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娣今年是到郡南是去外祖家小住。
她阿爹陈雄并不是治寿郡的人,可是陈阿娣的阿娘是,外祖家里只有陈阿娣一个姑娘,家资雄厚,陈雄是以半入赘的形式娶的陈阿娣阿娘,所以每年陈阿娣都有小半时间会住在郡南外祖家。
往年的治寿郡之行,都会让陈阿娣唉声叹气好长一段时间, 可从今年开始起就不同了。
她在治寿郡有朋友了,因此便觉得郡北比郡南好玩许多。
前方骑马奔驰的齐明回头,冲陈阿娣笑道:
“我家阿妹都没有你这姑娘这样野的,郡北有什么好顽的?你真没见识,大泽十八郡,至南至北, 至东至西,那可顽的山山水水, 风土人情, 奇人怪事,可多了去了,哪里都比常年风沙漫天的治寿郡精彩纷呈。”
“都有哪些精彩?”
陈阿娣追上了齐明,与他驱马齐奔,两人很快就把盛姣姣撂在后面了。
盛姣姣见状,也不上前去追,只一个人打着马,慢悠悠的跟在两人后面小跑。
前方齐明的声音响起,都是说的些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趣事,听的陈阿娣一脸的羡慕。
只听陈阿娣羡慕道:
“我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那我也要牵着一支骡队,同齐二哥一样,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我还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行啊,别的不说,以后待战事平息了, 你就女扮男装,同我一起去跑商,我们一人牵一支骡队,这样本钱大,货物多,一路走一路卖货,跟着我,保管你赚的盆钵满钵。”
齐明说的高兴,也不曾想过那些男女大防,更没考虑陈阿娣的身份地位,心中豪情一起,有些话就说了出来。
他并未在意许多,陈阿娣却是沉默了下来,她抿着唇,似乎正在思考齐明这话的可行性。
跟在他们身后的盛姣姣眉头一拧,夹了一下马肚,上前来,与陈阿娣并驾齐驱,笑道:
“陈姑娘可别被我阿兄的那张嘴给骗了,做货郎跑商可不是说说而已,沿途风景虽然精彩,可也是与许多危机并存, ”
又说道:
“若是陈姑娘想要赚钱,不如与我一起,等来年开春了种药材,那算是陈姑娘禀承父业了。”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郡北的风沙也一天比一天大,今年是没办法继续开田扩大药材的种植范围了。
甚至许多治寿郡的人,农田里的庄稼早就不种了。
陈阿娣仔细的想了想盛姣姣的提议,只觉没有齐明说的吸引她,但又不好拂了盛姣姣的面子,只大方应道:
“我外祖家在治寿郡,也有许多的药田,不过长得都不好,只能勉强种些能抗旱的药材,若是盛姑娘愿意,待来年春天,我可以给盛姑娘一些这些抗旱药材的药种,至于药田......”
她想了想,骑着马贴近了盛姣姣,低声道:
“我外祖家其实在跳马湖的水泊边,也有几块地,都是放在那里没有种的,若是盛姑娘需要,我可以便宜些租给盛姑娘。”
“那敢情好。”
盛姣姣一听,眼睛都笑弯了,水泊边上的地,那都是跳马湖的“肥地”,陈阿娣的外祖在治寿郡也算是一等一的福贵人,这样荒着不用的地皮很多。
虽然盛姣姣现在也不缺地种药材,可她要的是,与陈阿娣合作种植药材的这层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来年盛姣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种植药材,倒卖给军营了。
已经骑马到了前方的齐明,并不知道盛姣姣与陈阿娣又谈了些什么,只在老远的地方回头,大喊道:
