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远远没有完,为了折子写的好看,治寿郡的郡王再一次夸大了废太子的病情,只把废太子说成因为水土不服,看不到绿荫,于是抑郁发癫,思念帝都,想念父亲,不种几棵树给他,废太子就要立即死了。
折子再继续往上递,递到了皇帝的跟前儿,这皇帝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又拨了一笔更大的款子,买了许许多多的树苗,送到了跳马湖集上。
这下,全大泽各郡都知道废太子因为没有树,心情抑郁。
许多想要从龙的富商们,以及想要讨好皇帝的官员们,都纷纷往集上捐赠树木。
这么多的树木,一下子拉到跳马湖,小小一个集上立马就变成了戈壁小江南。
虽然这些树木种下之后,全都蔫了。
没过一年,数场风沙过后,这些名贵树木无一存活......
当然,这是后话了,值得一提得是,在这场种树风波中,自然也少不了想要从中揩些油水的人。
废太子府里,一直就有人暗中倒卖树木,价格还卖得极为便宜。
因为谁都知道高大的树木,在治寿郡根本种不活,所以没有谁傻到买回家种。
盛姣姣算了算时间,现在集上已经开始将第一批树,拉到废太子府了,只要现在去找废太子府上的人问,保管能买出几棵树来。
但是找谁去呢......她自己肯定是不会去的,不但不能去,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她要买树。
就怕这个消息传到废太子妃耳朵里去,提醒了废太子妃知道,齐漳还有个妹妹。
盛姣姣想到了巢来。
她看向齐漳,很认真的说道:
“大哥哥,今日来的那个巢来,是来拉拢大哥哥替集上贵人做事的吗?”
齐漳看了一眼盛姣姣,没有说话。
这件事他还在琢磨,巢来也没藏着掖着,来的时候就干脆的就点明了,给齐漳赏赐的就是废太子,拉拢之意已经相当明显了。
只是齐漳不太想参与到这些朝局纷争里去,他弄不懂这些权力漩涡里的事儿,生怕自己会踩坑,所以巢来送来的礼,他都让齐家人放在堂屋里,拆都没让拆。
见齐漳不说话,盛姣姣便是说道:
“大哥哥,咱们家小门小户的,还是别往废太子身边凑了,他那样高地位的人被拉下马,就证明了拉他下马的人无论是地位还是手段,都不是咱们能够对付的,他们神仙打架,到时候遭殃的就是咱们这些小鬼。”
听她这样一说,齐漳正了正神色,新鲜的看了一眼盛姣姣,道:
“到底是咱们家读书最多的人了,我也正是这个意思,所以一直也没跟那个叫巢来的表态。”
见齐漳这样一说,盛姣姣便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的大哥哥还是脑子清白的,不像别人那样,但凡有个贵人来拉拢,就稀里糊涂又欢天喜地的站队了。
现在集上多的是想要从龙的人,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废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皇后虽然已经故去,但皇帝一直没有立后。
他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对废太子也倾注了不少的父爱。
又见齐漳思索着说道:
“说来,集上的贵人到底还是势大,我之所以没有一口回绝巢来,就怕自己被认为不识时务,最后得罪了贵人也未可知。”
“他们要拉拢的人可多了去了,咱们也不算最出挑的。”
盛姣姣说的很肯定,见齐漳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于是盛姣姣解释道:
“我怕的是大哥哥没有一个清醒的头脑,站队太早,什么事儿都冲在最前头,最后神仙打架,大哥哥成了贵人的马前卒,但实际上,我看集上最近这样的风气,只怕想当这个马前卒的人多了去,大哥哥也不必过于忧心,好好丰满自己的羽翼就是,其余的,我自然替大哥哥周全。”
她要齐漳不要再管巢来的拉拢,如果巢来再来拉拢,齐家就会说齐漳去军营了,他若纠缠不休,盛姣姣自然有手段拖住他。
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巢来一介平民,总不至于跑进军营里给齐漳送礼。
瞧着盛姣姣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齐漳就忍不住笑,道:
“那行,一切都交给咱们家的姣姣儿了。”
又是感叹道:
“往日竟然是大哥哥看走了眼,没想到姣姣儿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将来必定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呢。”
盛姣姣歪头看着齐漳,嘴角一勾,那副样子仿佛是只骄傲的狐狸,眼中都是狡黠。
若是放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盛姣姣自然没有现在这样的心机与手段,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正是因为有了上辈子宫斗的经验,所以她要布局,就要把局面布得滴水不漏。
齐漳也不知盛姣姣会怎么做,正寻思之际,一股腊肉的香气,从屋子外面飘了进来。
齐老太太从自个儿的屋子里走出来,新鲜的闻着这股子腊肉香,问道: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吃上肉了?”
