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后,吴讳身处傅青霄的先天武域。
压缩到极致的通脉血气环绕他周身三尺,替他抵抗来自武域的束缚。
武域之中的那股奇异压力虽然极少,可却给人一种窒息沉重之感。
苍凉浩瀚、广博无边!
武意与血气交锋,血气节节败退,好似扬汤泼雪、摧枯拉朽!
若非吴讳血气雄浑、好似无穷无尽般,恐怕连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住, 就要被傅青霄的先天武域镇压,任其宰割!
“好刀法、好修为!
想来即便摆明车马、正面相斗,彭贪也绝非你的对手。
他死得不冤。”
熊洞崩塌,傅青霄长刀点地,吴讳收刀入鞘,二人相对而立, 彼此相隔二十余丈。
吴讳辟出一刀后, 心中本就惊叹于傅青霄的冷静沉着。
面对他的突然暴起不仅丝毫未显慌乱,抽刀迎击后, 反是蓄势已久的他被震伤五脏!
不想一触即分站定之后,傅青霄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让他生出了某种令人后背发凉的猜想。
“你故意放我偷袭彭贪?”
傅青霄不可置否,双目微合,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吐气时轻声道:
“拔刀术,凝全身精神意志于一刀之中,乃刀法中公认的最难练的一种。
练此刀法者,耗半生光阴,只练一刀,生死系于一刀之上。
城中也有人专练拔刀术,可能练有所成者,我至今未遇。
你是第一个。”
吴讳全力催动灵髓,不断调运血气抵抗武域侵袭,沉声喝问道:
“你知道我未曾昏迷,故意给我创造机会,让我斩杀彭贪!?”
傅青霄摇头。
“一名合格的刀客,应该心无旁骛, 眼中心中只有刀,一刀在手,无惧山崩于前、哪管天地变色。
不该如你这般毛躁。”
吴讳冷静下来,直视一身黑衣的傅青霄。
“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应该也不够纯粹,算不得一名合格的刀客。”
傅青霄笑了,初时声弱,越笑越大,越笑越狂。
在吴讳不解的目光中,他从腰间掏出一个被长衫遮盖的橙黄酒壶,‘啵’的一声,挑开壶塞,仰头鲸吞。
酒气喷涌,傅青霄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我可没说,我是一名合格的刀客!
就像现在,我故意与你说话,其实是在用武域消耗你的血气修为!
吴讳是吧?
你这身血气,果真一骑绝尘!
不知炎都和其余八道有没有,但放眼南御道, 绝无一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听闻你来自下郡、今岁十八?
想必已经过了郡城武考了吧?
以你的资质修为,州城举荐也必是你囊中之物, 明年便能进入武院,修习无上妙法。
可惜、可惜啊!
你今日遇到了我,记好了,杀你者,狂醉刀傅青霄!”
傅青霄周身迸溅而出的凌厉刀意充塞武域之中。
一时间山石俱碎,被其武域中的点滴天威加持,竟煌煌大气、好似上天降罚一般。
‘你在拖延时间,耗我血气,我又何尝不是在趁机行气、稳固内伤!’
修为做不得假,吴讳之前全力一刀,斩灭彭贪生机,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仓促之下接了傅青霄一刀。
若是不觅机稳固伤势,本就因修为差距处于绝对下风的他,今日恐怕再难有反抗之力!
眼见傅青霄面带癫狂之色持刀冲来,吴讳疯狂压榨体内灵髓,深知今日已是你死我亡的局面,胸中杀意喷涌。
下一瞬,吴讳整个人竟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一圈,比之生来魁伟的周熊还要巨大!
若用他原来那个世界的计量标准,变化之前他约莫一米七八,比之门板一样的周熊要矮上一个脑袋。
此时变化之后,赫然已是两米还多!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呆了傅青霄,他从未听过,有任何一门武功,能练出这种变化!
短暂惊愕后,傅青霄手下再重几分,继续风驰电掣的朝吴讳冲来。
因为修为做不得假,吴讳变化再多,此刻的修为波动也还是通脉范畴!
极限运功下,武域之中天威增加,傅青霄竟隐隐窥到了天人一气的玄妙武境!
吴讳双目中有猩红厉色一闪而过。
这个状态,他并不陌生。
最初是在九峰武考时,他控制不住心中那股无端冲出的暴虐之意,一度陷入失控状态。
那时,他的身体没有变化。
第二次,是在逃来净州的途中,被命劫境的白毛阻拦,当面杀死周万通和杜氏父女。
他主动勾连来自灵髓血气中的暴虐之意,妄图反抗,四肢变化,整个人变得如妖似魔。
第三次,便是现在,有先天武域封锁,不将傅青霄杀死,他便逃无可逃,只能拼命
本就无限接近先天境的他,胸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吐不快的奇妙感受。
这感受出现之前,山水未变,天地仍是天地。
可这感受出现之后,他便有种‘入我眼才是山水、纳我身才是天地、万物因我而存在’的错觉。
这话,季苍海在幻境中说过。
这一刻,吴讳忽然悟了。
无数葫芦能量的堆砌,在功法幻境中的深厚积累,在这个合适也不合适的时机,发生了质的变化。
‘原来这便是血肉桎梏,这便是抒意合天!’
吴讳整个人忽然静了下来。
眼中一切景物都变得极慢。
满面狂意、大步冲来的傅青霄。
在其凌厉刀势下不断湮灭的土石和植物根茎。
他右手垂于身侧,仿佛重若千钧,缓缓抬起,划过身前,覆于刀柄。
前踏躬身、沉肩蹬地。
“沧!”
若说一方刀意如沧海狂涛,延绵不绝,含点滴天威,煌煌大气,狂击四方。
那一方便如海中礁石,如历万载冲刷,锋芒内敛,巍然矗立,某一瞬,石破惊天!
“轰!”
二者轰然相撞。
“咻咻咻咻咻!”
无数锋锐劲气朝四方上下激射,经久不绝。
数息后,吴讳站在之前傅青霄的位置,浑身颤抖,右胸一道刀痕几近将他斜斜斩断,深可见骨,四肢百骸更是布满了一时难以数清的血洞。
痛呼一声,吴讳踉跄扑倒,再无一战之力。
在他身后,傅青霄背对着他,身上似乎还残留有之前那股子被酒水催生出的狂意。
狂醉刀,意难消,腰间有酒心不老,只恨苍天小。
傅青霄也悟了。
他结合狂醉之意,窥见了千万先天武人梦寐以求的天人一气。
这是无数大药也难以换来的莫大造化。
此刻究其原因,约莫是因为,吴讳的刀。
吴讳修为虽不如他,可他的刀法,却仿佛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磨练一般,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圆满意境。
仿佛他这一式,已臻至圆满,再无进步的余地。
真的有能将功法招式练到这种地步的人吗?
与吴讳交手之前,傅青霄绝不信有这样的人。
哪怕是传说中的炎都武杰榜,也绝不会存在这样的人。
除了创造功法之人,后来者想要将功法练到圆满境地,何其难也?
起码在傅青霄的认知中,觉得这世上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
可现在他信了。
原来师父说的是真的,他要想更进一步,必须将狂醉刀法的第三境练到圆满境界才有机会。
可现在,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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