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声等人在楚家大宅后院密议的时候,在楚家大宅的前庭处,挽风轻与孤明月,笑狂龙三人,正神色凝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項
他们都未说话,各自凝眉不展。
直到一阵微风从远处刮过,挽风轻蓦然发出了一声娇笑;“孤大哥是在听后面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不知孤大哥可有所得?”
“胡言乱语!”
孤明月一声轻哼,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妖娆妩媚的少女:“我何曾偷听他们说话?你敢信口雌黄,陷害孤某?还有,我与你没这么亲近。”
他实质是尝试偷听过了,却没能够成功。
楚希声的睚眦刀,分明已登堂入室。
那刀意隔绝内外,反射一切,一点声音都没泄露出来,一点神念都渗入不进去。項
不过孤明月与眼前少女不是一路人,他信不过对方。
挽风轻对孤明月的态度毫不介意,她打开折扇,笑盈盈的掩着唇:“孤大哥没有听么?那是我误会了。其实小妹倒是很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议何事?
是否在猜度我们几人的真实身份?或是在商量如何安排我等?可惜,旗主似乎信不过我们呢。”
孤明月心想楚希声能信得过他们才怪!
他心里暗暗腹诽,也不知门中几位大长老是怎么想的?
事前就没有与其他几方人马协调沟通过吗?
如果是他一人,打着仰慕楚希声这位无极刀君的旗号,他还有可能获得楚希声的一定信任。項
结果他来了之后,却发现似他这样的人,居然足足有六个!
人家是白痴才会信他们!
何况三品高手多了之后,就不值钱了。
如果只他一人,楚希声再怎么怀疑,也会对他倚重三分。
可现在——
孤明月环视了对面挽风轻与笑狂龙这两人一眼,估摸这二人的修为战力,都不在他孤明月之下。
他头疼不已,忖道这事该怎么整?項
就孤明月的本意,宗门现在就该结束任务,将他召回才是。
无论宗门是想要将楚希声这个第二血睚剪除于萌芽当中,还是图谋此人身上的逆神旗枪与烈王宝藏,都不如纠合力量,直接将之斩杀的痛快。
然而就在一天前,无相神宗设下陷阱,联手一剑倾城问铢衣,于该役中斩杀三位一品武修,十三位地榜层次的大高手。
此事已在江湖上层快速传播,震撼天下!
孤明月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
在破解无相神宗的手段之前,他们恐怕都拿楚希声无可奈何。
问铢衣与李长生二人联手,哪怕是那些战力深不可测的超品存在,也得退避三舍,不能正撄其锋。項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让他不得不留在铁旗帮。
鬼影何七在一个月前忽然从北方并州转道南下,在渡过神秀江之后不知去向。
此人目前很可能就潜伏于东州附近,意图不明。
同时江湖中也传出风声,鬼影何七或有将手里‘逆神旗幡’出手之意。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鬼影何七自取得那面‘逆神旗幡’以来,鬼影何七非但没有从中取得好处,反倒是被人穷追围堵,追杀了整整一年有余。
这段时日,鬼影何七想必很不好过。項
日日风餐露宿也就算了,还得时时警惕,担心受怕。
孤明月自忖换成自己,也会受不了。
还不如将那面‘逆神旗幡’脱手了事。
问题是至今以来,各家势力都尝试过与鬼影联系,却都未获回应。
鬼影何七放着别的地方不去,却偏偏来了东州,甚至可能就在秀水郡附近!
孤明月不能不担忧。
需知楚希声的身后,可是站着无相神宗。項
别人能出得起价,楚希声一样能出得起!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想要取得旗主信任,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
孤明月收起了思绪。
他懒得与这两人掰扯,神色平静的一拱手:“二位,我要去修行了,告辞!”
可就在孤明月迈动脚步之际,笑狂龙却冷冷的说道:“孤兄请留步,我这里有一桩事,想要与二位分说清楚。”
孤明月剑眉微凝,暂时停住了脚步,他的语声有点不耐烦:“请问笑兄有何事见教?”
