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纯的跑来认亲, 朱鹏远很可能会软化。
这个道理柳纭娘明白,李氏也明白。
李氏心下叹息,怪只怪上一回没来得及找儿子。而这一次, 家里又实在等着用银子。本来他还想先谈谈母子情再提此事, 现在,也只能硬上了。
“鹏远,是这样的。”李氏怕边上的柳纭娘再次开口, 率先道:“前两天我来过城里,本来是想找你的,可在看到你之前, 先被你爹给看见了。我想要躲也来不及,他见我颇为狼狈,念及当年的夫妻情分, 就给了我一些银子。但是, 这事很不巧, 被夫人的人给看到了。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 你爹昨天就跑去了邱家, 也就是我如今的夫家逼着我们还银子。”
她叹口气,缓了缓道:“可银子已经花了,一时半会儿凑不起来,你爹又是个暴躁的性子,当即就命人打砸一通。还伤了好几个人, 他们现在都怪我……我得拿着银子回去请大夫。不然, 他们都会打我。”
朱鹏远皱了皱眉:“你如果不愿意留,我可以接你离开。”
柳纭娘嘲讽道:“这亲的就是亲的,狗肉永远都贴不到羊身上,我养你那么多年, 你还给我下毒,你娘当年丢下你跑了,一跑来哭你就愿意奉养……”她摇摇头:“挺让人难受的。”
母子俩:“……”
朱鹏远有些尴尬:“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也会奉养你的。”
柳纭娘摆了摆手:“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怕被毒死。”
朱鹏远黑了脸。
李氏也听说过朱鹏远对养母下毒的事,她不太信,但现在看来,周巧心当着面就敢提,这事应该是真的。想到此,她心里一沉。
“鹏远。”李氏压下心里的想法,苦笑道:“我去了邱家之后,哪怕再不愿意,也强不过他们,圆房之后,我又给你生了几个弟弟妹妹。无论邱家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当年若不是你舅舅把我关起来,我也不会放弃你……如今也一样,为了他们,我走不了。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给我点银子就行。”
朱鹏远听说她又生了孩子,心里挺失落的。
不过,他和朱大明一样,有那种穷人乍富后想要衣锦还乡的心思。尤其愿意接近那些不如自己的穷人,就想听他们感谢自己,看到他们艳羡的目光。因此,他稍微迟疑了下,就掏出了荷包。
李氏眼睛一亮:“鹏远,你是个好孩子。回头我一定会把你的善心告诉你弟弟妹妹,让他们记得你的恩情。”
朱鹏远听了这话,心里挺满意的,嘴上谦虚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先……”
“容我提醒一句。”柳纭娘又开口了。
母子俩都看了过来,李氏对上面前女子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心里咯噔一声。
朱鹏远面上疑惑,心里也警惕起来。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养母被自己下毒之后,就恨上了他,暂时没有和解的可能。那么她说的话,很可能对他没好处。
柳纭娘笑吟吟道:“邱家是你爹亲自带着人打砸的,他那边刚把人收拾了,你回头就拿银子救人。那你爹岂不是用自己的银子收拾自己弄下的烂摊子?”
朱鹏远:“……”好像挺有道理的。
柳纭娘一本正经:“你和你爹公然唱反调,万一他生气,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转头对上李氏几乎冒火的眼神:“这是你亲娘,你要是愿意的话,也是可以接济的,大不了就被你爹厌弃嘛!”
朱鹏远听到最后一句,哪里还坐得住,抬手就将李氏手里的荷包抢回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俩聊。”
话音落下,人已经在几步开外。
李氏:“……”她和周巧心能聊什么?
聊当年挨打的心得么?
她扭过头来:“周巧心,你果然没安好心。”
柳纭娘一本正经:“讲道理,我可是好心帮了忙的。要不是我去喊,你可就暴露了。对了,本来我也不打算针对你的,可昨天朱大明跟我说,是因为你跑了他才会强娶我。照着这么算,我会混到如今孤家寡人的地步,跟你也有很大的关系。”她掰着手指头:“如果当年你不跑,朱大明有媳妇就不会来娶我,我不会嫁给他,便不会守活寡,就不会嫁到范家,也不会没有孩子……”
李氏听得头都大了:“少东拉西扯的。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你生来就该嫁给朱大明,关我屁事。”
到手的银子飞了,她越想越气,干脆伸手就挠。
柳纭娘先是惊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踢了出去。
李氏肚子挨了一下,痛得满脸狰狞,狠狠瞪着她:“你敢打我?”
