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千秋寿诞很快到来,宴会地点选在了太液池边,宫中从两月前便已经开始建造水榭,打造露台,已于十日前完工。
这日,夕阳未落,宫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夜宴,从夜宴菜肴到饮酒玉杯,无一不精细别致,力求不出半点儿差错。
因大昭国民风开放,并不死守男女大防的规矩,今夜入宫来为太后庆贺的官员也可自带一名女眷,男女分列而坐,座次亦由品阶高低而论。
景文帝与太后未至,大臣们已经早早地备了贺礼入宫。
大臣携带的家眷中多为女眷,上京贵女们素日也有来往,三三两两的都凑在一处说话,或而品茗,或而就着周边的奇花异草说点闺中趣事,一时盈盈笑语声不绝于耳。
秦陆白到时,云舒已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了。他环顾四周,女眷们自不必说,大臣们也各自与交好的聚在一块闲语,唯独云舒,独坐一角,对周遭声音充耳不闻。
座位按品阶高低而排,刑部侍郎自然坐在一起,秦陆白径直走过去,在云舒的左手边落座:“周围这么热闹,云侍郎怎么也不参与进去,反而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也不嫌无趣么?”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隔空敬云舒。
太后寿诞,为防大臣醉酒失态,故而夜宴中的酒水并不浓烈,多为香甜醇厚的酒酿,女眷的也多为果酒。
云舒方才已然晓得了,见秦陆白敬自己,也端起酒杯回敬一杯。
一杯入喉,香甜醇厚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比之前两日他在醉仙楼中饮的桃花酿更要回甘一些,也不辣喉。
但素来不常饮酒的云舒,此刻尝了佳酿也并不贪杯,一杯饮尽已然将酒杯放下。
秦陆白笑笑,复又为自己再斟上一杯:“今日云侍郎可是带了什么家眷?”
“云某不曾成亲,亲眷也不在上京城,今日孑然前来,唯有己身一人。”云舒淡淡答,再顺手理了理袖间的褶皱,全然没有孤身一人的落寞感。
秦陆白大致明白了,抬眼间远远瞧见一人走来,起身道了声:“姐夫!”
来人一身绿色官服,自嘈嚷人群中分列而出,快步朝秦陆白的方向走来。
今日进宫庆贺的大臣均着官服,大昭于服饰一事上更是有着明确的规定。
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之上可用朱红,七品以上用绿色,九品服青色。自然,太后寿诞这样盛大的喜事虽是与民同乐,可官阶太低者却不在应邀名单之中。
来人行至秦陆白面前,说着话时,手已经自然地落在了他肩头,笑笑道:“你小子,连着几日都不来府中坐坐,知道你姐有多担心你么?”
秦陆白垂头一笑:“我都多大的人了,姐姐怎么还不放心,非要我像小时候一样整日都跟在后头转才好么。”
“那正好合你姐心意。”林少游朗朗一笑。
秦陆白略略开了一个玩笑,不忘转身与云舒介绍:“云侍郎,这位是卫尉司少卿林少游,也是我的姐夫。”转首又与林少游介绍,“姐夫,这是刑部新任侍郎,我同僚,云舒。”
云舒早已起身,待秦陆白介绍后与林少游颔首见礼。
因品阶,林少游不过正六品,仍是客客气气的与云舒一揖:“早就听说朝中出了个状元郎,年纪轻轻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更是风度飘飘,仪表不凡呐!”
云舒合手一揖:“林少卿过奖,云某实不敢当。”
林少游郎朗笑道:“当得起,当得起。”
三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会话,不多时,席间交谈之声渐小,循声望去,原是几位殿下到了。
景文帝膝下十子五女,三位公主已经出嫁,唯有四公主、五公主仍待字闺中,今日也都已经到了。
十位皇子中,两位不幸早夭,除了十皇子现今十岁,其余殿下都已成年。然而长久安居上京城的除了东宫的太子,便只有周王萧元羡,以及豫王萧元启,其余殿下都就藩在外,也是这几日也才刚刚回京。
大臣们一一见礼,直到几位殿下都各自落座,复才又相继交谈起来。
未久,景文帝与皇后也到了,与众臣们说了会儿话,幼僖才陪着太后姗姗来迟。
帝后当先离座,领着众皇子与皇女给太后请安,大臣及其亲眷也纷纷下拜行礼。
太后盛装出席,眉眼间尽是慈爱笑意,抬手虚抚了抚帝后:“今日是喜日,不必多礼,都落座吧。”
帝后左右搀着太后至上座,幼僖则退到下首,与乐天坐到了一起。
待得众人皆落座后,搭建在太液池上的露台中便开始翩翩起舞,管弦丝竹不绝于耳,觥筹交错,尽皆笑语。
酒过三巡,夜宴过半,太后先一步离了席,帝后也相继而回。
太后特许了幼僖可以留下,待帝后一走,秦惜弱拨开人群,弱柳扶风般款款而来,及至幼僖身旁落座:“我早先就来了,寻了一圈都不见你人影,还以为我看漏了,结果你竟是来迟了。”
幼僖莞尔:“我陪着老祖宗一起来的,为了选衣裳,所以才来晚了。”
秦惜弱微讶:“太后的吉服不是一早就敲定了么,由尚宫局早两月就开始筹备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来选衣裳?”
幼僖含笑垂头:“倒不是给老祖宗挑衣服,是昨个儿老祖宗兴起,命户部的人将生辰纲名录递至永和宫,其中有一套珍珠头面很是别致,老祖宗命人取来看了,一眼就瞧上了。但正因为头面别致,称一般的衣裳倒有些不搭了。”
秦惜弱听着,方才注意到这会儿幼僖头上的钗环正是珍珠。
拇指般大小的珠子颗颗圆润,光华无双,或制成钗环流苏,或用银线串就,单看别致,齐齐戴于头上更加是耀眼夺目。加上幼僖肤白,胭脂轻点,白里透红比娇花还美艳许多,衬着一身宝蓝色的宫装,戴着珍珠头面,一时竟赛过了在场诸多贵女去。
略略一想,秦惜弱便明白了,旋即嫣然一笑,握住幼僖的手道:“难怪都说太后偏心呢,敢情这自个儿的千秋寿诞,倒是把你给打扮的人比花娇。不过啊,这珍珠头面是真的好看,很是衬你。”
幼僖脸颊微红,垂下头去。
这时,有几个身影朝此处走来,当先一人着绿色官服,人未至,已开口:“姐妹俩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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