“快到郡北了,你们快些。”
一行人很快到了郡北的东营后面。
郡北的地势比跳马湖更开阔一些,东营和西营的营门对着属国开,两座营中间是一大片开阔的牧草平地,属国地势偏低,站在东西两座营的瞭望塔上,就能看到属国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片无人的牧草平地上,每年都会有很多南飞的大雁来这里栖息,做好休整后继续往南飞。
但因为近几年的水土沙化非常严重,环境一天比一天恶劣,牧草长得越来越不好,飞过的大雁也越来越少了。
谭戟准备在这片牧草滩上守活雁,因为是要捉活的,这难度比较大。
只是如今入了秋,大雁南飞,天空飞过的活大雁相对,还是有一些的。
所以谭戟一早就派郑岭找了齐漳,他和齐漳各带一队人在这戈壁上守着。
十几个人趴在地上,看着远处平坦的土地上,一群大雁落了下来,在吃他们早先撒好的谷粒。
趴在另一头的,是齐漳带来的谭小剑等人,眼看着一群大雁飞了下来,慢慢的在稀稀拉拉的牧草地里找着谷粒,慢慢的往齐漳所藏的地方靠近。
就只听见马蹄声响起,齐明和陈阿娣有说有笑的打马跑入了大家的视线。
声音太大了,把落在戈壁上头的一群大雁都惊飞了。
“这瘪犊子。”
趴在土坡后面的齐漳,暗骂了一声,捡起一块土块儿来,刚想朝齐明丢去,又看见齐明后面盛姣姣打着马,慢悠悠的小跑了来。
三个人身后,跟着一串陈家护卫。
齐漳看向对面的谭戟,谭戟拧着剑眉,也是匍匐在地上,察觉到齐漳的目光,他抬头看过去,朝齐漳眯了眯眼,意思是让齐漳管管他兄弟。
齐漳也朝谭戟眯眼,他是来帮谭戟捉活雁送他阿妹的,管不了齐明。
尽管是假的,可齐漳也显得很不配合,齐明带了一群人骑马跑过来,把大雁群惊飞了,齐漳还挺幸灾乐祸的。
怎么说呢,这心情就挺矛盾,大概是谭戟做的太真,太将这场假婚事当真,于是齐漳也忍不住真起了些刁难小舅子的心思。
古来,阿兄与小舅子,就是天敌!这话没错吧。
“营长,是阿嫂。”
郑岭就伏在谭戟的旁边,他高兴的指着齐明身后,骑马缓行来的盛姣姣,又对谭戟道:
“阿嫂肯定是想看咱们怎么替她捉大雁的。”
不等谭戟说话,郑岭回头,对身后几个东营的弟兄令道:
“兄弟们,阿嫂来了,都表现好点儿,别丢咱们营长的点。”
“这是肯定的,放心吧!”
趴在地上的几个身穿铠甲的男人,那脸上的神情一下就变了,变得十分势在必得。
他们包括郑岭在内,都不知道这场亲事是假的,也不会知道,到最后谭戟根本不会真的迎娶盛姣姣。
所以他们都是十分热忱的,在替谭戟捉大雁,他们都是东营的兵,自然不会在盛姣姣面前,输了谭戟的面子。
谭戟回头看了身后的弟兄们一眼,锐利的目光重新放在了一只落在远处的大雁身上,他拿出一把小石子来,搭在弹弓上,瞄准了这只大雁的翅膀......
不能直接射死大雁,因此不能用弓箭,也不能上捕兽夹,怕是伤着大雁的脚。
因是纳采用的,也不能让活雁半死不活的,身上的毛更是不能伤着,所以只能用上小孩儿用的弹弓了。
就算是用弹弓,这下石子儿的位置也得刚刚好,必须得把大雁的伤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最好是养几天,到了纳采那日,活雁身上的伤就好了,又活蹦乱跳了。
这样才喜庆。
为此,怕是一对大雁不够,得多捉几对活雁,到时候才好挑一对最好的做纳采礼。
“嗖”,一颗石子从盛姣姣的前方飞过去,她还没看清前面都有谁,就见着侧手边的不远处,一只大雁扑闪着翅膀,欲往天上飞去......
“抓活的!快!”
郑岭一声令下,十几个男人从牧草土坡后面冲出来,去扑那只大雁。
它的翅膀被谭戟的石子打中,受了疼,往天空扑腾两下,飞的不快,刚上天,就被郑岭跳起来,抓住了一只脚,使劲儿把它从空中拖回了地面。
“抓到了,抓到了,阿嫂,看我抓到了!”
