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大刀,盯着护卫脸上的狠意,一瞬间,李琳琅觉得自己还陷在昨晚的噩梦里。
海棠曾经说过,只要报她的名,就一定能见到人。
一开始,李琳琅并不需要亲自上门,只让人过来送信,海棠同样能收到。现在她是手头没了银子,没法使唤人送消息,这才亲自过来的。
她不认为是护卫不会做人,应该是海棠真的吩咐过这中话。
李琳琅一步步往后退,面色铁青。
她怎么敢?
就不怕自己把她的消息送回家吗?
李琳琅怎么想都不甘心,她在这个城里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潘家人和潘家的邻居友人外,也只有一个海棠。潘家那边她靠不上,如果海棠都不肯帮自己。她就真的毫无退路了。
不能这么走!
无论如何,都得再试一试,李琳琅去了街上,她还在病中,熬得面青唇白,又因为长得好,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没费什么功夫,就请人帮自己写了一封信。
然后,她再次回到花楼门口,拜托护卫给自己送信。
护卫满脸不耐烦:“不行!”
李琳琅咬了咬牙,含笑上前,伸手摸上了护卫硬邦邦的胸膛,语气柔得几乎滴出水来:“你就帮我这个忙嘛,求您了。”
护卫见惯了美人,可面对这般貌美又放低身段苦苦哀求的姑娘还是第一次,到底没能扛得过去,请花楼里面的丫头把信送到了海棠手中。
丫鬟见是护卫送来的,也没有多问。花楼中不少女子平时鸿雁传书,海棠曾经做过花魁,入幕之宾不少。送信这中事,太正常了。
李琳琅没地方可去,就守在了门口。
护卫眼神在她身上不停地流连,李琳琅只觉格外烦躁,好在里面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姑娘,海棠姑娘让奴婢请您上楼。”
李琳琅不止没有往前,反而后退了一步:“以前都是她出来见我的。”
丫鬟面色不变:“姑娘说,她今儿不想出门,你若是不想上楼,便可打道回府。”
言下之意,不上楼的话,她直接就不见面!
见不到人,还怎么拿银子?
李琳琅在这城内没有亲眷,没来多久就嫁入了潘家。她感觉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做潘家的媳妇时,很少出门转悠,同住一条街上的邻居都有好多人不认识她。和离之后,又直接去了郊外。因此,认识她的人不多。
脸面这中东西,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算,陌生人而已,管他怎么看呢?
这么想着,她坦然跨进了这满是香味的楼子,上楼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再怎么说服自己,也否认不了她受委屈的事实。
海棠的屋子是一个套房,进门就是一张桌子,不见底下的庸俗,反而格外雅致。她就坐在桌上,看着进门来的人,笑吟吟问:“表姐,几日不见,你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李琳琅昨晚在柴房和茅房之间奔波,压根就没睡,此时眉眼憔悴,身上的衣衫也满是灰尘。她苦笑道:“你生我的气了?”
对表姐妹之前闹翻的事绝口不提,仿若没有发生过似的。海棠轻笑:“表姐,你若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妈妈,凭你的容貌,学一学规矩之后,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我才不要。”李琳琅对此很是抵触,想也不想就拒绝。
海棠脸上的笑容敛起。
明摆着的事,李琳琅对此有多抵触,就有多看不上她这个做花娘的妹妹。看着李琳琅这样的反应,她愈发觉得齿冷,亏自己之前还待她如亲姐。
失望过后,早已经不难受,只余满腔恨意,她施施然整理了下衣衫:“之前给的银子花完了?”
李琳琅:“……”拿着银子才隔一夜就碰到了潘元武腿被打断,他腿上两处骨折,大夫说会影响他练武的根基,得用好药……她不敢让他留下暗疾,怕不好解释,加上她真心以为潘元武会给自己说一门好亲,实在没到翻脸的时候。那银子没捂热就花得差不多了,倒不是她舍得,而是当时心虚嘛,毕竟,潘元武是听了她的话才跑去找母子几人的晦气的。
再说,花银子的时候她也不觉得需要省,真的跑来问海棠要,难道海棠还敢不给?方才护卫说得那样绝情,她都有些被吓着,结果还不是把自己请了上来?
海棠嘲讽道:“嫌弃我银子脏,你倒是别花啊!”
李琳琅眼中一怒:“海棠,你就不怕我……”
海棠怕家中爹娘知道自己的处境,这算是她最想要隐藏的秘密。当初她看在姐妹情分上毫无保留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琳琅,结果李琳琅却一次次用这事伤她,无异于往她心上戳刀子。
海棠脸上并不生气:“要银子没有,你若是想留下,我倒是可以帮上你的忙。”
李琳琅气得霍然起身:“海棠,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海棠似笑非笑:“昨夜过得如何?”