齐大姑娘高兴的从灶屋里走出来,扬声道:
“阿娘,咱们大郎立功了,说以后咱们家天天吃肉。”
“哎呦,这多浪费。”
齐老太太嘴里说着,脚步一颠一颠的就进了灶房,一见,周氏已经已经炒了一大碗的腊肉,放在了桌面上。
她急忙拿出筷子来,给盛姣姣单独拿了只小碗,夹了几块切的最大的腊肉,放进了给盛姣姣的小碗里。
盛姣姣和齐漳一前一后的进了灶房,两人都看见了齐老太太这小动作。
齐漳便是笑了,故意说道:
“阿奶,怕是给我留的吧。”
“给你留什么?你长这么壮,有你吃肉的时候,我姣姣儿长得瘦,抢不赢你们。”
齐老太太白了齐漳一眼,又和颜悦色的看着盛姣姣,把装了肉的小碗,塞给了盛姣姣。
齐家就这么一个姑娘,盛姣姣从小长得又弱、又瘦,性格还娴静得不得了,从小到大,盛姣姣同她那三位兄弟抢肉吃,就从来没有抢赢过的。
抢不赢,盛姣姣就哭,这时候就只有齐老太太出来主持公道,拿着棒子打那三个郎君。
从此以后,家里每逢吃肉,就特意给盛姣姣留了只小碗,里头全是给她吃的肉。
都不用抢的。
于是越这般,盛姣姣越是失去了抢肉吃的凶劲儿,每逢家中吃肉,越是要人给她独分一份出来,她才能吃上肉。
齐漳有些无奈,坐在桌子边喝了口水,道:
“阿奶,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都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提呢。”
他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抢肉吃的孩子了,长大了,他已经懂得了谦让弟妹,再说了,盛姣姣越养越娇气,现在家里谁敢跟她抢肉吃?
齐老太太哼了一声,不理齐大郎,只笑眯眯的看着盛姣姣,柔声道:
“去吃吧,快些吃完。”
盛姣姣听话的应了一声,拿着她专属的小肉碗,坐在了齐漳的对面,动作优雅的开始吃肉。
那得意的小模样儿,看得齐漳想笑。
就这,往后看谁敢娶。
很快,菜都被端上了桌,齐桡也从水泊背完水回来了。
齐大舅和另外两位舅舅,有说有笑的进了齐家院子,老远就闻到了灶屋里传出来的肉香。
一家人高兴的跟过年似的。
望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西营的军医简托,孤零零的坐在饭桌一角,眼中都是羡慕。
如果......他的家族没有获罪遭贬,可能他现在也是过着一家其乐融融的日子。
因为简托是被齐漳特意从军营请了出来,替齐桡与齐阿大看病的,所以留他吃一顿饭,也是应当。
饭后,简托替齐阿大把了一下脉,又看了看舌苔,点头,道:
“病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原先的方子要改一改了,不能用那些虎狼之药了。”
一旁等着消息的盛姣姣与齐漳,以及周氏等人都松了一大口的气。
又听周氏一脸担忧道:
“简大夫,您难得出军营一趟,要不,给我们大爷看仔细一些,就前些日子,他咳得比现在严重多了,也不知怎么的,慢慢的就不咳嗽了,晚上睡得也好了许多。”
她其实心中也有个想法,就怕齐阿大这是回光返照。
齐阿大自己也担心这个,于是一脸巴巴得看着简托。
简托忍不住就笑了,
“以前我不知道,但是依现在的脉象来看,的确不严重,方子得调,是药三分毒,慢慢调着,会好的。”
原先给齐阿大的药方,都是简托开的,他当时只是听齐漳描述,以为齐阿大已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所以听齐漳的描述,简托才给齐阿大开了几张虎狼药的药方。