郑岭高兴的叫了起来,现在盛姣姣和谭戟连纳采都没有,循礼不能够随便乱喊,但大家都是粗货,他既可当着谭戟可以唤盛姣姣为阿嫂,自然也可当着盛姣姣和齐漳的面这样唤。
躲在暗处的齐漳,胜负心一下子被挑了起来,狠捶一下前面的黄土。
总觉得自家阿妹,吃了个大亏。
齐漳已经控制不住要刁难小舅子的心了。
此时,骑在马上的盛姣姣偏头看去,正好看见谭戟从远处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土,他一抬头便是对上了盛姣姣的眼睛。
两个人都飞速的撇开了对视的双眸,仿佛不认识那般,心里头有些莫名的......羞意。
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一场真的婚事一般。
未婚夫妻人前见面,总归要比别人显得别扭许多。
“我看看,我看看。”
陈阿娣从马上跳了下来,去看那头活雁,她笑着拍手,回头对同样跳下马来的齐明说道:
“真有意思,一只活雁恐怕不够,我们也来帮忙捉吧。”
齐漳领着人走过来,没好气的捶了一拳齐明的肩,
“还捉什么,雁群都被你们惊飞了,就这么落单了的一只,又小又丑,我阿妹可不要这只雁。”
这话是说给谭戟听的。
他手里拿着一把石子走过来,黑眸撇了一眼齐漳,再看向郑岭手中抓着的,不断扑腾的雁,也觉得嫌弃,道:
“晚上再捉吧,晚上会有几个大雁群在这里休息。”
他和齐漳带的人本来就够多了,陈阿娣一来,带了一长串的护卫,这里的人气太旺,马太多,大雁群轻易就不会从天上下来了。
所以得等到晚上才行。
一听说晚上在捉雁,登时所有的人都放松了下来。
如今属国人被打退,这一片儿可安宁的很,有人便是起哄,
“那咱们去打些猎物来,一边等着,一边弄点吃的。”
“行啊。”
几名东营的少年就牵出了马来,有人喊道:
“西营的,走,打猎去,我们比比看,谁打的最多。”
前方,喊着要比赛的几名少年,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们的眉眼让盛姣姣看着都眼熟,差不多都是未来谭戟麾下的将帅。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鲜活的人里,有的早早的就白骨埋沙场,有的跟着谭戟身经百战,浑身伤痕累累。
而大泽马上要迎来数年动荡,局势的大变迁里,死了无数的人,又有多少人,活成了百姓们心中的神话。
齐漳这边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也上了马。
谭戟身后一人,看了一眼齐漳身后的盛姣姣,笑着揶揄道:
“隔老远了看,我还道是谁呢,早知道就应该是阿嫂了,阿嫂,你瞧我的马,我的马可是从属国收缴来的战马,营长手里有许多这样的马,过几日纳采的时候,你管营长要,让咱们营长也给你送一匹。”
说这话的人,听口吻,应是谭戟的东营人。
如今只有东营的人,是谭戟的兵,才会唤盛姣姣阿嫂。
盛姣姣骑的马是陈阿娣的,那匹马一看就不好,挺普通的马,不是良驹。
西营的兵都是齐漳手下,自然也抱着同齐漳一样的心思,虽然都是来帮谭戟捉大雁的,可也是成了心的刁难开了。
有西营少年哼了一声,
“战马算什么,你们东营要是有心,纳采就该送汗血宝马。”
这话可是狮子大开口了,汗血宝马那是个极为金贵的马种,就是家里有万贯家财的财主,都养不起这个玩意儿。
东营的少年们,被激的一下哑了声。
架子杠在这里,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谭戟就真要在纳采时候送盛姣姣汗血宝马了,不接......好没面子,证明自己好穷,养不起汗血宝马,啊啊啊,憋屈。
盛姣姣也觉得西营刁难的太过了,急忙扯了扯前方齐漳的衣角。
齐漳撇了一眼谭戟,回头,冲盛姣姣笑道:
“没事儿,阿戟手里有许多良驹,咱不要汗血宝马,多问他要几匹良驹,狠剐他一笔。”
刁难归刁难,狮子大开口,未免又太对不住兄弟了些。
是以,齐漳退了一步,算是替谭戟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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