄂勒吃的精致的点心、糖果和甘露。翊坤宫内的摆设显然也经过了微调,让人看着觉得越发温馨。
和敬见皇后这般郑重地招待自己和儿子,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不由展颜一笑:“皇额娘有心了。”
皇后命人奉上的茶水、点心、糖果与甘露皆是自己与小鄂勒爱吃的。考虑到皇后压根儿没见过小鄂勒几次,却能够将小鄂勒的喜好把握得如此精准,此番她果然是用足了心思在招待和敬与小鄂勒。
“你难得带着小鄂勒入宫一次,自然要好生招待你们。”
东西都是小鄂勒爱吃的东西,可小鄂勒却没有动一口,反而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和敬将自家儿子反常的做派看在眼中,对皇后道:“皇额娘这回招待我们母子,样样精致,处处周到,只一点——皇额娘这宫殿里头空荡荡的,未免太寂寞了些。”
小鄂勒闻言,立刻挥舞着小拳头声援自家额娘:“要小姨,要小舅舅!”他似是知道这宫里头皇后才是能够做主的那个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后,朝皇后释放着狗狗光波。
皇后虽与小鄂勒相处不多,但此刻见了小家伙这倍儿有精神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心中对小鄂勒也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她也不是那等性子“恶劣”、以看小辈着急为乐的晚辈,便对底下的人道:“去把五公主和十二阿哥带上来吧。”
小鄂勒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这下子,他什么也不干了,直接站在门口,眼巴巴地往门口的方向瞅着,活像一只盯着肉骨头不放的小狗勾,若是他头上有一对狗耳朵,此刻定然已经机警地竖了起来。
他这副样子,再次逗得皇后与和敬忍俊不禁。
“小鄂勒还真是喜欢你小姨呀,连这么会儿时间都不肯错过。”
小鄂勒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姨,可爱,喜欢!”
芃芃才刚一走到门口,就听大外甥夸自己可爱。
虽然是在夸自己,但是,总觉得更没有身为长辈的威严了呢!
一想到这儿,芃芃就努力地板起了小脸,作严肃状。然而下一秒,她这严肃脸就被自家大外甥一个熊扑给打破了。
“小姨,你终于来了!”小鄂勒在芃芃怀中蹭了蹭,眷恋地道:“我缠了额娘好久,额娘才终于肯带我来找你……”
如果忽略芃芃与小鄂勒的身高差,眼前这一幕可真是一出长者慈爱,幼者孺慕的戏码,只可惜……
芃芃一脸菜色,努力地支棱起自个儿小小的身子。
快放手,窝要支撑不住你的重量了!你额娘说得没错,你实在是太敦实了,敦实得该去减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总算是侧面出场了一回。
还有一两个剧情,走完了会直接跳到几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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