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后不远,甬道边的一座小抱厦内。
这里是王熙凤和贾琏生活的小套院。
“哎呀,二爷回来啦!”
抱厦前游廊下,身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的平儿见贾琏归来,登时上前招呼道。
贾琏原本在苏州“帮衬”林黛玉办白事,不过前儿个贾族族长逝去, 作为贾家子弟,自然应当先紧着这边,于是接到消息的贾琏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
至于林黛玉,暂且留在苏州,顾及不上。
“平儿,一段日子不见,愈发的出落了啊!”
话罢, 贾琏便伸手想抬平儿的下颌。
平儿笑盈盈地闪躲开来, 道:“二爷, 您刚回来,还是先进屋里歇着吧!”
贾琏不以为意,平儿本就是他未来的姨娘,这是府里皆知的事,只不过王熙凤妒性大,一直压着罢了,即便有些暧昧,这也叫情趣之事。
本就是老手的贾琏顿时搂住平儿的细腰,甜言蜜语道:“我的心肝儿肉,我的宝贝儿,爷见了你便不乏了。”
贾琏可是对平儿垂涎已久,说着便动手动脚起来, 平儿虽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贾琏的人,只是未得王熙凤准许, 自然不敢胡来,忙挣脱开了,直接朝屋子里走去。
贾琏冷笑一声, 对着离去的平儿喊道:“你回来,死捣鬼的小霪妇,我让你跑。”
平儿走进屋子里,嘴里啐道:“我不跑,让奶奶看见了,又不待见我。”
可贾琏不以为意,按照以往,此时的王熙凤应在老太太身边请安,这也是贾琏一回来便动手动脚的原因。
出外数月,心里早就急不可耐了,趁着这功夫,吃了平儿再说。
贾琏走进屋里,见平儿在修建着盆栽,又听得平儿的话,顿时不乐意了,哼道:“你也不用怕她,等我性子上来,把这个醋坛子砸个稀烂。”
贾琏正激昂着哩, 忽地王熙凤从院外走了进来, 语气妖里妖气地道:“哟, 二爷回来了。”
王熙凤看了眼平儿, 冷声道:“你这臊蹄子也是的,二爷刚回来,也不晓得好生服侍着。”
瞧这语气,似乎先前的话,王熙凤听见不少。
贾琏冷哼一声,道:“你倒问她,爷一路上紧赶慢赶地,回到自个府里还不顺心起来。”
见贾琏似乎有些小情绪,王熙凤也不挤兑了,开口对着贾琏讨喜道:“二爷一路辛苦啦!。”
说着,王熙凤便上前替贾琏脱去身子披着的斗篷,这都进屋了,还披着斗篷,着实不像话。
贾琏享受着王熙凤的服侍,心里也就软了,语气温和道:“我不在家,辛苦你啦。!”
封建王朝里,丈夫不在,府里的大事小事都得妻子操持着,身旁还没个顶在前面的,自然辛苦些,这是常识。
王熙凤闻言心里也是受用,啐道:“哟,快别说了,我见识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人家给个棒槌,我就当作针,脸又软,搁不住人家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
一旁的平儿见状偷笑起来,王熙凤什么性子她还不晓得,哪有王熙凤说的这般柔顺,不过这也是王熙凤的聪明之处。
果不其然,贾琏此刻受用着哩,先前不满的情绪一扫而光。
平儿也没闲着,端着水盆便走了过来,王熙凤伸手从水盆里捞出汗巾,拧了两把,旋即又递给贾琏。
贾琏接过汗巾,擦了擦风尘仆仆的脸,顿时觉得清爽起来。
“珍大哥是怎么回事,去时还好好的,怎得出了事。”
此时贾琏问出了贾珍之事,毕竟贾琏此时赶着回来的缘由便是因此。
对于丈夫,王熙凤没什么好瞒的,便低声将缘由一一告诉贾琏。
贾琏听完顿时一阵惊愕,腻歪道:“这小崽子运道真是奇了,居然让他捡了便宜,还封了伯爵。”
扬州之时,贾琏可是对贾蕴印象极差,若不是他,贾琏怎会成了摆设,一点油水都捞不着。
王熙凤闻言亦是感慨贾蕴的运道,道:“你还别说,蕴哥儿运道着实是高,承了伯爵不说,还得了天子的荣恩,听说天子还跟蕴哥儿赐了表字,叫什么“诤臣”的,老太太听了可是高兴地赏了府里一倍的月例呢!”
“哼...”贾琏冷哼一声,斥道:“以后少在我面前提那小崽子,听着就来气。”
听着贾琏不满的话语,王熙凤顿时心里隐隐不安,似贾琏这般,似乎极为不待见贾蕴。
贾蕴可不是好相与的,连在贾母老太太面前都敢说一声“不”,让一家人下不来台来,他会怕贾琏?
若是个寻常子侄辈,王熙凤自然不会在意,可贾蕴却天大的造化,承了东府的爵位不说,还是个伯爵,更受天子恩宠,这份际遇,就保他等闲让人欺负不得。
要是和贾琏闹起来,没脸的怕多半是贾琏。
可贾琏气昏了头,满脸不悦道:“说这反叛肏的作甚?晦气。”
王熙凤闻言促狭道:“哟哟!这是怎么了?你还不明白我,若不是他得了天子的恩宠,如今连老太太都让他三分,我用的着说这些好,你以为我是为哪个?”
贾琏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脸色好看了些,只还是咬牙道:“圣上也是糊涂了,夸这么个小畜生作甚?”
王熙凤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呗!”
见贾琏说起了圣上的不是,王熙凤岔开话题道:“如今府里忙着珍大哥的事哩,等白事忙完了,估摸着老太太还会派你去苏州照料林妹妹,林家无后,只一个林妹妹在,你这个如今做长兄的,可要担当起长兄作父的责任来。”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起这事贾琏心里就不得劲,没耐烦道:“得了,林妹妹好着呢!不需要我这个“外人”照料。”
王熙凤闻言生气笑道:“你真傻啊?我说的是这个?”
话罢,王熙凤对贾琏眨了眨眼,继续道:“林家的家业可别忘了。
林妹妹往后多半是要和宝玉一起的,依老太太对他的偏心,再加上林妹妹一起,这大半座家业怕都要分给他们。况且,林妹妹还有姑妈留下的那份嫁妆,那份嫁妆,便是太太都开了眼,说姑妈才是真正金贵的公府小姐。有那么些,怎么都够那一双小儿女造的。咱们又有什么?难不成日后你也想像大老爷那样,空顶着个爵位,在东路院偏宅内过一辈子?”
贾琏:“……”
王熙凤见状继续说道:“姑苏林家不过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支儿,给他们留下仨瓜俩枣,让他们自己窝里内讧去就是,还能给他们分多少?”
听王熙凤侃侃而谈,贾琏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他哪里不晓得这些,原本陪林黛玉去扬州就是打这份主意,可如今事态已变,别说捞些油水,便是靠近一步都被人说成“外人”。
“晚了,林姑丈离去前作主将林妹妹许配给贾蕴那个小崽子,那份“家业”早就有主了。”
王熙凤与平儿闻言皆是一惊,王熙凤更是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可别诨说。”
贾琏冷笑一声,酸气道:“我倒是希望是诨说。”
见贾琏说的这般郑重,王熙凤也明白此事是真的,久久回不过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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