笑狂龙的眼神,也有些不悦。項
他其实打心里看不上眼前的这两个蠢货。
如果有可能,他想离这两个人越远越好,不与他们接触,也不打交道。
只是——
他心里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无奈之意。
笑狂龙背负着手,语声尽量平静:“我与内务堂主鲁平原交好,蒙他引荐,加入铁旗帮。而鲁平原不但主掌铁旗帮一应内务,也负责为铁旗帮收集情报,打探消息。”
孤明月眉头皱得更深了,心里愈发的不耐。
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項
不止是孤明月,就连挽风轻,此时也是出于礼貌,勉强自己继续倾听下去。
“鲁平原让人打探过你们的背景,而我因巧合之故,恰好看过二位的过往履历,我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
笑狂龙看着眼前两人,控制着面肌没有抽搐:“你我三人的跟脚,居然都是出自于昆仑山!”
挽风轻闻言一愣,神色不解:“笑狂龙你不是海外神龙岛的散修么?”
“是海外神龙岛。”笑狂龙面色不变:“然而我出生在昆仑山下,修为四品之后,因受不了巨灵的欺压,南下神州寻觅更高的武道传承,最终于海外神龙岛安身。”
挽风轻又看向孤明月。
孤明月已经没有任何不耐,他的脸色一阵青白变换:“我出身昆仑山人族,幼年拜至我宗门下,成年之后多在昆仑山与神州游历修行,所以江湖上名声不显。”項
他随后又用询问的眼神注目挽风轻。
其实不用问,挽风轻的脸色白的像是纸一样。
“我倒是神州本地人。”挽风轻语声艰涩:“然而宗门为让我历练,在踏入三品之前,都在昆仑山修行,故此江湖未有我名。”
她不能自禁的捏着眉心:“二位该不会也是仰慕昔日血睚刀君横扫四大巨灵皇庭的壮举,所以投效于旗主麾下,期望无极刀君再现昔日血睚的无敌风姿?”
对面两人没有回答,却都是吃了屎般的表情。
此时三人都觉头疼之至,恨不得将自家那个为他们编纂身世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笑狂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住了心情:“既然都是同乡,修为都在三品之列,那么我们往日,想必是打过交道的。”項
昆仑山下虽有几个人口近亿的人族王国,然而其中的二三品高手,却如凤毛麟角,总共才那么点人。
他们即便没见过面,想必也听闻过对方的声名。
所以必须先沟通一二。
不过就在笑狂龙话落之际,他们都同时心神一凛,闭嘴不言。
只因楚家大宅内院的会议,已经结束。
楚希声的道侍,那个‘狂剑’风三已经从内院飞空而至。
“你们都在这里。”項
风三居高临下的望着三人,眼神若有所思:“正好!主上令我暂时执掌刑堂,负责整肃帮规,处置一年以来帮中所有违背帮规的叛逆之徒。你们三人,加上烽连城,现在暂时听我调用。”
笑狂龙三人神色一凛,同时拱手道:“谨遵旗主令!”
他们心里都在暗暗冷笑。
这位无极刀君,果然极有手腕,这是要借他们几个三品武修之力肃清铁旗帮,镇压帮中一应不轨不臣之辈。
实是打的好算盘。
他们对此却无可奈何,只要还想留在铁旗帮,还想取得楚希声信任,就得遵其指令不可。
可悲的是这铁旗帮内,估计无人有胆量与他们几个三品硬顶对抗。項
此时‘狂剑’风三又稍稍犹豫了片刻。
他最终含着几分狐疑的问道:“我看你们几人的履历,要么是出身昆仑山,要么是与昆仑山大有渊源。即便是烽连城,也在昆仑山附近混迹了五年之久,直到数年前才去了西域狂沙死域当马贼。”
三人听到这句,不由心绪一沉,忖道还是来了!
楚希声果然因此生疑。
他们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倾听。
“不瞒三位,风某也出身昆仑山,生于昆仑,长于昆仑,直到数月前才南下神州。”
风三知道这三人的身份估计很有问题,不尽不实。項
是故他也犹豫。
万一拆穿了这三人身份,让他们被迫掀桌翻脸,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风三还是没耐住自己的好奇。
他对自己的记忆与身世,一直都抱有疑问。
风三忖道如果真把他们的马脚逼了出来,那自己就出手将这三人宰了便是。
他目光凝冷,审视着眼前三人:“为何我在昆仑,就从没见过三位,从没听说过你们?”
