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水清心里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她如今身受重伤,根本就出不去。如果想法子,到时能让丫鬟往外传些消息。可是一双儿女都被禁足,得到消息又能如何?
至于胡家,因为先前还债的事,加上胡家以后怕是都再也不能从陈家占到便宜,那边再也不肯搭理她。
因此,胡水清再焦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燕长琴接手了家里最后一间铺子。
正如柳纭娘说的那样,管事不愿意交账。她直接把人给辞了,底下的人立刻就乖觉起来。
陈康平得知此事,狠气了一场:“把夫人请过来。”
于是,柳纭娘刚下马车,门房迎上前来,低声道:“老爷请您去见他,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最后一句,就是报信了。
柳纭娘含笑点头:“我知道了。听说你女儿今年十三岁了,回头去找江管事,累是累一点,每月二钱银子,每年四套新衣,先做着吧。”
门房大喜,忙不迭道谢。
柳纭娘进屋时,陈康平正靠在床头上,额头上还放着一块帕子,口中含着酸梅子。
这是大夫吩咐的,如果头晕,就不要乱动,含一块酸梅子会减轻呕吐的感觉。
“听说你找我?”
陈康平是听到她的声音就生气,质问道:“谁让你去接手我的铺子的?”
柳纭娘振振有词:“你病得这么重,我是为你分忧。夫妻之间,不用分那么清楚。”
陈康平:“……”还是分清楚的好。他明明五间铺子,生意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了。可如今,手里一间铺子都没有,底下的管事一个都不听他的话,手头的那点存银越用越少。这一切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说实话,偶尔午夜梦回时,陈康平也有些后悔,曾经对燕长琴的漠视。如何他对她好一点,她可能不会做得这么绝。
多年夫妻,陈康平很清楚,燕长琴是个很容易心软脾气很好的人。
把人给逼成这样……都是胡水清的错。
想到那个女人,陈康平就会想起自己被那女人玩弄于股掌的事,一股怒气从胸口升起,冲击得他头又开始发晕。
柳纭娘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叹口气道:“外头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先养好身子要紧。看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命不久矣。”
陈康平:“……”
这女人是真的想把他气死吧?
他脸色比茅坑还臭,柳纭娘想到什么,道:“对了,我知道你在打听张管事,便让人盯着他的府邸,就在昨夜,他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话,陈康平顿时忘了方才的怒气:“把她约出来,我要见他。”
柳纭娘摇了摇头:“你又不能出门,坐一趟马车,怕是会要你的命。这样吧,我送一封帖子,把他约到府里来。”
陈康平半信半疑:“他这么久不露面,分明就在躲我,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
“不追究当年的事,只想知道真相。他应该很乐意与我们和解。”柳纭娘说着,还点了点头:“他和咱们不同,我们生意再小,那也是东家,他再得脸,也只是下人,就像是我今天辞得那个管事一样,无论做得多好,只要做错了事或者不听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说白了,他也怕我们去告状。
陈康平其实还真的想去告状。
之所以没去,一开始他是想找张管事问个清楚,后来再想去时,自己已经受了伤。现在还没养回来,告状的事只能往后挪。
陈康平脸色不太好:“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这事不可能和解。”柳纭娘认真道:“和解只是说说而已,我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张管事得了消息,又拖了两日,这才磨磨蹭蹭地上门。
不过,柳纭娘从一开始送帖子,就是以陈康平的名义。因此,张管事一直以为自己是对陈康平一个人说当年的事。
如非必要,都不好在床上待客。张管事上门时,陈康平难得地到了正房。
“陈东家,听说你身子有恙,不知可好些了?”张管事率先开口,又道歉:“之前令堂去世,我刚好在外地,没能赶回来吊唁……实在对不住。”
他已经是年过六旬的人,微微欠着身,看起来格外卑微。
陈康平冷冷看着他:“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闻言,张管事笑容一僵,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进门这么久,连杯茶水都没人上,做得这么明显,张管事又不是傻子。他自己走到椅子上坐下:“康平,那时候我很看好你,真的。否则,也不会把库房这么要紧的地方交给你看着。”
陈康平被他算计得那么惨,结果他却口口声声说看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看好了我是个冤大头,对么?”
张管事一脸无奈,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不管你信不信,当年的这银子,我是真不想赚。这里面有些内情。”
“我这个人谨慎惯了,从来就没想过要昧下东家的东西。那年冬日特别冷,皮毛生意不好做,胡家有一批被冻坏了的毛料想卖给我,我也是端着东家的碗吃饭,不可能做亏本生意,肯定不能答应啊。当时我就一口回绝了,可是……胡家当真是胆大,他们瞒着我换了库房的料,又放了一把火,等我知道的时候,料子已经烧了。”
陈康平皱起了眉:“这里面还有胡家的事?”他一脸不信:“你可别诓我,我立刻可以找人来问的。”
张管事伸手指着外面:“你去找,我可以与他们当面对质。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在库房起火之前的半个月里,是不是有人找你喝酒?那人是不是与胡家有关?”
时隔多年,陈康平忘了许多事。不过,他守库房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确实是胡家的亲戚,两人也确实在库房外喝过酒……他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胡家的照顾,气得脸上泛青,脑中一阵阵发晕。看他脸色不好,张管事飞快道:“我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你才是这一场灾祸的罪魁祸首。人胡家姑娘看中了你,可你又已经有了妻室,他们才想到了这个法子。你就没想过,凑到差二两的时候,为何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林家?”他神秘兮兮道:“实不相瞒,当年我就怀疑这是胡家算计好的。林家人也是他们帮忙牵的线……我没有去找那个中人,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一问。”
陈康平冷笑:“我问过了的。”
“哎呦。”张管事一脸恨铁不成钢:“中人干了这种缺了大德的事,怎么可能你一问就说实话?”
屏风后,柳纭娘手里拿着账本,心底冷笑连连。上辈子燕长琴在儿子死后,没多久就重病而亡。临时之前,陈明义被派往山里,已经大半个月没了消息,她那时候就隐约知道自己被典出去的事是一个阴谋。只是,她已经没了找寻真相的机会。
张管事这番话就算掺了假,可胡家人也绝对不无辜。
一个要钱,一个要人,吃亏的就是燕长琴!
张管事又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当年的真相就是如此,我确实不该贪那银子,现在我翻倍送回。说起来,胡家那姑娘过门后为你生了一双儿女,你这些年来妻妾相得,我也算阴差阳错帮了你的忙。”他叹了口气:“我为东家费心劳力一辈子,不想晚节不保。是我对不住你。”他起身,深深弯腰:“还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当年的贪财。”
陈康平没有说话。
从他的角度来说,筹集的银子已经回来,那时候的担惊受怕有了十多两补偿,确实已经足够。只是,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张管事起身要告辞时,却见屏风后绕出来了一女子,他先是一惊,待看清楚那人的容貌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尴尬无比:“陈夫人,你也在啊。”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把我害去山里险些有去无回,哪怕回来了也不好意思见人,几乎毁了我一生,我当然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张管事眼神一转:“真相就是陈康平长得太好,被胡家姑娘给看上,他们才处心积虑算计着把你送走给人腾地,我真的是被迫。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胡家人去。”
柳纭娘颔首:“你的话有道理。但我被害得这么惨,就算没死,也已经不想讲道理。你回去吧,稍后我会收信一封送往云城,告知李家当年的真相。”
张管事:“……”他最怕的就是此事,就怕陈家直接把这消息捅到东家面前,所以才想上门和解。如果早知道燕长琴也在,他绝对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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