“你都敢打我了,我凭什么不敢打你?”柳纭娘似笑非笑:“方才你说的是被娘家人给逼嫁给邱家,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当年我嫁给朱大明,确实有你的原因,说真的,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心结难解,实在想找人理论,要不,我们去衙门上理论一番,好好说一说当年的那些事?”
李氏哪里敢去?
她不知道朱大明知道了多少,但儿子这里暂时还不知道真相。她已经打算私底下再来问儿子要银子,虽然很可能会撕破脸,但能少撕就少撕点。
“我懒得理你。”李氏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柳纭娘招手道:“你别跑啊!”
*
看了一场戏,柳纭娘心情愉悦,她回去的路上,看到有间铺子要转租,还特意去问了一番。
这是一间卖酒的铺子,只剩下祖孙俩,最近正被人逼着强卖酒方子,但方子是祖传下来的,祖孙俩不想卖,打算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后面有酿酒的器具,柳纭娘刚好也知道一些酿酒的方子,加上祖孙俩急着离开,价钱及其公道。柳纭娘很快与其敲定了契书。
祖孙俩租了十年,当年是来寻亲,结果亲没寻到,这才打算留下做生意。如今被逼着回去,也没有多留恋这里,看到柳纭娘并不压价,二人在这条街上也偶然听说过关于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签契书时,才知道了她的身份,忍不住好心提醒:“实不相瞒,有人想要我们的方子,你租下之后,如果是自己做生意,最好多请两个伙计……那些人真的找上门,伙计也能挡一挡。”
柳纭娘听得好笑。
说真的,像李氏那样张口就编故事的人很少,但生意做得这么厚道的人也不多见。她笑着道:“我记下了。”
祖孙俩连夜离开。
这铺子刚修整几年,各处都挺新的,里面还有祖孙两人留下的酒,也有酿到一半的粮食,柳纭娘全部买下了。回头她买点粮食回来继续酿酒,再请两个伙计,明天就可以开张。
先卖剩下的酒,然后再用自己的接上。
柳纭娘回去找了大娘,请了她的儿子帮忙,又有大娘牵线搭桥,请了另外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就得一个生病的父亲,底下还有妹妹,全家都靠着他。
“实在是懂事,前两天还跑去扛活,那么大点的孩子干那样的重活很容易伤了身子,你要是愿意帮忙,也是救了那一家子。”
柳纭娘笑着道:“那铺子不大,我只能请两个人。酿酒这活儿挺累的,那孩子干不了重活,请了他,罗大哥就得干大半的活。你可别后悔。”
大娘失笑:“那不要紧。他还年轻嘛,干得动。”
主要是这东家厚道。
说真的,大娘真心觉得周巧心是个好人,待人特别诚心。换一个姑娘,被朱大明那样对待之后,改嫁时不可能会带上他的孩子。后来遇上范家那样的人家,在范林走后,也早就改嫁了好么。
也就是周巧心才会这么老实。
翌日铺子照常开门,柳纭娘早知道有人闹事,当然会守着。里面是两个男人,她不好进去,便坐在了马车里,手边放着绣品。
倒不是她那么勤快,而是先前收了一位夫人的定金。
那夫人很喜欢她的手艺,愿意出市价的两倍买她的绣品。人家实在喜欢,如果还拒绝,容易得罪人。再说,银子都送到手边了,不赚白不赚。
大半天都挺顺利的,祖孙俩方子不错。那强买的人就是看了二人的生意,之前也只是逼他们祖孙 ,并没有扰乱铺子里的生意。因此,这大半天客人络绎不绝,罗小田还出去送了两趟酒。
到了半下午,街上行人越来越少,柳纭娘绣得脖子有点酸,刚放下绣品伸懒腰,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气势汹汹而来。
为首的那人,她在朱大明身边看到过。
这不是巧了么!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朱大明哪怕富裕了,也还是改变不了曾经的处事作风。
四个人等到酒铺子里没客人的时候才进去,眼睛一扫就发现了不对:“这里面的东家呢?”
罗小田也听过柳纭娘的提醒,含笑道:“昨夜换了东家了,我家东家刚买的铺子,几位想打什么酒?”
管事先是惊讶,随即大怒:“是谁那么不长眼,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这铺子被我东家看了?”
罗小田也做出惊讶的模样:“有这种事?”他愤然道:“可那祖孙俩提都没提……”又缓和了语气:“大哥,这事我们也不知道,东家也是被骗了。”
管事知道,重要的不是铺子,而是酒方子。他皱眉问:“那你们东家买下方子了吗?”
罗小田急忙摇头:“人家不卖,东家自己准备了酒方子……”
管事面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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