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堂是广宁山庄在城内设立的专门解决百姓之间纷争的地方。里面有不少高手,每一任堂主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凡是拿到忠义堂的案子,含冤的人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但也因为如此,案子挺多,堂主性情刚直,从来不肯让人插队。报上的案子等上两月得以解决,那还算快的。
而昨天报的案子今天就有人寻苦主问话,还是柳纭娘出了力气。
她的金疮药有价无市,昨天报案时,等忠义堂接案后,主动说堂中弟子办案辛苦,她愿意捐上一千瓶金疮药。
习武之人就没有不受伤的,堂主还亲自出来道谢。立刻就派了人去百花楼,昨夜熬了一宿,把里面的姑娘身份查了个清楚,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了结。因为金创药的缘故,堂中弟子在救人质时,更是万分小心。
那些被圈禁的姑娘也不是傻的,见他们小心翼翼,问及谁是李琳琅时,立刻冒出来好多个。所以才有了几人来请潘元武去认人的事。
潘元武眼前阵阵发黑,车夫本也是城里的人,对忠义堂那是又敬又怕,见他们催促,立刻就拉了缰绳跟在后面。
忠义堂有别于往日的冷肃,还没靠近就传来各种香粉味,听得到里面莺声燕语,还有不少女子在哭。潘元武逛过不少次花楼,对这般情形并未露出诧异之色,此时他一脸严肃,心里则害怕不已。将林玉兰那个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出现在门口,立刻就有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扑上前:“我在这里。”
这一下像是热锅里溅入了冷水,屋中瞬间煎沸腾起来,好几个姑娘扑上前言自己是李琳琅。
李琳琅自己反而被挤到了一边,她气得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冒牌货,他是认识我的,你们少靠近。”
立刻有女子喷她:“你能做得到的事,我们也做得到。”说着,朝潘元武飞了一个媚眼:“这位大哥,您救了奴家性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奴家愿意随伺在您身侧……”
面前的几位女子各有风情,潘元武本就是好色之人,看得呆了呆。
李琳琅气得跳脚:“潘元武,我在这里。”
潘元武刚才下马车时,有堂中弟子贴心地送上了拐杖,他勉强可以自己走动,闻言看了过去,眼神莫名。
李琳琅早在他踏进来时,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凭着他对自己的担忧,不应该这般冷淡。见到了人,不说怜惜吧,简直毫无担忧之情。出事了!
被关着的时候,李琳琅想了许多。她扒拉了一遍,自己在这广宁城只认识潘元武,如果有人救她的话,也只有他。因此,昨夜被带出来,听到有人在寻“李琳琅”,她就已经有了主意。
见了面之后就说自己在借马车的途中被人敲晕的,潘元武应该不会怀疑。
有堂中弟子过来,正色问:“潘把头,哪位是李姑娘?”
潘元武不情不愿地指了李琳琅。
李琳琅暗自松了口气,小碎步走到他身边。其余姑娘满脸失望,还有不少人冲着潘元武表明心迹。
这城内的大多数百姓不知道忠义堂办事的效率,但她们在百花楼见多识广。这事一般是没那么快的。
面前男人有这个本事,肯定有不同之处。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门口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边上有个二十多岁的清俊男子呈护持之态,一看就知二人关系不菲。退后两步的地方,也有一双年轻人,那男子约摸二十岁,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正和边上女子低声说笑,惹得那女子娇嗔地瞪了过去。
边上的忠义堂弟子看到这一行人前来,立刻迎了上去,向来严肃的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没多久,堂主急匆匆而来。
虽然有了金创药,可还需要止血散,这林娘子所制的止血散几乎见血就止。要知道,血流的多了,伤了元气,再好的金创药也只能加快伤口愈合,补不了元气。还有,有些伤根本就止不住血,只能眼睁睁看着伤者血流而亡。
忠义堂主知道自己偏心,但他偏得坦坦荡荡。多要几份药粉,那挽救的都是兄弟们的命!
