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李秋荷都进了门, 齐施临还是没有来过一次。
柳纭娘乐得清静。
妾室进门,是要给主母奉茶的。柳纭娘不紧不慢起身,外头的李秋荷已经等了许久。
“姨娘,夫人分明就是故意怠慢, 给你脸色瞧。”
李秋荷苦笑道:“这本就是我该受着的。”
丫鬟无语。
主仆俩等了近一刻钟, 正房的门才打开。李秋荷进门后, 眼神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 想要找出他们夫妻二人恩爱的证据。
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屋子, 甚至还不如她的那间屋子鲜亮。这么想着,她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冬雪端上茶水。
李秋荷并不闹妖蛾子,言谈神情间满是恭敬,规矩跪下去奉茶。
柳纭娘伸手接过,说了些场面话,就叫她起来了。
李秋荷刚才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本以为自己会被为难, 没想到主母这么好说话,她半信半疑起身:“夫人,妾身告退。”
“后院还有两个姐妹,你抽空去拜访一下。就不要到我这来了。”柳纭娘指了指脖子上的伤:“我最近嗓子疼,不想说话,你不用这么客气。好好伺候好世子爷就行。”
言下之意,早晚请安都免了。
李秋荷回到屋, 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妾室何时这样好做了?
别的不说, 她爹的那几个姨娘,就被她娘折腾得够呛。不过,听说她进门之前,世子近半个月都没有来探望过夫人。也可能是夫人故意装作大度, 免得更惹人厌烦。
*
又是几日过去,妻妾之间相处“和睦”,柳纭娘倒是听说,齐施临最近天天都去李秋荷的屋子里过夜。
这一日早上,二人更是携手前来。
李秋荷还带来了一碟点心,笑吟吟奉上:“这是花糕,夫人尝尝?”
柳纭娘有些意外。
李秋荷面露得意:“世子爷说,妾身会做花糕,往后独自开一个小厨房比较方便。都说吃人嘴短,夫人可不能拒绝哦。”
说得俏皮又欢快,一副玩笑模样。实则是在炫耀齐施临对她的宠爱。
齐施临坐在桌旁,仿佛没听见这番话一般。
碟子里的花糕格外精致,每一块就一口大小,拢共也两块。柳纭娘不在乎齐施临宠爱谁,但也不想看二人秀恩爱。她摆了摆手:“最近嗓子疼,吃不得面食。”
李秋荷面色不太好:“夫人这是嫌弃妾身吗?”
“你怎么想都行。”魅姬又不是真的想做这个主母,压根不在乎齐施临怎么看她,随口道:“我就没听说哪家妾室能勉强主母吃东西的。忒没有规矩。”
这话语声音大大,语气却严厉。李秋荷当即就白了脸。
齐施临见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再也不见以往的娇俏,下意识的,他不想让她难过。当即抬手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口:“她不识货,我吃。”
一边说,又将剩下的那块也放入了口。
这般赏脸,李秋荷当即破涕为笑:“这是我给夫人做的,会不会太甜了?”
齐施临摇头:“挺好吃的。”
又意有所指:“你不用讨好谁,做自己就好。”
他很喜欢她身上的那份傲气和活泼。要是被压得太狠,搞不好又会变成下一个魅姬,只剩一个空壳子。
李秋荷格外欢喜,又笑着提及自己想回娘家的事:“都说出嫁女三日回门,我这……”她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柳纭娘,试探着道:“我能回去吗?”
“能,到时候我陪你。”齐施临就喜欢她的小放肆,二人越说越投机。
柳纭娘端着一个茶碗发呆,她是真的不想听这二人你侬我侬。眼神瞄了一眼窗台上的簪子,有李秋荷在,她也不太好出手。
看来还是得等。
她按捺住心里的焦躁,喝了一口茶。
正放杯子呢,却见边上的齐施临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她愣了一下。脑已经开始回想齐施临从进门到现在所吃的东西。
李秋荷吓得面色惨白,二人刚圆房,正是情浓之际。她急忙扑上前,用帕子去擦他唇边的血:“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冬雪心里正不是滋味呢,又舍不得离开,看到齐施临吐血,她反应过来后,急忙大喊:“快请大夫!”
