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停,李长续便掀开了车帘。
“为何停车?”
李长续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让驾车的马夫,不由心头一颤。
“王爷,前方火光乍现,有三两人聚集于此,似乎在纵火,小人怕马儿受惊,便将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颤颤巍巍的回答,大气不敢喘。
祁王李长续不喜言辞,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严肃。
在李长续手下办差的都知道,他喜怒无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触怒这个主子。
“派个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长续一挥手,直接吩咐了下去。
车内的曹莲英见状,不由打趣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纵火烧山,难不成是辽东世子?”
李长续一听到“世子”两个字,眼眸之中立马就闪过了一抹亮光。
不过很快,李长续就将那一抹异样给收了起来。
马车外,一名祁王的随从宝川奉命往前走去,想要看看纵火之人是谁。
而林耀这边,此刻正手忙脚乱的纵火。
烈酒引火,虽然是非常不错的方法。
可现在的树木,里里外外都潮得不行。
想要随便引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耀少爷,怎么回事呀!为什么这树木烧一会就灭了?”阿福一脸郁闷地看着刚刚灭了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禄同样是显得非常无奈,他从马车上搬了不知道多少坛子酒下来,可火一下就灭了,以至于他都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
“废物,烧个火烧不起来,人家林彧怎么烧得起来?赶紧给本少爷烧,今天烧不起来,本少爷就烧了你们俩!”
林耀气急败坏地踹了两人一脚,心里面几乎抓狂。
为什么?为什么呀?
前些日子,林彧那厮不也是用烈酒引火的么?为什么他能烧起来,我就不能?
我还就不相信了,本少爷天没亮就起来了。
要是连个火都烧不起来,回去该被人笑话了。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少爷也要把这山火给烧起来。
“大胆!何人再次纵火?”
就在这个时候,祁王随从宝川已然来至跟前,他面的不悦之色,冲着林耀等人便是一声呵斥。
林耀本来就在气头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冲着他嚷嚷,他自然是还以颜色。
“放肆,本少爷放火,与你何干?你他娘的谁呀?不知道本少爷是何人么?赶紧滚滚滚!”
林耀想都没想,一口脏话便脱口而出。
宝川闻言,顿时色变。
他是祁王的亲信,在京都,无人敢对他如此。
就算是那些大夫员外郎,甚至是侍郎,见了他都要避其锋芒,礼让三分。
眼前这毛头小子,居然敢如此放肆,简直狂悖。
“我乃祁王随从,大胆刁民纵火烧山,触犯俞朝律法不说,还再次嚣张跋扈,狂悖不堪,我看要将你抓起来送官。”
宝川一指林耀,便是用训斥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林耀身份尊贵,平日里除了林彧,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本来林耀这边点不着火,心里面憋了一股子的气。
结果出来一个阿猫阿狗,就要收拾自己,这他哪能忍?
“大胆刁民,我看你是瞎了狗眼,连本少爷都不认识,阿福阿禄,给本少爷揍他。”
林耀瞪着宝川,一声令下,阿福和阿禄就冲了上去。
宝川一顿,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阿福和阿禄的拳脚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阿福和阿禄刚才被林耀教训得不轻,现在抓住一个冤大头,他们便使出了吃奶的劲,狠狠地胖揍了宝川,以宣泄内心的不爽。
“打,给本少爷往死里打!”
林耀咬牙切齿,指着被拳打脚踢的宝川,大声吆喝。
宝川双手抱头,根本无力反抗。
他只能艰难地从口中发出抗议:“住手,你们这些刁民,我乃祁王随从,你们打我,等于是在羞辱祁王!啊……别,别打了。”
林耀正在气头上,他哪里听得进去宝川的话?
“别打了?不打你就有鬼了,本少爷管你什么王,在辽东我父王辽王,打,给我使劲打!“
林耀嚣张跋扈,不自觉间就把林洪涛和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宝川咬着牙,强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继续低喝:“辽王?你,你世子林彧?”