柳纭娘是很乐意与广宁山庄交好的,看到堂主亲自前来,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这些姑娘中有一大半都不是自愿,堂主救她们于水火,实乃大善之人。”
堂主有些尴尬:“林娘子这话,我受之有愧。若不是你报信,我也不知道有那么多女子正被人欺辱。”他是个直接的,转而道:“再说,这一回我确实有些私心。听说林娘子除了能制出上好的金创药,手头止血散也不错?”柳纭娘颔首:“这些都有药方。”她认真道:“忠义堂为城内百姓付出良多,都是有血性之辈。如果堂主愿意,可以派两人跟我学这两种药的配制。”
堂主愣住。
习武之人容易受伤,那春生谷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就是因为他们能制出各种药粉,才被各路武林人士追捧。
春生谷中,一个普通弟子,也能随便给人脸色。如果忠义堂能做出比他们更高明的药粉……或是广宁山庄有了自己的药方,也不至于被人辖制。
他顿时一喜:“只是我堂中的弟子怕是不行,容我禀告山庄,由他们派出专门学医的弟子。”
这对于柳纭娘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柳纭娘颔首:“我家祖辈都被山庄庇佑,如果是山庄派人,可以多派几人。”
堂主眼睛大亮,一瞬间已经想到了许多。当即愈发客气。
柳纭娘看到了不远处的潘元武,道:“我想和他们聊聊。”
堂主知机离开,他也得回去赶紧把这消息报上去。
这段日子,柳纭娘的药粉声名大噪,山庄中各处也有派人采买,但却从来没有人上门威逼过药方。由此可见,山庄秉性不错。
还有,柳纭娘这几天也发现,无论是潘家附近,还是她在郊外的庄子,周围都隐隐藏了不少人,但却并无恶意。应该是山庄的人发现了什么,特意派人护着她。
潘元武看到了门口的情形,心情格外复杂。拄着拐杖上前:“玉兰,你何时与堂主有了交情?”
“不关你事。”柳纭娘打量二人:“琳琅,你没受伤吧?”
李琳琅面对他们,就觉格外羞囧。胡乱地点了点头。潘子峰看天看地看身边的余甘草,就是不看李琳琅。
见他如此,李琳琅有些伤心,却也知道自己再不能摇摆不定。潘子峰视自己如无物,她贴上去也不会有好下场,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把潘元武哄好。
她被裹挟在人群中救出,好多女子低声议论,说这请忠义堂把他们带出来的人应该有几分人脉。
既然如此,留在他身边,无论是陪着他,还是被他嫁出去,都比她自己蒙着头乱撞来得好。
“说起来这事儿多亏了你,要不是发现你不见了,我也不知道百花楼敢干这事。”柳纭娘正色道:“那些姑娘都得记着你的恩情。”
她说着,带着几人抬步去了后堂。
李琳琅有些懵,不过,能让人记自己的恩,总是好事。曾经她得海棠一人相助,做事都要便利得多,如果这所有的女人都听她差遣……她心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欢喜之意,下意识地跟着潘元武往外走。
而里面的女子也在忠义堂弟子记录过后被放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李琳琅,还冲她道谢。
李琳琅被夸得脚下轻飘飘的,到了忠义堂外,正晕乎乎不知身在何方。忽见前面的潘元武霍然回头,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他武功渐退,却也不是李琳琅能抵挡得住的。两人离得近,这一巴掌挨了个结实。
李琳琅被打偏了头,踉跄几步还是没能站稳,摔倒在地上时,唇角已经流出了血。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左边脸颊已经红肿不堪。
“你……”
她和潘元武认识几年,还是第一回被他如此粗暴的对待。
潘元武蹦跳着上前,居高临下地呵斥道:“李琳琅,你骗得我好惨。”
李琳琅傻了眼:“我没有……”潘元武大怒,维持住平衡,一拐杖敲了过去。
李琳琅被敲得喷出一口血,在地上滚了几滚。
潘元武冷眼看着,心中并无怜惜之意,只是他脑中想的都是忠义堂主在林玉兰面前的笑容。
他不是蠢人,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如果他还是林玉兰的夫君,忠义堂主也会客气对他!总头那边,无论他歇多久,都不会少了他的位置!
可是这一切,都被面前的女人毁了。
潘元武手中拐杖再次敲出,一字一句地问:“你找人杀我儿子,还故意将落胎之事摁在我头上。这些难道不是你做的?”
李琳琅眼睛瞪大,腹中疼痛传来,她急忙解释:“有误会……”
“误会个屁。”潘元武怒气冲冲:“肖满满和海棠亲口告诉我的,你休要狡辩。”
他再敲,李琳琅不觉得自己还挨得住,她看着面前满脸凶狠的男人,只觉得陌生。字字泣血:“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潘郎,我是为了你啊!”
话出口,喉咙一股腥甜涌上,她又吐了一口血。
如果潘元武早就知道内情,此时大概还会心生怜惜。他只要想到自己被这个女人骗得团团转的事已经被好多人知道,就格外暴躁。
“老子不稀罕。”潘元武作势又敲。
李琳琅急忙滚了两圈,避开了去:“潘郎,我真心为你,否则,何必做这些?”
潘元武从胸口漫起一股恶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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