世子院里瞬间乱作一团。
齐施临喷出一口血后,努力想忍住喉咙的痒意,可还是忍不住。等到大夫赶来,他衣衫上都沾染了不少。
“世子爷吃了什么?”大夫一边问,已经开始把脉。
国公夫人赶了过来,小云氏和贺平媱前后脚到,齐娇娇最后赶来,身着一身劲装,额头上满是汗。
“爹怎么了?”
国公夫人眼睛里只有儿子,听到孙女来问话后,回神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纭娘上前,装作慌乱的模样,主要是不想行礼:“今早上夫君带着秋姨娘过来,就喝了一口茶,还有就是……吃了秋姨娘给我送的点心。”
很快,茶水送到了大夫面前。
大夫仔细闻过,摇了摇头:“茶水无异。”
李秋荷脸色惨白:“我的点心也不会有事。”
那只剩下一个小碟子,大夫也没发现疑点,道:“秋姨娘这点心还有得剩么?”
李秋荷摇头:“就只有这两块,已经没了。”
柳纭娘脑却想起方才李秋荷送点心的模样,她是姨娘,在男人面前送点心给主母。
说实话,她这个主母但凡是“大度”一点,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该多少尝一尝。
也就是说,那两块点心是冲着她来的。
柳纭娘沉默了下,问:“你做点心时,给别人吃了吗?”
“没。”李秋荷眼神闪躲:“拢共就做成了两块。”
柳纭娘就更不信了:“就你那两块点心,怕是只要半把面,国公府又不缺面,你何必这么省?再说,就算我不会厨艺,也知道一点点面不好揉……”
李秋荷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慌了。
她且想不到齐施临毒之后她会有的下场,但下意识已经明白。如果事情说不清楚,她一定不得善终。到了此刻,也顾不得那些小心思,急忙道:“点心是我从表姐那里偷拿的。”
国公夫人一心担忧儿子,没想那么多,怒吼道:“哪个表姐?”
已不再吐血的齐施临侧头看了过来。
李秋荷不敢与他对视,低声道:“就是王妃表姐。”
屋一片静谧。
国公夫人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把秋姨娘带下去。”
立刻就有几个婆子过来将主仆二人拖走,李秋荷不停求饶。国公夫人没有多看她一眼,看向大夫问:“我儿如何?”
大夫正在配药,来不及回话。等到将药交给药童后,才道:“毒性剧烈,怕是……夫人还是请周太医来瞧瞧。”
国公夫人面色铁青:“去找国公爷。”
两刻钟后,齐施临被灌了三碗药,脸上的死气渐渐散去,但眉间的青黑之色更浓,看那架势,仿佛随时会死。
柳纭娘没有凑上前,自己缩到了角落。她心底里琢磨着,李秋荷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去王府后为何要偷两块点心回来?再说,偷拿就偷拿了,自己吃了不好么,为何要拿到她面前?
这其,怕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反正,柳纭娘冷眼看魅姬上辈子的悲剧,总觉得贺平媱有些太疯了,兴许幕后还有其他人。
哪怕柳纭娘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还是惹了国公夫人的眼:“来人,把夫人请到隔壁,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见她。”
柳纭娘对此丝毫都不意外,或者说,在这个国公府,压根没人在乎她的意见。
不过,该解释还是要解释:“我什么都没做,连话都没说几句,茶水是丫鬟泡的。”
国公夫人心里正焦灼,满脸不耐道:“总归施临是在这屋出的事,你也脱不开干系。”
柳纭娘临走之前,看向榻上的人:”夫君,你千万别死。”
国公夫人大怒:“会不会说话?”
柳纭娘一歉然:“我要是懂规矩会说话,您也不至于那般瞧不上我。”
国公夫人:“……”
她摆了摆手:“带走!”
柳纭娘避开婆子的拉扯,真心实意道:“夫君病成这样,我实在担忧,想留在这里照顾他。”
国公夫人又要发怒,齐施临哑声道:“娘,让她留下。”
柳纭娘对此颇为意外。
这男人就不怕她扎死他么?
国公夫人一脸不满:“施临,你安心养病,我会帮你查出凶手。”
“不是她。”齐施临呼吸微弱,一字一句道:“她身边都是我的人,绝对没有这些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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