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 各种美人都有。
有许多家室不显的女子凭着美貌和温婉的性子在此出头,为自己和家人谋得一个前程。但也有更多的女子在进宫之后默默无闻,或是死得悄无声息。
能够得太后高看, 进而留在身边, 比关在自己宫等待皇上想起自己要更容易出头。
毕竟, 皇上事物繁忙, 不一定每天都需要美人伴在身边。他可以不进后宫,但却一定要来给太后请安。
别的不说, 只每日请安时出来见上一见,也能混个脸熟。再有,皇上是个孝顺的, 陪在自己母后身边的女子, 于他来说总归要不同些。
宁贵人喜不自禁。
后宫众人很快得了消息, 气得咬碎了牙。
柳纭娘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没打算费心教导, 命人将其安置, 自己回去午睡。
知子莫若母, 皇上最近对待顾玲珑态度有变,她猜测有人在母子俩之间下蛆,却又查不出内情。心头难受儿子对待自己的态度,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睡好。
因此,柳纭娘来了之后, 只觉浑身疲惫。
睡了一觉, 已是午后。柳纭娘靠在温暖的榻上发呆,就听到宫人请安的声音。
她刚起身,皇帝已经龙行虎步而来。
“母后,今日可好转了?”
柳纭娘含笑道:“本就没有大碍, 勿需担忧。你最近清减不少,事务要紧,但你的身体也要紧。”
“儿子记下了。”皇上眼神不着痕迹的在殿搜寻。
柳纭娘心有所悟:“在寻宁贵人?”
皇上登基越久,越发不爱掩饰自己的好恶,随口道:“宁儿是浔阳人,家世一般,许多规矩都不懂,留她在此,兴许会惹您不快。”
“不会,她性子乖顺,我觉得挺投缘。”柳纭娘随口道:“你就别管了。”
皇上皱了皱眉。
帝王一皱眉,边上众人都提起了心。
柳纭娘面色如常,吩咐道:“去请宁贵人。”
宁贵人已经在门口候着,得了传唤,小碎步踏进门请安。
皇上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宁儿,你前几天还身子不适,不应留在太后身边,免得过了病气。稍后你就搬回夜兰宫。”
他眼神严厉,语气不容反驳。
宁贵人吓得后退了一小步,看了一眼柳纭娘,迟疑着答:“是。”
她欲言又止。
柳纭娘没耐心问,皇上似乎对她颇为宠爱:“有话就说。”
“兰妃姐姐夜里时常心悸,妾室住在那里,太打扰她了。”她秀气地抽了抽鼻子,不安道:“能换个地方住吗?”
柳纭娘垂下眼眸,顾玲珑记忆,皇上近来每次去夜兰宫留宿,都会被一宫主位兰妃找借口寻去。宁贵人这是在告状。
她没有做过嫔妃,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兰妃入宫已有两年,前两个月刚小产过。皇帝对她耐心甚佳,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之间的这些小把戏,当着母后的面被戳穿,他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心悸该请大夫,朕又不会治病。”他侧头吩咐身边的随从:“去告诉兰妃,白日不适,趁早请大夫,别拖到晚上。”
宫人应声而去。
后宫众人对于各位得脸的嫔妃格外关注,想也知道,兰妃这一次肯定会被众人笑话。
得宠了两年的嫔妃因为宁贵人一句话就受了教训,柳纭娘垂下眼眸,看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得宠。
皇上从生下来,在皇子之就是独一份的尊贵。人又机敏,并不是会被美色所惑的人。如此慎重对待宁贵人,应该不只是心悦她那么简单。
宁贵人刚搬来不久,又被挪了回去。
柳纭娘没有阻止,事实上,皇上已决定好的事,阻止也无用。
她去了园子里转悠,这期间有不少嫔妃前来请安。顾玲珑原先对此很是厌倦,不爱管儿子妻妾之间的事。事实上,柳纭娘也不爱管。她只是想从这些人里挑出知道内情的人来询问。
转了半日,几乎见过了如今受宠的所有嫔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宁贵人嫌疑最大。
刚好走到了夜兰宫,柳纭娘缓步踏了进去。
哪怕母子俩不如以前亲近,以她的身份,无论走到哪儿,众人面上都得敬着。刚走到主殿,兰妃已经带着里面的嫔妃等着请安了。
寒暄过后,柳纭娘将目光落在了宁贵人身上:“我们两人挺投缘,你陪我转转。”
今日她想留下宁贵人,后来又被皇上把人接走的事若在众人眼,就是皇上拂了太后的面子。
此事于她不利。
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宫众人,皇上并不如以前那么尊重太后。
上辈子的顾玲珑也是因为这样的事发生得太多,内宫才会越来越怠慢于她。
兰妃等一众美人脸上都不太好看,宁贵人又惊又喜,急忙上前福身请安。
柳纭娘握住她的手腕,满眼都是欢喜,笑着道:“冰肌玉骨,果真是个美人。”
若换作一个男子说这样的话,怎么看都像是……调戏。
众人面色古怪,柳纭娘拉着人出了大殿。
当日午后,宁贵人陪着太后游了园子。
翌日,宁贵人陪着太后用了午膳,又游了园子,还打了叶子牌。接下来好多天,太后都让她陪着。
柳纭娘不止一次的试探过宁贵人,但这丫头嘴特别严,要么说起浔阳的风土人情,要么就岔开话题。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
这一日午后,柳纭娘幽幽一叹:“皇上那日问本宫是不是他生母……简直是笑话,本宫十月怀胎而生,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流言传出?”