笑狂龙心里顿时‘咯噔’一跳。項
这是他们从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狂剑’风三此人,在不久前突然出现在楚希声的身边,他们对其所知甚少,不知此人竟然也是出自于昆仑山。
无相神宗对楚希声的重视无以复加,绝不会容许来历不明之人出现在楚希声身边。
更不会容许不可靠的人,出任楚希声的道侍。
无相神宗势必做过详细调查,对风三的身世背景确信无疑。
可见眼前的这位狂剑风三,竟是一个真正的昆仑人。
这就难办了,假货遇到了真人。項
笑狂龙一时头疼的无以复加,不自觉的就捏住了袖中的一枚乾坤戒。
他真正的惯用兵器就藏在里面,是一对阶位高达二品的战刀。
不过就在他心里暗暗发狠的时候,挽风轻蓦然一声娇笑:“风兄没听说我们,我却听说过风兄呢!其实我曾与风兄见过一面。
昔日风兄一手神意如心剑,在北域连杀数位巨灵高手,我当时仰慕风兄之名,曾经拜访过风兄,不过那时我修为尚浅,风兄又是出了名的高傲,未将小女子放在心上。”
此时她的眼中,竟现出一抹妖异的蓝光。
笑狂龙神色一愣,看了挽风轻一眼。
他有着二十阶‘天窥神测’的强大感知天赋,依稀感知到些许心灵幻术的痕迹。項
笑狂龙不由暗暗心惊。
这个女人好厉害的幻术,居然只让他窥觑出几分隐约的痕迹而不知究竟。
她也好大的胆量。
笑狂龙可以确信,此女的一身修为,只怕不止是她表面展现的这些。
这女人究竟是谁,是何方高人?
狂剑风三对此竟无所觉,他眉头微皱,对挽风轻居然真的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唔?”狂剑风三回思过往痕迹,还是模模糊糊的:“我不记得了,不过你的面相,确实有点熟,我以前应该见过你。”項
果然是有人封印了他的记忆吗?
挽风轻的眉头,却微不可察的一皱。
她本该连‘狂剑’风三的记忆也一并修改的,将一些记忆画面,印入风三的脑海内。
然而挽风轻却发现,自己无法办到。
这个风三的元神,远比她想象的强。
刚才她若不是及时收力,可能现在就已被对方感知。
狂剑风三此时又看向孤明月。項
孤明月面色淡然自若,他手里则扣住了一颗蓝色的宝珠。
此物出自于‘真门’,据说是真门至尊亲手炼造。
效果是他一应所言之事,在一段时间内一定真实无虚。
孤明月暗觉侥幸,幸亏宗门给了此物,否则他卧底的第一天都撑不下去。
“风兄果然眼高于顶,我昔日向你发起挑战,最终百剑落败,引为毕生之耻。没想到风兄竟记不得孤某这个手下败将。”
他手按着腰间的剑,冷冷一笑:“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孤某修为已入三品,他日有暇,必当与风兄再战一场。”
“是吗?”項
风三闻言一愣,心里顿时再次升起了一股熟悉感。
他应该是见过孤明月的。
风三再想自己的为人性情,忖道这真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此时笑狂龙也哈哈一笑,神色钦佩的朝风三一拱手:“在下修为四品时,就已南下神州。风兄性情高傲,大约是没将在下放在眼里的。不过在下倒是久闻风兄之名,阁下在昆仑山附近斩杀无数巨灵,维护我昆仑山人族,在下一直心向往之。”
他知道挽风轻的套路。
如果不是为对抗巨灵,风三怎会不远数百万里投效楚希声,以堂堂三品修为当一道侍?
风三微微颔首,忖道这也很合理。項
他的眼神有些欣慰,有些凝冷,有些茫然。
原来眼前的三人都是他的同乡。
不但是同乡,还是他的同志!
果然吾道不孤!
昆仑山人族当中,多有志士!