或许是那宝川被打得吐字不清了,亦或者是林耀没有听得清楚。
他把世子听成了“柿子”,把林彧听成了“林耀”。
“什么?你说本少爷软柿子?胆子够大呀!既然你知道本少爷的名字,那还敢这么嚣张?给我狠狠的打!”
林耀平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之前欺压林彧,现在林彧武力超群,他在林彧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片刻之后,兴许是阿福和阿禄打累了,两人终于是停下了拳脚。
宝川浑身是伤,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心中怒不可遏,但不敢再口出狂言。
辽王之子,他就是世子林彧?
传言世子顽劣不堪,嚣张跋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连祁王都不放在眼里,何其狂悖?
“你,你知道我是谁的人么?又知道不远处的马车内,坐着的是谁么?”宝川咬着银牙,艰难地从口中说出了这句话。
林耀才不管对方是谁,耽误了他放火烧山,错过了下雨的绝佳时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揍一顿。
毕竟,这一次林耀可是把所有身家都压进去了,连辽王府都被他悄悄抵押给了钱庄。
若是弄不出来白炭,他就玩完了。
搞不好,林洪涛一怒之下,就要发配他去北庸关守城。
“本少爷管你是谁,我还是辽王之子呢!赶紧让他们绕路而行,本少爷要烧山了,惊了你们家的马儿,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本少爷没有提醒你们,滚!”
林耀嘴巴一撇,脑袋一昂,非常霸道地呵斥了一声。
宝川见林耀那跋扈的样子,顿时回想刚才挨的打,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跑回了祁王的马车前。
“王爷!”
宝川带着委屈模样,跪在马车外,请示祁王。
“前方何人纵火拦路,为何你去了这么久?”祁王李长续语态低沉,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宝川闻言,连忙回答道:“王爷,对方说是辽王之子,要,要放火烧山,还放言让……让王爷滚。”
宝川的话,带着颤抖。
他跪在地上,身体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狂悖!”
李长续双眼一凝,一抹怒意瞬间迸发而出。
坐在对面的宦官曹莲英听了,不由冷哼了一声:“早就听闻着辽东世子喜好放火烧山,跋扈不堪,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呀!”
很显然,他们把林耀认成了世子林彧。
“王爷,咱们初入辽东,在这城外便遇到了世子林彧,若是没有作为,怕日后在辽东难以立足呀!”
曹莲英眼珠子转得很快,他甚至是提醒了李长续一句。
而李长续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辽东世子如此跋扈,本王自是要替林洪涛教训教训他这没用的儿子,本王倒要看看,这世子有些什么能耐!”
李长续花落,驾车的马夫便朝着前方行进而去。
转眼间,马车就停在了林耀等人的跟前。
此刻的林耀,双眼注视着行进而来的马车,心中在思索着马车内坐的是什么人。
边上的阿福和阿禄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阿福则是忍不住的在林耀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耀少爷,看那马车非常豪华,拖驾马匹就有五匹,恐怕是王侯将相亲临呀!”
林耀闻言,一巴掌拍在了阿福的脸上,没好气地说道:“废话,王侯将相哪有时间来这荒郊野外?我看就是狗大户故意造势唬人的而已。”
林耀才不会相信,那些盘踞一方的王爷会来到辽东来晃悠呢!
说话间,马车上的李长续缓缓走来下来。
他双手负身后,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林耀的身上打量,跟着便露出了一抹轻蔑的表情。
“王爷,就是他!”
这时,宝川也跟了上来,他指着林耀,想李长续告状。
李长续双眼一凝,这才呵斥道:“放火烧山,无视俞律,殴打他人,辽王之子,可好大的威风呀!”
李长续一言,听得林耀心中不爽。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李长续,脑袋里面回想那天在邙山脚下,林彧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放屁,俞朝律法只说了不可烧官家的山,没说不能烧自家的山,本少爷爱怎么烧,就怎么烧!”
