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房里出来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敛去了刺目的金芒,此刻的夕阳略带了几分温柔的高悬于天际。
秦陆白先去耳房净手,云舒就站在他身旁不远处,默默看着他取了皂粉洗着手上的血迹,待一盆清水成了污浊,又着人换来一盆干净的,直到手上的脏污血迹被濯洗得一干二净。
从一开始跟着秦陆白进刑房,到施刑,再到走出刑房,云舒都沉默着只字未言,可这会,他却忍不住开口:“我以为,你会真的剜掉他的膝盖骨。”
毕竟那似弯月一般的钩子真的落在了钱十三的膝盖骨上,锋利的钩子也是真的刺进了他的血肉中,可就在即将要剜出那块骨头时,秦陆白却住了手。
读书人自有悲天悯人的心,但这里不是学院,而是刑房,对方也不是莘莘学子,而是罪大恶极之人。
云舒自觉不忍,但不会阻止,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刑罚不过是迫人说真话的一种途径,虽然残忍,但在得到了真话之后,却能免于更多无辜的人受到迫害,未尝不可。
两害相权取其轻,该怎么抉择是最好的选择,他明白,却没想到临到最后关头,他没阻止,秦陆白却先放弃了。
秦陆白取过架子上干净巾帕拭手:“如果他不说实话,我会。”
将沾湿的巾帕重挂于架子上,秦陆白走到桌边坐下,姿态悠闲地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就我们现在掌控住的这些人来看,最有用的人是三哥,然后是大山,钱十三,最后才是其他的人。前两个人的嘴巴都硬,钱十三……”
秦陆白话语一顿,随即轻哼一声:“他不过只是我用来震慑大山的手段而已。”
有的人,当你用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或许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倘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人受刑呢?
一个人的心不会真的坚硬到如顽石,倘若他嘴硬,便可以通过外力,将他的心防一寸一寸的瓦解,从而一举击溃。即便险些遭剜掉膝盖骨的人不是大山,但,他会是下一个,如此一来,大山便不会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云舒明白了他的意思,再加上郑昊去调查李大海还没有回来,大山的底细也没有摸透清楚,相比起来,的确只有钱十三最好对付。
秦陆白深思一阵,忽道:“钱十三说宫门口有他们的人,所以当宫里的人将随葬品偷带出来的时候,他们事先安排在宫门口的人必不会严查,而是轻易将他们放走。”
“他的确是怎么说的。”云舒忽然觉得不对,“你不是已经派人去宫门口找这个人了么,等人一找到,钱十三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届时一问便知。”
秦陆白缓缓摇头:“他只是说了宫门口有他们事先安排下的人,却没有说究竟是怎么把随葬品给偷盗到手。”
云舒细想之下也觉得其中有问题,遂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你都快剜了他膝盖骨了,我想,他知道的事情,或许就真的只有这么多。”
“他已经没用了。”秦陆白抿了抿唇,起身往屋外走去。
云舒跟出门:“钱十三如果没用了,那么三哥呢?你打算怎么对付三哥?也用同样的方法?”
秦陆白沉默不语,他还并未想到对付三哥最好的办法,尤其三哥身负有伤,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他还等着用三哥钓出背后的大鱼,所以三哥绝对不可以轻易出事。
还未想到办法时,倒是裴子绪先来了刑部,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先前盗窃贞贵妃棺椁内随葬品的内侍和人联系了,我的人跟过去,发现和他暗通消息的竟然是侍卫司的人。”说到这里时,裴子绪狠狠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紧握了拳头,“内侍被引到了冷宫,那侍卫竟然还想杀人灭口,被我的人看见后制服。但那侍卫竟然是有备而来,口中藏了毒囊,见事情败露,咬破嘴里的毒囊而死,没能留下活口。”
“那个内侍呢?”秦陆白问他。
裴子绪紧咬着的牙关松开:“内侍没事,已经被抓了起来。”
云舒侧目望向秦陆白:“你想用内侍钓出背后的大鱼,看来此计已经不可行了。”
秦陆白扯了扯唇角,冷声道:“一个钩子而已,原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不过老裴,你管辖的侍卫司有别人的眼线,回头你可得好好的查一查,别叫人盯住了。”
裴子绪正因为这事恼怒,再被刻意提起,强忍下的怒火终于是冲破了堤防,重重一拳砸在墙壁上,恨道:“可恶,我的手下竟然出了别人的眼线,我居然还不知道,简直可恶!”
秦陆白拍拍他的肩:“现在可不是自恼的时候,那个救下来的内侍有没有交待些什么?”
裴子绪缓了两口气:“差点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我还没拷问,他就什么都招了。”
“招了什么?”秦陆白问。
“只是说有人安排他以洒扫的机会进入贞贵妃的灵堂,等人一走,就趁机对贵妃棺椁内的随葬品下手。”裴子绪如实说道。
秦陆白神色凝重:“看来,还真是有预谋。”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在盗窃了棺椁内的东西后,事后如果有人开棺一看,不就露馅了吗?”云舒心中有疑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秦陆白则解释:“不会,宫中有规矩,贵人的尸身待入殓之后,棺椁就不得再开启,否则就是以下犯上。何况宫中管制森严,谁能够想到,竟然有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觊觎贵人们的随葬品?”
这一次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怕是也不会相信有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见人心不古,总有人甘愿冒险去贪一些黄白之物。
秦陆白心思一沉,预料到思绪已飘远,赶紧敛了心绪,对着裴子绪道:“那个内侍呢?把他带来刑部,我要亲自审问。”
裴子绪道:“人已经给你带来了,就在外面。”
“走。”
秦陆白疾行几步,骤然想起来一事,拉住了裴子绪,在他一脸奇怪之下,轻声道:“有一件事情,你得帮我去做。”
“什么事?”
秦陆白附耳过去低语几句,只见裴子绪脸色一变,却立即颔首应了,阔步出了刑部。
眼见他越走越远,秦陆白这才算是稍稍舒了一口气,同云舒一道往正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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