闻言,李琳琅眼睛瞪大:“是你?”
她就说,这世上哪那么多好人?
现在想来,管事真的好心,那个婆子却有些奇怪。
海棠笑吟吟,并不否认:“表姐,你莫非忘了当初我对付潘子峰的事?”
李琳琅想到那些环环相扣的计谋,若不是林玉兰母子连心,赶去救人,潘子峰甥舅二人就算不死,也活不了几天。
见她被吓着,海棠笑容更深:“不要惹我!”随即突然变脸:“滚!”
李琳琅被吓得后退几步:“你不怕我告诉你爹娘?”
海棠伸手打了个哈欠,姿态格外撩人:“我已经送信回去,说我们姐妹互相扶持。”
闻言,李琳琅先是一愣,随即暴怒:“你毁我名声!”海棠冷哼:“你还有名声?就你干的那些事,比我还不讲究……”她又打了个呵欠:“回吧。以后不要来了,否则,惹恼了我,你没有好下场!”
有个丫鬟伸手一引,做出送客的模样。
李琳琅眼看海棠要进内室,飞快道:“海棠,我没想和你翻脸,你只要把我安顿好,我一定帮你保密。”
海棠咯咯笑了:“我爹娘已经知道,你威胁不了我。”
李琳琅只觉毛骨悚然。
她以为海棠受自己威胁,以后就是自己的钱匣子。若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把那些银子花在潘元武身上。
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下楼时,李琳琅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前路茫茫。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潜意识里还是想离开这条街,刚走到街尾,突觉脖子一痛,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刻钟后,泡在水里的海棠屏风外出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姑娘,成了!”
海棠冷笑一声:“关她几日,不要给饭吃。敢威胁我,哼!”
半日后,郊外的柳纭娘便得知李琳琅被人敲晕的事,她想了想,吩咐前来送信的婆子,道:“把她身陷囹圄的事告诉潘元武。”
苦命鸳鸯互相牵挂,为对方付出,更让人感动嘛!
潘元武看着李琳琅消失,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心头又生出侥幸之意,她兴许真的是去找马车。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还是不见李琳琅的身影。潘元武不得不承认她真的离自己而去的事实。
不过,他又觉得,可能李琳琅是去找人帮忙了。毕竟,现如今两人的情形都不太好,急需银子……当然了,他心里也明白,这想法大概是奢望,就他知道的,李琳琅在这个城里没有亲戚友人。
他挪到了偏僻处,换了一身衣衫,顾忌着脚上的伤,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好在那碗汤的效用渐渐过去,不如昨天那般急。手头没有银子,他得想法子找个地方安顿,于是,先去了潘家门口流连,得知一家人早上就回了郊外,他也不敢保证兄弟俩一定会照顾自己,怕颠簸一路无功而返,到时候身在郊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左思右想之下,拿着仅剩的铜板请了马车送他去剩下的友人家中。不求他们收留,只希望他们看在曾经的情谊上施舍一些,好歹得有个落脚地。
如果说昨天还比较要脸,不好意思把话说直白,今天的他直接就将脸一抹,上门就求收留,不行就要银子,否则就不走。感受了大半日友人鄙夷的目光,还有好些人表示和他断绝关系……终于拿到了几钱银子。他正庆幸自己今夜不用露宿街头,就有人急匆匆跑来,说看到和他在一起的姑娘在花楼附近被人打晕。
潘元武顿时就慌了。
李琳琅长得那样好,被人盯上很正常。去晚一点,弄不好就被人欺辱了。
并且,听到这个消息,他自觉知道了李琳琅补回来的缘由。
人家被人打晕,压根就回不来!
“人在哪儿?”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那个婆子。太过着急,还扯着了腿伤:“她去那里做甚?”
最后一句,纯粹是太过担忧随口问的。
婆子一脸为难:“反正就在花楼那边,她好像是海棠姑娘的表姐……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瞧瞧!”
潘元武大惊,再想找婆子多问几句,人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中。
李琳琅竟然认识花娘?她在这城里有亲戚?
不知怎的,潘元武心里狂跳,他让车夫把自己送了过去。
一路挺顺利的,海棠也没有避而不见,上下打量潘元武,眼神轻蔑,最后嗤笑一声:“我还当李琳琅费尽心思杀了自己夫君也要改嫁的男人有多优秀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轻飘飘一句话,潘元武眼露震惊,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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