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然再度回到皇宫庭院之时,却看到桑已然匍匐在地上,浑身湿透、披头散发!
整个人,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超然气度。
“桑先生!”
青然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桑喘着粗气,嘴角是干涸的血迹,有些枯瘦的手,颤抖地抓住青然的衣袖,眼神凝视,却仿佛已然没有力气说话。
青然心中一痛,叹息道:
“东西……我给你取回来了。”
“汪直那孩子……恐怕……”
桑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孩子……打小有……主意着呢……”
只见青然将一个盒子拿了出来,里头正是那朵青梅艳身凝聚而成的青梅枝。
桑触碰的顷刻,那青梅枝条便重新化作艳身之图,顺着桑的胳膊,一点点流窜到了背后。
刹那间,在桑的背后,那盛开的青梅转瞬化作如血的红梅之图!
而在桑的脖颈处,依稀可以见到两块蠕动之物。
这东西每蠕动一点,桑便痛苦的双眼发红。
“啪!”
因太过痛苦,手中的木盒也被桑捏碎。
青然连忙施展自己的神力,为桑稳住情况:
“你既然可以用艳身之法,将那蛊虫取出,为何还要吸入自己体内?”
“你直接给自己,还有汪直分别取出,不就好了吗?”
桑摇了摇头:
“这是子母蛊,我为母蛊,汪直是子蛊。”
“子蛊只要小心取出,短时间再找到宿主,就不会导致汪直受损。”
“所以,我才让你用青梅艳身的巫术,将那子蛊吸引出来。”
“但是……我体内的蛊虫若是动了,汪直必死!”
“若是我先取了汪直体内的蛊虫,却不找宿主,一旦我取出母蛊,汪直还是会死。”
“毕竟……子蛊只有找到新的宿主之后,才会和上一个宿主彻底切断联系。”
“因此……除非我愿意牺牲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否则……我和汪直的子母蛊,就注定要有一人受着!”
青然缓缓站了起来,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直到她重新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哽咽:
“桑先生……”
“子母蛊一体,你注定要死的!”
桑微阖着双眼,无力的靠在床边,神情凝重且虚弱的点了点头:
“我死不要紧。”
“可是……我必须要保证……汪直能平安。”
“如今,那孩子惹上了花神宫,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
“劳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青然眉心一皱。
直到桑又取出一本秘册。
青然打开一开,不由瞳孔一缩:
“这是……”
“汉朝时期已然失传的巫术——长生花!”
“你怎么会……”
此时,青然眉心一跳。
是啊!
先前大殿之上,花道楼称呼桑为……太平道张角之师——南华道人!
那位传闻中……白日飞升的南华真人!
“你想起什么了?”青然连忙问道。
桑苦笑着缓缓摇头:
“只是……灵光乍现,突然就……记起了长生花。”
“现在想来,也许是天意!”
这一刻,桑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要……培养长生花……”
“需……人心五毒八苦而成之恶念,以作土壤!”
“需……人心执着之事而成之欲念,以作肥料!”
“需……培植之人自身之心血成池,以作水分!”
“还需……以骨磨碎之粉,而成之骨瓷,以作花盆!”
“四件要素齐至,分别为长生土、长生核、长生池、长生瓷,最终……开长生花!”
“长生土,这偌大皇宫内满是人心恶念,足够!”
“长生核,这后宫诸多嫔妃,满身欲念,也够!”
“我便是培植之人,自有心血可化作长生池!”
“至于长生瓷……我也有办法!”
“我现在……只需要你帮我凝聚花种!”
青然看着秘册上记载的内容。
所谓长生花种,并非是实实在在的种子。
而是一种需要三种媒介。
一种为人性之物。
一种为神性之物。
一种为幽冥之物。
青然自然明白,这是桑希望自己提供神性之物。
这倒是简单,自己的一滴血,或者一片羽毛,都可以。
至于人性之物……桑自然也只需要一滴血即可。
可是……幽冥之物……这要从哪里来找?
青然疑惑地看向桑。
桑却指了指自己剩下的一颗眼睛。
那通体猩红的光华,让青然变了脸色:
“不可!”
桑却道:
“为何不可?”
“长生血玉,自打我出生之时便有了。”
“然而,这东西虽然名为昆仑宝玉,实则是通幽冥、延寿元之物。”
“我虽在咒杀朱祁镇母子时用了一块,却还有一块。”
“作为长生花的花种,已然足够!”
青然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你这是……为了培育长生花,连眼睛也不要了?”
“变成瞎子?你也不在乎?”
