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狗看了四盛和牛智信一眼,换了一口气道:“这次,我们从你们这里租到甘薯地后,给地主打了招呼了,以后不去他那里干活。
地主知道后很生气,说我们违背了契书的约定,他也不想再继续按契书约定买我们的田地了,让我们退还他买地的钱,还要赔偿他的损失。”
赵三狗说到这里,有些无力地道:“我们要是有钱就不卖地了,那会儿卖地得的钱早就买了粮食吃掉了,从哪里找钱赔他呢。这两天,我们村里人正在想办法跟地主交涉呢。”
牛智信道:“哎呀,这可是麻缠事,你们要是赔不了钱,就得回去给地主干活吧?”
赵三狗没有吭声,回去给地主干活一天只能得八文钱,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更不要说养家糊口了,他们肯定更想来种甘薯的。
但这两天地主的态度很强硬,逼着他们要么赔钱,要么就去地里干活,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村里人都被难住了。
四盛安慰赵三狗道:“你别急,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你先想想,你们跟地主签的卖地契书上,写着必须要给他们种地的内容吗?要是有,有没有约定工钱多少?”
赵三狗道:“我们都记得很清楚,当时谈卖地时,并没有提到给地主做工的事,但地主说契书上写得分明,我们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
“哦,对了,”赵三狗从衣袖里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纸,道:“我们都不认识字,我哥让我带了契书来,想让叶秀才帮我们看看,地主是不是在说谎。”
四盛接过契书来看,这是两户人家的卖地契书,赵大狗家的那份契书里,的确约定了在正式过户前,卖方家里所有的劳力都要在田里做工,但另一份契书里边却没有这一条。
四盛疑惑地问:“你们这两户契书签的内容怎么不一样?”
赵三狗被问得有些茫然,“卖地时大家都是一起商量的,条件都谈得一样,契书也应该是一样的吧?没听说谁家卖的价钱更高一些呀,只是,我家的地卖得比那家晚上两天,签契书的日期是不一样的。”
四盛摇了摇头,“不是价钱和日期的问题,就是做工这条写得不一样,你家的这份上面写着,你们都要在买家的田里做工,每人每天给八文工钱,而另一份契书里,压根就没有这事儿。”
赵三狗懵了,“啊,他们真写在我家的契书里了?宇文管家还真没有骗我们?”
“宇文管家?”四盛敏感地问。
赵三狗解释道:“我们的地是卖的你们村的宇文地主的,他家的管家也姓宇文,听说是宇文地主家的远房亲戚。”
四盛展开契书再看了一眼,果然买方处签着宇文轩的大名。
四盛有些无语地看向牛智信,他们紧张地防范了这几天,原来是弄错方向了。
宇文轩让四盛退租,并不是针对他们东坡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逼迫赵大狗他们,想继续使用贺家窑的这些廉价劳动力的。
赵三狗焦心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要是硬被宇文管家留在村里干活,就没时间过来种甘薯了,那我们啥时候才能翻身,过上不饿肚子的日子呀。”
要是那样,不但赵三狗他们不能得偿所愿,四盛他们这边也麻烦,还得重新找租地的人家,现在季节到这里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牛智信道:“这事你们得考虑清楚,我们肯定不希望你们退租的。”
这种事得赵大狗他们自己权衡,他们真要不想退租,就得去跟宇文地主协商做工的事,目前看来,宇文轩是很难松口的,事情很棘手。
赵三狗小声地问:“那,要是我们来不了,你们会让我们赔钱吗?”
四盛和牛智信有些头痛,赵大狗他们真要中途退租,他们也阻止不了。
没等四盛回答,赵三狗自己道:“我知道,中间退租是要赔钱的,契书里有写,当时你们的人给我们一条一条都讲过的。”
赵三狗非常沮丧,“我还是回去让大哥他们好好商量商量,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会尽快来给你们回个信的。不过,叶秀才,你们能不能多等我们几天?”
赵三狗惶惶不安地走了。
四盛他们又等了两天,贺家窑的人没有出现,甘薯田里依旧没有人来干活。
牛智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贺家窑的事不能及时解决,那三百亩田错过了耕种的最佳时节。
四盛和鲁有庆已经着手考虑重新找租户的事了,连高夫子也被惊动了。
他安排素雪和汪泽然看着中级班的孩子们背书,就径自出了学堂,找四盛商量对策去了。
中级班里的孩子不多,大多都是原来识字班的,对素雪和汪泽然带着他们读书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有前排靠窗坐着的陈明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素雪走进了教室。
陈明理从小跟着陈族长读书,老举人传输给他的是传统思想,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小女子来带着他读书。
感觉到异样的目光,素雪转头看了陈明理一眼,这一眼让素雪脑子里生出个主意来。
这主意也许没有啥用,但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不妨先试试再说。
很快就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陈明理并没有离开座位,他刚才分了神,没有背出书来,被汪泽然要求在座位上继续补习。
陈明理羡慕地看了一眼教室外边玩耍的同窗们,低头背起了自己的书,他刚读了一段,窗户外边两个人的说话声,便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素雪和汪泽然两个人正站在靠近陈明理身边的窗户外边,背对着教室在低声说着事情。
“汪表哥,你听说了没有,村里的宇文地主,不让贺家窑的人到他们自己租的甘薯地里干活呢,咱们那些甘薯地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来耕种了。”
汪泽然配合地道:“我听人说了,宇文地主在贺家窑买了许多田地,让贺家窑的人在他家田里干活,一天才给八文钱。那么低的工钱,根本不够人家吃饱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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