还有,自己的身份也是真的,只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笑狂龙见风三没再问话,而是立于原地,紧凝着眉头,陷入凝思。項
他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心神微松。
笑狂龙随后又与挽风轻,孤明月二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些许侥幸与无奈。
※※※※
此时的楚希声,却已离开了楚家大宅。
他驾驭浴日神舟,载着铁笑生与陆九离二人,直接往糜家庄堡方向飞去。
糜家庄堡与西山镇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三百里,浴日神舟还没开始提速就抵达了。項
楚希声最终落在了铁狂人那座衣冠冢的位置。
不过此处以铁石堆砌的坟墓已经被夷平,中央处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棺椁也被粉碎,碎片洒了一地。
“就如旗主所见,这衣冠冢被他亲手摧毁。”
陆九离苦笑道:“我三次尝试修复,每一次都是才刚开始动工,就被他打过来,将我们的人全数驱散,因此受伤的兄弟已不下二百人。”
楚希声一边倾听,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坟墓。
按照陆九离所说,最初的异常,是从六个月前开始。
那时糜家庄堡外,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武修尸体。項
事后根据鲁平原的追查,断定这些人应是密探奸细之流,他们的目的,多半是为他们的旗主。
只因那时楚希声名声鹊起,已被证实为真正的血睚圣传。
他们最初以为杀死这些密探之人,是一位对他们报着友善态度的江湖前辈,甚至可能是无相神宗那边派来的高手。
可就在一个月后,接连有人看到了一个血色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血色战甲,很像是传说中的那件‘铁浮屠’,周身则血煞萦绕,让人看不清面貌。
陆九离闻讯之后极其激动,发动帮众四处寻觅这个血色身影。
他怀疑那是铁狂人,他们的老旗主没有死亡。項
就在两个月后,陆九离亲眼看到这个人。
他由此确定,那血色战甲确系‘铁浮屠’无疑。
唯独‘铁浮屠’上面萦绕的血煞过于浓厚,他没法确定里面的人是否铁狂人。
之后陆九离与铁笑生二人屡次尝试与此人交流,却都未能成功。
那血色身影一直藏身于糜家庄堡附近二百里内,留连不去,却一直都在躲避铁旗帮的搜查。
且此人战力高强,不但有着三品之力,且精通金石二系遁法。
陆铁二人想尽办法,都没能寻到与血色身影说话的机会。項
直到一个半月之前再生变故。
这血色身影突然出现于铁狂人的衣冠冢前,出手将之夷平。
接下来就是刚才陆九离说的,他三次组织人手尝试修复这座衣冠冢,却都被血色身影强行打散。
这让他们更加疑惑。
以铁狂人的性格,是绝不会对自己兄弟动手的。
而此时伤在那血色身影手中的,足有二百余位,其中几人甚至重伤到性命垂危。
不过此人也明显手下留情了,虽然那血色身影在战斗中怒发如狂,然而这三次战斗,都没有死人。項
唯独许多人的气血被他强行抽取,导致元气大伤。
这令陆铁二人惊疑不定,不解那血色身影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如果不是铁狂人,又是什么人?此人又有何目的?
楚希声凝神观察了这坟墓废墟片刻,又侧过身扫望四周,俯视着下方矿场,还有那座糜家庄堡。
楚希声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幸运的是,他现在请了专业人士。
他微一抬眉:“阁下想必已在此处勘探过,请问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铁笑生与陆九离闻言,不禁一阵错愕,神色不解。項
然而下一瞬,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上空。
此人二十余岁年纪,面目阳刚俊朗。
让人惊异的是,他的太阳穴处却插着一把细小如竹签的剑。
他声音则冷峻清朗,如同金石:“已经猜出了些许,首先我想知道,这坟墓是何人布置?”
铁笑生与陆九离望见此人,都面色一变,神色惊异。
他们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让二人惊奇的是,自家旗主竟然请来了这位——那分明是天榜第三十六位‘星辰大法师’罗汉宗!項
楚希声将双手负于身后:“是我的一个朋友,你应该听说过她,是刀剑如梦的爱女,此间之事与她有关?”
“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个蠢货罢了!”
罗汉宗一声冷笑:“此女在风水与阵道上,明明才是九窍只通了一窍的造诣,胆子却是大的很。
这坟墓看似四象皆备,五行俱全,贴合天地,却忘了此地,曾大动兵戈,发生数万人以上的战事,所以煞力凶浓?这分明是引西方金气与凶煞之力入墓的格局,用来蕴养煞尸,是最好不过。”
“煞尸?”
楚希声与身后陆铁二人的瞳孔都一阵收缩。
他心里一阵沉冷。項
尸变是他设想中,最坏的一种结果。
楚希声暗暗磨牙,当时陆乱离在他面前吹得天花乱坠。
结果还是靠不住。
“不是简单的尸变而已,布置这一风水局的术师,水准不怎么样,运气倒是不错。你们的这位老旗主,还受封了山神之职,导致这尸变,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对你们来说,倒可能是一件因祸得福之事。铁狂人很可能保持了些许生前的灵智——”
罗汉宗也转身看向了糜家庄堡:“不过他具体的状况如何,我还是得看过他本人的状态,才能做出判断。尤其是那副‘铁浮屠’,我必须看这套魔甲,究竟是什么情形,所以——”
他的眉毛微扬,现出期待之意:“你们可让人继续修复坟墓,将他引出来。”
罗汉宗也很好奇。項
他修行至今五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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