但现在简托后悔了,他应当先看看齐阿大的病情再下药方,如果齐阿大长期按他原先开的那几张药方吃药,那不是救人,那就是在害人了。
周氏等人连连点头,不管怎么说,简托是西营的军医,既然能当上军医的人,那医术自然是有几斤几两的,就跟权棚一样。
所以他说不严重,齐家人便一致认为,齐大爷的肺病,肯定不严重了。
盛姣姣站在堂屋的一角,静静的听着,她是知道的,上辈子的冬季,大舅的肺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到了咳血的程度。
无论什么药方,其实对那个时候的大舅来说,都已经没有用了。
即便是那个时候就有这些宫廷秘方,也只是起到一个拖延病症加重的效果,让齐大舅能够多活那么一阵子而已。
痛苦,还是一样的会痛苦。
所以齐大舅现在被诊断为肺病不严重,实际上并不是因为真的不严重,而是这段时间来,齐大舅一直在喝盛姣姣放出来的水。
所以她这个水鬼的水,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啊,不仅仅能够加速农作物生长,还能促进齐桡的伤口愈合,甚至还起到了治疗肺病的作用......
盛姣姣一时间有些心惊。
她并没有为自己能做这些事情,感到欢喜昏头,她只是愈发觉得,自己从今往后要更小心谨慎一些了。
越是灵异,越是要将自己保护好,才能更好的照拂家中。
再看齐家人,在简托说齐大爷的肺病不严重之后,一个个的仿佛松了口气,满脸都是欢喜的神情,又说起从今儿起,齐家顿顿要吃肉的事儿了。
大家自然欢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聊着,不知怎么就提到了整药田。
齐三娘子是个没主意的,别看她一双铁砂掌横扫齐家,但为人最没主见。
盛姣姣提前和齐漳说好了,所以齐漳一说要整药田的事儿,自己种药材,家里人也不反对,齐三娘子也就没有不同意的。
她从盛姣姣的手里接过一袋药种子,对盛姣姣憨憨的笑道:
“这种药材,咱们以前也没干过,怎么弄?姣姣儿,你可得教教你三舅娘。”
“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就同种庄稼一样的种,只是比种庄稼要更勤快一些,我给您的这些药材种子,有一部分是大舅需要用到的肺咳药,有一部分是军营里要用到的药,把这两样都分开种就好了。”
盛姣姣说的很简单,但是齐三娘子就同齐漳一样,对于自己种植药材,根本就没有信心。
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而是治寿郡这个地方,就算是再努力,种出来的东西,也还是半死不活的。
如果就像是种庄稼那样,可以种植药材的话,治寿郡的人也不致于这么穷,药材也不致于卖这么贵了。
见齐三娘子这样一副没有把握的模样儿,盛姣姣干脆说道:
“不怕,我有办法,三舅娘您只管去整地,我来想办法。”
她如此笃定的说她有办法,齐三娘子才渐渐觉得自信了起来,只一拍腿,笑道:
“嗨,我吧,就担心咱们要白忙活一场了,行吧,姣姣儿你要是有办法,我就放心了,那我明儿就开始去整地。”
又问道:
“整哪块地好呢?”
旁边的齐老太太听了许久,开口道:
“就把咱们后院的栅栏拆掉一些,原先那里不是有片菜地嘛,把栅栏往外拆一些,就整在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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