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 夫妻俩都煞白了脸。
孟成礼焦急万分:“娘,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
“什么是有利?”柳纭娘毫不客气的问:“为了银子,我就该死, 对吗?”
在她的目光,孟成礼羞愧地低下了头。
空气氛凝滞, 余梅花有些受不了,她眼泪落得很凶:“娘,成礼一直病歪歪的, 也下不了地。我们成亲几年, 孩子都没有。家里越来越穷,成礼又不能断药, 银子再没个来处, 还怎么活?”
她说着这些, 想到自己没有孩子和村里人的议论,哭得愈发厉害:“我真的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只为了孟家打算!”
柳纭娘满脸嘲讽:“你们再怎么打算,都不应该算计我的性命。”
她直接戳穿她:“之前我毒,也是李大夫给你的药吧?”
余梅花哭声一顿,想要再哭时,又觉得那个停顿太可疑, 干脆拿下脸上的帕子, 一脸严肃道:“不是。娘, 我一直把你当亲娘,甚至是比亲娘还要好。我入了孟家门,一年也没回几次娘家,有好东西都孝敬了您,您这样怀疑我……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你是我孟家媳, 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从我家来的,孝敬有何不对?”
“你入门后,我从未苛责过你,也拿你当亲生女儿。你没有喜信,我可有怪过你半句?我要是对你下毒,你以牙还牙,那我无话可说!”
她看着夫妻二人,冷笑道:“你们夫妻俩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好在也不是亲生的,当初成礼是抱养而来,我还这么年轻,你们就恨不得我死。等我老了,应该也指望不上你们。”
听到这话,夫妻俩都有些焦急,都想开口解释。
柳纭娘抬起手止住他们的话,率先开口道:“去请村里的长辈,我要断了这份母子情!”
孟成礼面色煞白。
“娘,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柳纭娘一字一句道:“当年你抱过来时,还在襁褓之,是我把屎把尿将你养大。你从小到大身体就不好,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药。这也罢了,银子乃身外物,但我为了照顾你,许多次夜不能寐,心里担忧焦灼……你,实在不配为人。”她靠回了枕头上:“我这些年养了个畜牲,只怪自己眼瞎。但却不想一错再错。”
她看向余梅花,催促道:“你也不想认我这个娘,否则也不会对我下毒。赶紧去请村里的长辈吧!”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趁着天色还不算晚,说清楚了之后,你们俩还能来得及搬走。”
余梅花:“……”搬去哪里?
孟成礼从记事起就是孟家人,从未想过自己要离开,他心茫然又慌乱。下意识地不想离开。
“不!”他霍然起身:“娘,儿子错了。”
说着,跪在了床前。
余梅花也挺慌的,离开是不能离开,尤其还是背负着毒害婆婆的名声,要真走了,往后在这村里还怎么过?
“娘,我也错了。”余梅花也跪了下去,眼看婆婆不肯松口,她一咬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柳纭娘冷眼看着,心毫无波动。
就在夫妻俩以为她会心软时,就听到榻上的人扬声喊:“狗娃,去帮我请廖叔祖和孟五爷过来。让你爹娘也过来帮帮我。”
村里人都知道孟家有事,一直暗注意着,本来该去地里春耕,都留在了家附近的菜地。
听到这话,狗娃的爹娘立刻过来,好奇问:“他大娘,有事么?”
余梅花急忙道:“没事,我娘她生我的气呢,一会儿就好了。”
柳纭娘扬了扬手里的银子:“我要把这两个混账赶出去。还请妹子帮我去请一下两个长辈。”
十两的银锭很大,村里人有些活了半辈子,还一次都没见过。狗娃的娘只觉得那银锭险些亮瞎了自己的眼,她以为自己看错:“这……”
柳纭娘再次道:“拿我的命换银子,这种孩子我是不敢养的。”她叹口气:“妹子,你帮我这一回,稍后要重谢。”
狗娃娘终于回神,摆了摆手道:“大家住得这么近,你这是打我的脸呢。给什么银子,这都是应该的。”嘴上这么说,脚下已经离开,准备去请长辈。她想法简单,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过来调和。
至于把小夫妻赶出门,狗娃娘不敢细想。
那边去请人,余梅花彻底慌了。
“娘,我真的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一点私心都没有。你要信我。”
孟成礼苦笑:“方才我和李大夫谈银子,也是真心为了这个家。伤害已经造成,又不能真的跑去城里告状,且不说大人会不会管,就算一切顺利,咱们家告上了状,你也把李大夫告倒了,最后能落下什么?”