宁贵人正帮她捶腿,听到这话一言不发。
柳纭娘偏头看她:“宁儿,你知道这股妖风是从哪儿来的吗?”
宁贵人一脸诧异:“太后娘娘,妾身整日关在后宫,从未听说过此事。”她正色道:“一定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故意以此来挑拨你们母子关系。太后娘娘,您可千万别生气。否则,就如了坏人的意了。”
柳纭娘一巴掌拍在桌上:“我如何能不气?”
宁贵人吓了一跳,整个人跌坐在地。
柳纭娘垂眸看她:“你这胆子也忒小了。”
宁贵人勉强扯出一抹笑:“是。”
她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不做亏心事,心虚什么?
柳纭娘再次确定,此事和宁贵人有关,想了想,她起身道:“跟我去拜见杨太后。”
皇后最近正在禁足之,柳纭娘耳边清静了不少。奇怪的是,杨太后那边最近也消停下来了。
刚到慈宁宫正殿,柳纭娘就听到了诵经的声音。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心里却明白,无论杨太后诵经有多诚,私底下都是不老实的。
看到她来,杨太后脸上的慈悲不在,甚至有些狰狞:“你又来做甚?”
上一回换走的那些人手,杨太后试图将人找回,却发现已经被人打发到了宫外,她常年礼佛,不问世事,又不好和顾玲珑计较,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看看你。”柳纭娘伸手一指:“这个丫头与我有缘,特别贴心,特意带她来见一见你。”
宫里的人,走一步看十步。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柳纭娘把人带来,又说了这番话,杨太后难免想多了。她凌厉的目光落在宁贵人身上。随口道:“也不算多美。”
“可她心灵美啊!”柳纭娘笑意盈盈:“这丫头待我赤诚,什么都跟我说。”
说到这里,她就看到杨太后放在身侧的手紧握,纤细的指甲都劈了。
劈了指甲后,杨太后察觉到她的目光,飞快松了手。也是柳纭娘观察得格外仔细,才会发现这点小动作。
杨太后诚心跪回蒲团上,又恢复了那副慈悲模样:“我在清修,不宜见太多人。”
柳纭娘点了点头,看向宁贵人:“之前你说喜欢礼佛,不如就留在这里陪陪太后?”
宁贵人小脸煞白:“不!”话出口,察觉自己反应太大,她勉强扯出一抹笑,缓了缓语气道:“妾室这两日即将不干净,恐玷污佛祖。”
柳纭娘颔首,也不为难她,率先出了慈宁宫。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开口,气氛一片凝滞,宁贵人好几次偷偷瞄她神情。
柳纭娘没甚耐心:“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吗?”
宁贵人吓了一跳:“什……什么?”
“你在本宫和皇上之间挑拨离间,言皇上生母另有其人。”她侧头看向想要辩解的宁贵人,抬手止住她的话:“你不必辩解,此事我已查清,就是你在间下蛆。”
宁贵人张了张口,这才发现身边伺候的人早已退开,此处是一片假山,只剩下了她两人。眼看面前太后语气笃定,再无辩解余地,她面色煞白,腿一软跪了下去。
“太后明察,妾身没有……”
柳纭娘冷笑一声:“这事和杨太后脱不开关系。”她微微弯腰,凑近宁贵人耳边,低声道:“你最近和我如此亲近,方才我又说了那番话。你说,她还信不信你?”
宁贵人眼睛瞪大,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你……”
“这是阳谋。”柳纭娘嗤笑一声:“你没有强有力的外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杨太后得来,若你惹了她厌弃,此生便也完了。”
宁贵人咬牙切齿:“你害我!”
柳纭娘伸手在她细滑的脸上摸了摸:“分明是你们在害我。今日我心情好,你把事情原委告知我,回头我保着你。”
宁贵人沉默半晌,咬牙问:“我如何信你?”
柳纭娘轻笑一声:“你只能信我。”
没有别的选择。
宁贵人和她对视,很快低下头去:“妾身知道得不多。”
柳纭娘颔首:“说吧。”
此时宁贵人心一片冰凉,身后的主子以为她已经背叛,搞不好下一瞬就会找人要她的命。
她除了告知顾玲珑真相,求得顾玲珑庇护,没有别的选择。
“妾身并非出身浔阳,从生下来起,就和母亲住在昆城。半年前,有人找到我们母女。想要送我入宫,有事情吩咐我做。”
柳纭娘点了点头:“你娘是顾家女儿,对么?”
宁贵人沉默了下:“是。”
柳纭娘吐出一口气:“你进宫,是为了给你娘报仇吗吗?”
宁贵人不说话了。
柳纭娘嗤笑:“我可没有害她。”
听到这话,宁贵人忍无可忍,脱口道:“可若不是你,娘已经是后宫嫔妃,您未免太善妒!”她满脸不甘:“后宫嫔妃几千人,你能容得下别人,为何容不下我娘?”
柳纭娘认真道:“当年她冲皇上下药,被我识破,好在我及时阻止。否则,整个顾家都要为她这个蠢货陪葬!”
宁贵人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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