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竹林里那位旧相识,这位女子的身影似乎伴随着濯逸白的出现。
只是那位最近与卿王走得颇近,传闻好事将近,怎么仍与濯逸白牵扯?
“你猜得不错。”濯逸白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坦荡。
濯明轩示意他坐下,神色恢复了往昔的从容,“你这般贸然行事,她可会接受你的心意?要是结果不是你想要的......”
“不管结局如何,终究是要赌上一把的。”濯逸白打断他,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这一把赢了固然好,输了亦没有损失。”濯明轩压低了嗓音道。叶氏女是卿王看中的人,即使濯逸白真的得了她的青睐,也难保卿王不会为了权利使些手段。更何况,抢了卿王的人纳入王府,那么这王府,就不会太平了。
若是输了,那才是好事。
“但我并不想输。”濯逸白垂下睫毛,遮住眼睛里的暗芒。
“皇叔曾教导我们,凡事不可强求。”
“我想试一试,或许会有意外呢?”濯逸白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露出一抹清雅笑容,瞬间驱散了那股阴郁,“若是真的能扭转此事,至少我再无遗憾。”
“这话倒是像极了祖父的风范。”濯明轩怔忡一瞬,旋即哑然失笑,“你既然有了打算,我便不再劝。”
他的这个半路归来的弟弟,从小就是这副模样,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谦逊有礼,实际上心里藏着比任何人都多的傲骨,认准了的东西绝不放手,甚至为此付诸百折千回的努力。
若真能达成,也算值得钦佩了。
二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皆是无言,濯逸白坐下品茗,却听见院门传来蔚羽惊讶的声音:“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院内两人俱是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处,赫然发现,不知道何时,濯天心立在门外,她一身华衣,发髻梳得整齐端庄,然而那张脸,却苍白得厉害,几乎透明,一双乌黑眼珠静静看向两人,满含心虚,显然是偷听到他们方才的交谈了。
这副模样,映衬着她略显羸弱的身躯,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天心。”濯明轩皱眉,不悦地唤了她一声。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濯天心眼角余光瞥向二人,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我只是路过罢了。”
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若是别的男子瞧见,必然生不出责备的心思。
濯明轩却不一样,他素来谨慎克守,在府内素来严肃威仪,自然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好心肠。
濯天心虽是嫡女,却因为一些隐秘的缘由,不受濯王府正妃待见,连带着他也有些防备。
更何况,他从来就不喜欢濯天心这般自幼娇惯,倚仗王府在外耍威风的女子。
“不是偷听又是何意?你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故意来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濯天心微颤了颤,急忙摇头否认:“不......不是的。”她咬了咬牙,似乎鼓足了勇气,“我、我其实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们。”
“何事?”
“我是担心你们才找过来的。”濯天心抿了抿唇,泪水滚落,“公主在房中大发雷霆,似乎是因为逸白的缘故......”
听到这句话,濯逸白眼中掠过一丝疑色,不过很快,他便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依旧维持着原先淡然的神态。
琨瑜大发雷霆,还被濯天心抢先知晓?恐怕不是巧合。
濯明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虽然他不知道濯天心在算计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好事。
他脸色却变得有些冷凝,语气里夹着一缕冰凉:“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声张,成何体统?”
濯天心浑身一僵,没想到濯明轩这一次竟然这样不顾情面,半晌,她才眼眶泛红地辩驳道:“我、我也是为你们好......”
“天心,你可别忘了,你是濯王府的正经小姐,如此举止,岂非坏了规矩?”
过往见濯天心作妖,他只当眼不见为净,只因从未触及他的真正利益。这次的南越联姻,是濯逸白自愿让出的机会,自然容不得旁人染指。
听到“规矩”二字,濯天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辩解点什么,可看到他冷漠的眼神,犹豫了。
对方却并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天心,难不成你有自己的私心?”
这句话直击濯天心的痛处,她猛地捂着胸口退后数步,泪流满面:“二......二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若是被外人知晓她对濯逸白的心思,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若非如此,你为何这般紧张?”濯明轩濯明轩盯着濯天心,目光锐利。
“我——”濯天心张口想解释,然而她还未说完,却被濯逸白开口截断。
“天心定然是关心则乱。我与天心乃兄妹,关系亲厚一些也是应该的。”濯逸白伸手按住濯明轩的肩膀,冲他轻轻摇头。“二哥,我相信经过这次,天心一定知道错了,不会再犯。”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濯天心的脸颊之上,带着几分安抚和警告。
濯明轩看似诘问,实则在提醒他,几番盘问下来,从前种在心中的疑惑隐隐浮现,让他愈加心惊。
濯天心愣愣地点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个一向宽待自己的哥哥,突然间有些陌生起来。
他极少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着什么不相干的事物,充斥着冷漠,甚至还有几分警惕。
为什么,他竟然会对自己生出警惕......
她呆滞地站在那里,脑海中一团混沌。
濯逸白收回自己的手,朝濯明轩颔首道:“我尚且有事,先走一步。”
“逸白。”濯天心忍不住唤他。
濯逸白没有回头,步伐没有一丝停滞,只留下一个背脊挺拔的背影。
“回去吧。”濯明轩看也没看跟前满脸泪水的女子,自顾自地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濯天心见状,眼底划过浓重恨意,然而很快,又掩饰下来,她紧紧握住拳头,悄无声息离开,走到僻静处,狠狠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眸色阴郁地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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