桑的表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子母蛊同体,我本就是要死的。”
“长生血玉……难不成要跟我一起带到棺材里去吗?”
“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青然双眼浮红。
她忽然道:
“你知道吗?”
“你现在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唐朝时的你……”
“那时候的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好友,为了大唐的龙脉,露出了这样的笑容。”
桑却摆了摆手:
“就……这么办吧……”
……
第二日,青然便从外头带回来一件瓷器。
瓷器很精美,而且……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竟是和十长生之时的长生瓷一模一样。
当桑见到此物时,也不由惊讶无比。
青然则解释,这长生瓷乃是多年之前,自己的夫君冬暝偶然所得。
当时,冬暝声称,此物将来有自己的机缘,便让自己留着。
“原以为……那不过是夫君的戏言。”
“不成想……今日倒真是用了。”
“我查看过了,这骨瓷内空无一物,并没有存放什么。”
“内中属于白骨的部分,也早就被我夫君当时剔除。”
桑点了点头,取出了一块石头。
“这是我先前雕刻小洋之时,所剩下的石料。”
“便……开始吧……”
……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之内,正和万贵妃在一起的朱见深,听到禀告之后,顿时皱起眉头。
“什么?”
“国师庭院内传出惨叫声?”
一时间,朱见深开始思考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现在已经不信任桑了,毕竟他最梦寐以求的长生,对方也不愿意给。
可是……如果要让汪直继续按照自己和花道楼的计划做事情,自己还不能让桑就这么死去!
念及至此,朱见深冷哼一声:
“来人,摆驾!”
“朕要去国师那里看看!”
……
当朱见深和万贵妃来到庭院当中会后,尚未进屋,却已经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当宦官推开门,却见到已然盲了双目的桑。
此时,那尚未干涸的血迹,从一块雪白的绢布上渗透出了一些。
青然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朱见深也是不曾料到。
一旁的花道楼微眯着双眼,带着一丝审视之色,最终却将目光放在了骨瓷之上!死死盯着!
朱见深忍不住道:
“你……你的眼睛……”
桑听出了朱见深的声音,幽幽开口道:
“原来是陛下啊……”
说着,桑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满头白发,整个人显得苍老无比。
朱见深也被其面貌给惊住了。
却见桑指了指桌上的瓷器,幽幽说道:
“陛下……”
“我想和你做一桩交易。”
“一桩……关于长生的交易。”
朱见深瞳孔一缩:
“你什么意思!”
桑微微一笑:
“我知道,花神宫的花道楼,应该已经有了长生之法。”
“但是……这手段也没那么容易吧,想必……也是麻烦多多,需要凑齐的条件,亦是不少。”
“从花道楼需要找汪直,那么大概可以推断,你们是希望顺水推舟,让汪直吸收更多的兵祸之力!”
“以兵祸之力,到至极限,再由身居九五之尊命格的陛下吸收,的确是长生之法。”
“但……此长生最多延寿五百年。”
“这一点,陛下,花道楼宫主,你们不否认吧!”
朱见深没说话。
花道楼幽幽说道:
“道长,这世间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不死,哪有那么容易!”
桑点了点头:
“你做不到。”
“但是……我能做到!”
说着,桑指了指桌上的瓷器:
“长生花。”
“这种巫术……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此言一出,花道楼瞳孔一缩。
纵然是他,眼神中也满是惊诧之色:
“你……你竟然做了长生花!这不可能!”
当即,花道楼就冲到了桑的面前,要打开那瓷器,却被桑一把握住手腕!
“长生花一旦开始培育,除了我这个培育之人意外,其他人不能打开!”
“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这一点,花道楼宫主应该知晓!”
“我舍弃了自己眼中的长生血玉,促成了培养此物的条件,你既然在汉朝时和我有缘,就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花道楼的脸色顿时可怕的吓人。
而这一幕,也别朱见深看在眼里。
所以……长生花真的存在,也真的有效!
甚至……比原本的计划要更好?!
朱见深顿时激动起来。
让一个不确定因素的汪直以争战的名义,搜集兵祸之力,速度哪有一盆花快!
就在朱见深要开口时,桑却先一步说道:
“长生花,两年之内便可培育而成!”
“而兵祸之力的手段,却远远不如我的方法有效果。”
“而培育长生花的法门,只有我知道!”
“所以……我们来谈条件吧!”
这一刻,桑抬起头。
没了眼睛,那两团血迹盯着朱见深时,让后者不由地发毛。
“你要什么条件,才能将长生花培育出来。”
“自由!”桑幽幽开口:“我要汪直一生无虞,且……无拘无束!”
“陛下……还请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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