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后一面
夏天，BJ。
一日，晓海和云飞在QQ上聊天。
他们已经四五年没有联系了。
“最近怎么样？”晓海道。
“就那样。”云飞道。
“怎么不去大城市工作，试试看新的机会？”晓海又补充道，“不过，在老家发展，也挺好的。”
“嗯。”
“对了，给你看个照片。”
“是你吗？”
“不是，是我对象。”晓海撒谎道。
“哦。”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长得挺好看吧？”晓海道。
“嗯。”
“你怎么会认成是我？对我已经这么陌生了吗？”晓海道。
晓海发了好几条，云飞都没有回复。
“刚刚上厕所去了。估计是早上吃坏肚子了。”云飞解释道。
晓海忽然觉得很没劲，仿佛闻到屎臭味，就敷衍几句，匆匆下线了。
一日，云飞的对象小妮加了晓海，两人很热络地聊了一会。
“我看过你照片，很白很秀气，比云飞好看。”小妮道。
“哪有，云飞才是又高又帅。”
“哪里，又黑有土。哈哈。我平时都说他内向又沉默，一点情趣也没有。哈哈。”
聊了一会，小妮道：“我们结婚你来吗？”
“我，没有时间吧，没放假呢。”晓海道。
“我们还没定呢。你如果来，我们可以在假期举行。”
“不了吧，你们不用专门为了我改的。反正，过年都可以去找你们的。”
2009年，年初二。
那天晚上，晓海提着一只烤鸭礼盒，在云飞家大门口犹豫了几秒钟，径直走了进去。
一楼大厅里堆放着一堆钢筋，半墙高水泥一代代码在两边。
晓海穿过后门，走上旋梯，二楼，三楼。
他敲门，云飞开了门。
来之前晓海已经和云飞发过短信了。
寒暄几句后，晓海在沙发上坐下。
云飞的女儿还很小，在小妮怀里睡着了。
小妮微笑着打了招呼，也不是平时聊天时那么熟络的样子。她的样子比晓海想象中的要普通很多。
“你比云飞白多了。”小妮道。
晓海和云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安静的时刻也不着急补话。
云飞笑着，真诚又坦率。
云飞妈妈进来了，笑着打了招呼，也不多说什么，陪了一会才下楼。
“我过几天要去宁波。”
“去干嘛。”
“有一个大学的学长，在那里开了一个公司，我去看看，顺便去海边走走，看看大海。”
“那我们也去宁波吧。”云飞回转头，对小妮道。
“我们去干嘛。”
云飞憨憨地笑着。
“人家是去办事情的。我们又没有事情去。”小妮笑道。
“对，我们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玩。”晓海道。
晓海看向云飞，云飞也笑着看他，没有躲开他的目光。
和以前不太一样，云飞的眼神中没有躲避。
坐了十来分钟，晓海起身道别。
“我走了。”
“嗯。”
“以后有时间再约。”晓海想起李瓶儿的名言“往后的日子多如柳叶哩”。
“好。”
“不用送我，我自己下楼。”
“嗯。”
晓海下了楼。
街上几根昏暗的路灯。
他回头看了一眼，三楼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蓝色钴玻璃窗户，洒落下来。
晓海有一点失望，他原本期待更加完美的重逢。但是他不知道，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不完美也远胜过错过。
夏天，一日晓海父亲打来电话。
“怎么啦？”晓海道。
“饭吃过没？”父亲道。
“还没呢，在做实验。”
“最近忙不忙？”
“不忙的。就今天有个实验，比较耗时间。晚上还要分析数据，估计要忙到11点多。”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暑假我们不放假的。”
“哦，就是，你过马路千万要小心一点，穿马路之前，前后左右都要看一看。”父亲支支吾吾道。
“有什么事情吗？”
“你初中的同学，就住在车站边上那个。”
“他怎么了！”晓海有点不耐烦烦。
“几天前，他骑电动车，被一辆小汽车撞了。”
“哦！”晓海有些预感。几年前，奶奶病重时，父亲在电话里也是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就在他家门口那个大转弯那里，就只出了门几分钟的时间。对方是个新手，才拿到驾照没几天的。”
“嗯，那他去医院了吗？”
“去了。他阿爸阿妈当时就跟着救护车去了，县中心医院。他老婆快生了，当时没有去，后来才去的。”
沉默了几秒钟，晓海父亲继续道，“你同学死了。”
晓海沉默。
“你妈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父母。”
“你自己决定吧。你们是本家，应该要去看一下吧。我自己，以后再去吧，我问问其他同学看。”
“你自己过马路也要小心一点。”晓海爸爸继续道。
晓海没有听，只是放空。
身旁的离心机发出翁翁的声音。
晓海觉得自己应该要哭一下，但眼眶里一滴泪也没有。
几个月后的一天。
云飞来找晓海，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晓海去抱他，一通亲昵。
云飞没有推开他，仍是笑着。
晓海也笑着，鼻子一酸，泪水夺框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晓海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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