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见四盛和王老太越说越跑题,还直说得火花四溅,终于忍不住上前插话。
经素雪这么一提醒,四盛回过神来,对呀,这不是在说大妮二妮的吃食呢嘛,怎么说到嫁人上去了?
四盛忙敛了心神, 对王老太道:“娘,总之家里的闺女必须都跟小子一样,要吃八分饱,大小子分多少,大妮也不能差太多,四小子永安分多少, 小妮也要分多少,闺女小子一个样, 不能再出现让人饿晕的事了。”
王老太本也有意给几个孙女加些吃食,刚才只是不认同四盛的对闺女的论调,要纠正他几句。现在见这么多孩子在这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便点头答应下来,扭头就回了宿营地。
四盛目送王老太离开,回头就见素雪手里拎着几根柴火,径直接过来对汪泽然道:“雪儿哪里能拿得动这些,以后你要替她多干些活。”
他闺女身体才只有九岁,不是二十多岁,怎么能干这么多活?
汪泽然心甘情愿地道:“好,以后我把雪妹妹的活都干了,不让她累着。”
张福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可看到汪泽然严肃认真的表情,没敢说出口,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拜托,四叔,你没看到你儿子背的都比俊妮多吗?
四盛好像听到了张富的心声, 回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柴火交给汪泽然,直接把后边永安旁边的小妮抱了起来,还对永安道:“领了牛牛,小心看路。”
张富无语地看了看天。
王老太也许接受不了“闺女小子都一样”的说法,但当天晚上吃饭时,叶家却是真的实行了新的饭食分配标准。
看着一家子个个喜气洋洋地抱着干粮吃得香甜,大盛端了碗忧心忡忡地对王老太道:“娘,这么吃真的不怕断粮吗?”
王老太拍拍大儿子的手道:“放心吧,咱家有粮,另外骡车上还有老四从镇上买回来的那些粮呢嘛。”
大盛知道那骡车上有粮,但车上有篷子挡着,平时就是休息时,那车上的行李也是不卸车的,他并不知道骡车上到底有多少粮食。
听王老太这么一说,大盛估摸着车上粮食不会少,也就不说话了,只是吃起干粮来还是异常珍惜,掉一个干粮渣都要捡起来吹吹放进嘴里。
葛氏感觉今天蒸的干粮最是成功, 吃起来怎么就这么香呢。
大妮和二妮坐在地铺上, 看着手里的干粮有些愣神, 她们今天晚上不但喝了细面油茶,现在还有这么多干粮吃,感觉幸福来得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大妮悄声问葛氏:“娘,四叔真的把奶说服了?我们以后都跟小子一样了?”
葛氏满脸是笑,“那可不,你奶亲自给我说的还能有假?大妮呀,你以后可得好好干活,要不都对不起你奶和四叔的看重呢。”
葛氏刚听说这事时也是大吃一惊的,闺女能跟小子一样地分干粮?
十几年前,葛氏与高氏都有了身孕,葛氏生下了大妮,高氏两个月后生下了大小子,葛氏是长房长媳,却没有生下长孙,很受叶家人的白眼和冷落。
那两年,她干的活最多,吃得却最差,还动不动就要被呵斥,对这一切她也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吞,谁让她肚子不争气没有生出个小子呢。
直到二小子出生后,情况才慢慢好了起来,即使到了现在,大妮也不是很受王老太待见。
每次吃饭分吃食,大妮的都是最少的,可家里历来如此,大家都习惯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偷偷省出一口两口地给大妮添点儿。蝗灾过后,她的吃食也不多,能省出来的也有限,所以才会让大妮饿晕过去。
现在好了,家里人都能吃到八分饱,闺女小子一样分吃食,大妮再也不用挨饿了。
听了葛氏的话,大妮重重地点头,当即就要拿出针线给永安把衣服缝完,被葛氏按住了才作罢。
高氏则背了身对二妮道:“你以为你四叔是为你呀,你还不是占了俊妮的光。”
二妮道:“不管是占了谁的光,总之我以后不会饿得睡不着了。”
气得高氏不想跟她说话,起身就去找四小子了。
听说叶家人以后要吃到八分饱,还要闺女小子一样对待,张屠户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大口吃着白面干粮的翠香,叹了口气道:“还不是粮食少给闹的?”
王猎户倒是没有纠结闺女小子的事,对王婆子道:“咱家也不要太省着吃了,也都吃八分饱吧。”
古氏抢话道:“好的,爹,我今天专门多做了些吃食,你跟娘再吃点?”说着便拿了块干粮递给了栓柱。
牛老太对叶家的做法很是不赞同,说破大天去,闺女也不能跟小子比,你总不能指望闺女娶妻生子顶门户吧?再说大小子能推了独轮车走一天,大妮能吗?男女就是不一样,这不明摆着的道理嘛。
次日上路时,叶家人都精神抖擞地,就连大妮二妮的脸色似乎都没有那么苍白了。
大妮二妮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被安排坐了牛车,就坐在素雪和汪泽然的座位上。
坐在车上颠簸得做不了衣服,两人便拿出鞋底子纳起来,逃荒得不停地走路太费鞋了,她俩准备给叶家每个人都做一双新鞋子穿,至于布料嘛,当然是素雪给找出来的,大家都知道那是白家宅子里的存货。
没有了车坐,素雪和汪泽然又跟着四盛一起走路了。
这天还不到中午,六家人就走出了大山,进入到了丘陵地带。
出山后,大路边的村庄明显稀疏很多,村子里也人烟稀少,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影。
路上的逃荒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素雪发现最近这段路上见到的逃荒者,很少有站起来走动的,大都三三两两地坐在路边,也有许多是躺在地上的,不知道是生是死。
见这一队有牛有车的逃荒队伍经过,路边逃荒的人难免就有人要生些邪念,但当仔细打量这支队伍后,就只能怂了,有什么念头都偃旗息鼓了。
这队人虽然也都是浑身脏兮兮的,跟他们没有两样,但却个个都很精神,很有力气的样子。
再加上队伍里的汉子们,都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们;眼亮的人还会注意到,这队人车上放的、手里拿的各种家伙,连大砍刀都有,这可不是一般逃荒人能有的。
跟边胆子大点逃荒人最多会弱弱地对着队伍喊一句:“可怜可怜吧,给点吃的吧。”
六家人自然毫无反应地快步走过,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只是他们没有同情别人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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