他一脸苦口婆心:“娘,咱们一家长年在村里,去得最远就是镇上。告状这事,没有那么容易。就算最后能赔银子,最多也就是几两或是十几两……咱们直接越过那些麻烦,得到的比麻烦过后的好处还要多,为何不选最简单的路?”
余梅花赞同道:“我知道您生气,但这事情咱们家摊上了,只能这么办啊!”
大概是农忙,两位长辈来得不算快,小半个时辰后才赶到。
柳纭娘已经起了身,坐在了院子里的屋檐下,边上夫妻俩还没有放弃,不停地求情。
看到两位长辈进门,柳纭娘站起身:“麻烦二位。”
有大夫说她活不久,又有大夫说还能活几年。但无论哪种,之前廖小草毒是真的,从鬼门关走一遭也是真的,此时脸色还是白的,明显还在病。
看到她起身,两位长辈急忙上前。
“别站着,赶紧坐下。”
柳纭娘坐了下来,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本来我是想诈他们,结果李大夫一句都没反驳,就是这两个混账给我下毒,也不知道李大夫图的什么,非说我治不好……我反正是怕了,好端端的人都能让他们想些毒死,指望这两个人养老,那是白日做梦。”
“今日请您二位来,就是想让你们帮着做个见证。我廖小草没有对不起孟成礼,不欠他任何东西,反正是他欠我。今日,我要断绝这份母子情分!”
话出口,院子里静悄悄的。
孟成礼还想要上前哭求。
孟家的长辈皱了皱眉:“成礼是你爹娘抱来的孩子,想要他来传孟家。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说到底,无论是夫妻还是婆媳,但凡是吵架。外人前来劝架,都是劝和不劝分。
“这个混账身子弱,我孟家养了他这么多年。自认仁至义尽。”柳纭娘沉声道:“至于传家,他成亲几年,也没有孩子出生。我本就打算令挑孩子过继……本来是打算过继在他膝下,如今看来,还不如重新过继一个儿子。”她眼圈通红:“我身为孟家媳,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孟家,绝无半点私心。”
这话两位长辈和围观的人都挺赞同。
毕竟,当初她守寡的时候还很年轻,明明可以改嫁,顺利的话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她为了给孟家守节,送走了两位长辈,又养大了孩子,谁也不能说她心不诚。
余梅花哭着道:“李大夫诊错之事,咱们谁也不想……”
“住口!”孟成礼一脸严肃打断她。
事实上,李大夫愿意拿这么多银子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闭嘴。
眼瞅着目的没能达到,事情反而越闹越大。那边李大夫知道之后,肯定是不满意的。
余梅花后知后觉,想到此处后,只嚎啕大哭。
“娘,你倒是想想我们……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别家长辈年长之后,都是为儿孙考虑……您这是在做什么?”
柳纭娘冷笑道:“所谓的为你们着想,就是让我受委屈?这要是受委屈还罢了,你们是想要我的命,那我可考虑不了!”她摆了摆手,一脸意兴阑珊:“我意已决!”
她冲着二位长辈行礼:“就算是亲生的不孝子孙,戕害长辈都该逐出族谱。更何况这不是亲生的,我今日要将孟成礼逐出门去。还请二位帮我做个见证。”
廖家的长辈从来了之后就一直皱着眉没开口,听到这话,点头道:“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他叹口气:“送上笔墨纸砚。”
“不行!”院子外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焦急道:“这么大的事,哪能这么草率?”
柳纭娘抬眼,看到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道:“险些被害死的人是我,这也是我的家事,还请外人不要插嘴。”
孟成礼看到来人,眼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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