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明宫。
这才不到九月,秋叶尚未落尽,然而大明宫内,却已经烧起了地龙。
宫人和侍卫们,行走处,额头多可见汗。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 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殿内,中间摆着红楸木棋盘,显然两人正在对弈。
年长者满面须白,脸色蜡黄,然自身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此人正是太上皇赵贽,而与他对弈之人正是其幼子, 大乾朝的宁王。
太上皇右手执白玉精做的白棋, 看着面前的宁王久久尚未落子, 和善地说道:“熙儿,今日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往日下棋可没这般优柔寡断。”
宁王面露苦涩,恭敬回道:“父皇,儿臣近日公务繁忙,故此心思不定,还请父皇莫要见怪。”
太上皇闻言皱了皱眉,关心地问道:“你不是在礼部吗,非年非节,怎会忙碌起来?”
宁王眼神一凝,心中窃喜,不过神色不变, 回道:“父皇,前几日, 宁国公府的贾珍没了,现今承袭宁国公府的是贾蕴, 父皇也知晓贾府乃是世之国戚,礼部自然不能怠慢。”
大乾朝的爵位考封虽是宗人府在管, 可最终还是要经过礼部核实,册封玉牒之类的也需要重新制作,所以礼部也闲不下来。
太上皇闻言眉头一皱,沉吟片刻,询问道:“贾蕴?可是那个拱卫司的贾蕴?他不是过房到宁国公府的旁支了,怎会轮到他承爵,简直是胡闹。”
宁王一本正经的回道:“父皇,那宁国公府长房无人,而贾蕴本就是宁府长房庶长子,重新过房倒也正常。”
太上皇皱了皱眉,开口道:“记得你说过贾蕴好像是被除了宗籍?”
宁王闻言回道:“贾蕴确实被除了宗籍,不过贾府又让贾蕴认祖归宗,承袭爵位,若不是如此,儿臣也不需这般辛苦。”
因为贾府的一番骚操作,为礼部增添了不少麻烦事。
太上皇闻言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不满道:“这国公府家大业大,难道连个承爵的人都寻不出来,非得惹出笑话?”
宁王闻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太上皇见状皱眉道:“有什么直说便是。”
宁王面色为难, 沉吟片刻回道:“父皇,宁国公府贾珍本有一嫡子,名为贾蓉,不过贾珍之死与其有关,故而已经下狱,不日便会被流放,故而宁府无人承袭。
皇兄因此事大发雷霆,本想褫夺了宁府的爵位,幸得祖母求情,故而法外开恩,不过却言明贾珍若无子嗣不得承爵,贾府也是没办法才让贾蕴认祖归宗,承袭爵位。”
“混账,这等忤逆不孝之人焉能开恩,简直不知所谓,也只有那混账做的出来,一个德行的人。”太上皇开口叱骂道,至于骂谁,宁王心中有数。
太上皇闻言抬眼看了看宁王,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敢情贾蕴袭爵是崇明帝的意思。
众所周知,拱卫司是天子近卫,自然非心腹之人不可掌管,故而贾蕴本就是崇明帝的人。
沉吟片刻,太上皇开口道:“罢了,子承父爵,倒也挑不出毛病。”
宁王闻言心中一愣,没想到太上皇如此容易便接受下来,难道不晓得贾蕴袭爵代表了什么意思?
贾蕴袭爵,其意昭然若揭,贾府乃是军中之首,近年来虽是落寞,可对于军中的影响力却是不少。
不仅如此,京中勋贵大多以贾家为首,如今天子心腹承袭宁府爵位,同时亦是贾族族长,那不代表贾府已经投靠了崇明帝。
京中勋贵虽是亲近太上皇,可太上皇身体却不怎么乐观,已经常年不理宫外之事,这般情形,有不少勋贵态度愈发的模棱两可。
贾蕴承爵,难免引发其他人的心思,毕竟这些勋贵也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有贾蕴在前,他们也不得不仔细思量,这对于宁王来说可不是好事。
太上皇瞧出了宁王的不安,开口道:“贾蕴不过一黄口小儿,承担不起国公府的福泽。”
宁王听见太上皇话中有话,顿时心中大安,只要自己父皇的态度不变,其他的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儿臣晓得了。”宁王点头应道,旋即继续与太上皇对弈.....
正此时,殿外走进一身穿宝蓝绸衫的“男子”,轻摇折扇,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男子”相貌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
“男子”走上前对着太上皇跪下道:“曦儿拜见父皇。”
太上皇笑了笑道:“小十六来了,过来吧。”
“是。”
话罢,俊美“男子”靠着太上皇坐了下来,瞧见面前的宁王,“男子”招呼道:“见过十四哥。”
宁王看着眼前的“男子”,内心愈发的苦涩。
此“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太上皇的幼女,宁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乐平公主赵曦。
赵曦自小便跟在太上皇身旁,备受宠爱,八岁便破例封为公主,乃是太上皇一手调教出来的,或许正是如此,赵曦性子要强,常常以“男子”自居,做出了不少“离经叛道”的事,对此,他这个亲哥哥也是没有办法。
沉吟片刻,宁王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曦儿,别胡闹,瞧你这般模样,哪里还像个女儿。”
赵曦不以为意,嘟囔着个嘴说道:“宫里无趣,随便顽顽又不值当什么大事,父皇都没怪罪,你着急什么。”
话罢,赵曦偏头俏生生的对太上皇开口道:“父皇,曦儿给您捶捶背吧。”
旋即赵曦放下手中的折扇,起身走到太上皇身后,帮太上皇锤起背来。
太上皇笑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倒会讨巧卖乖,你哥哥说的也对,如今大了,可不能胡闹。”
见太上皇也“训”她,赵曦一跺脚道:“曦儿才没有胡闹呢。”
声音委屈巴巴的,太上皇听了性子就软了下来,任赵曦帮他捶背、揉肩膀。
宁王见状一脸羡艳,毕竟太上皇确实对赵曦宠爱有加,连训斥一声都舍不得。
此时的赵曦见太上皇心情似乎不错,美眸一转,试探地说道:“父皇,儿臣的侍读什么时候才能寻来,先说好,父皇答应过的,儿臣要先掌掌眼,不是好的儿臣可不要。”
太上皇闻言嘴角不由地一抽,皱了皱眉头,不过到底都是女儿家,出不得大事,太上皇终是没多言,无奈道:“既然应了你,自不会食言,不过不可胡闹。”
赵曦闻言顿时眼神一亮,心中不由地热切起来.......
宁王此时也无奈,既然太上皇都应了,他也没什么由头可说.....
良久之后,殿内仅剩下太上皇一人端坐在殿上,棋盘上的棋子也都一一收回棋盒。
服用过一枚内侍递上来的丹药,此时的太上皇眼中精光一闪,从一旁的棋盒拿起棋子摆弄起来,少倾,太上皇看着眼前的棋盘,旋即拿起一枚白子,下在手下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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