林耀脑袋一昂,上次林彧就是这么脱罪的,今天谁来了,也不能说他有罪。
只是,这话听在李长续的耳中,就完全变了味道。
“好一个自家的山,整个俞朝地界,皆是天子的东西,辽王盘踞辽东守护国门,居然把官家的山当作自家的山,简直目无王法,生有反心呀!”
李长续已经怒了。
他身边的宝川见状,连忙附和了一声:“大胆狂徒,刚才还当辱骂祁王,简直罪不可恕!”
李长续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在宝川的话音落下之后,便变直接一挥手:“来人,给本王拿下,杖责二十!”
李长续一声令下,他随身的护卫便直接上前拿人。
阿福阿禄本来还想反抗,但一见对方带了兵刃,瞬间就有些怂了。
倒是林耀,他挣扎着身体,冲着李长续大声的叫嚣道:“我乃辽王之子,你们说什么人,敢动我?”
到现在,林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
真不知道他是有一点傻,还是有很多点傻!
“动的就是辽王之子,给本王打!”
李长续本就对林洪涛有偏见,又听闻世子林彧顽劣不堪,今日见了林耀,错把林耀当林彧。
再加上林耀这个傻憨憨顶撞谁不好,去顶祁王?那不受杖责,谁受呀?
“啪啪啪……”
林耀被押住,长杖一下下的落在他的身上,发出沉闷声响。
伴随而至的,是林耀的惨叫声。
“啊……”
此刻的林耀,心中郁闷不已。
之前林彧巧舌如簧,三言两句便能过为自己烧山脱罪。
今天他怎么就不行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啊……啊……”
片刻,杖责二十已经执行完毕。
林耀的身后,一片血红,几乎皮开肉绽。
他咬着牙,怒视着李长续,心里还在想等下回了都郡城,要让对方加倍偿还。
可突然间,林耀的目光落在了李长续的朝服之上,那五爪蟒袍,尤为扎眼。
蟒袍?五爪?
刚刚那个人说什么来着,说我辱骂祁王?
不会吧?祁王?
我的天,真的是祁王亲临!
后知后觉的林耀,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五爪蟒袍,五马拖架,护卫随行。
这不是王爷是什么呀?
“耀,耀少爷,你快看,那人身着的是五爪蟒袍。”阿福在边上提醒了一句。
“还有,那人要见挂着的,好像是祁王令!”阿禄也跟着提醒。
身受杖责的林耀,咬牙切齿,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废话,我眼不瞎,可……可怎么就真的是祁王呀!”
林耀哭丧着脸,委屈极了。
回想刚才自己的言行举止,整个人都要傻了。
可现在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辽东世子狂悖,本王今日也不过是小惩大戒,望你能知错悔改!“李长续再次开口了。
听着这话的林耀,满脸错愕。
什么世子?我不是世子,林彧才是世子呀!
是不是搞错了?对,肯定是搞错了。
“祁,祁王,你弄错了,我不是世子,我是林耀,不是林彧呀!”林耀连忙解释。
可李长续却是冷哼一声,道:“哼!传言辽东世子品行不端,诳语张口就来,还想试图蒙骗本王,我看你还不知悔改,来人,杖加二十!”
“不,不要呀……”
李长续花落,林耀咬崩溃了。
二十杖责已经让他无法起身,这再加二十,恐怕要半身不遂了。
然而,林耀的反抗,没有任何的作用。
长杖落在他的身上,显得那般无情。
林耀心态已经崩溃,眼角甚至是落下了一滴生无可恋的泪水。
啊啊啊……
林彧,我恨你呀!
都是你,要不是你,本少爷爷不会来麓山放火,就不会遭遇祁王。
更不会被祁王当成你林彧,还被杖责四十,我恨你,恨死你了……
又是二十杖责,纵使是林耀的身板,也是被活生生的打晕了过去。
李长续见此,内心的不悦才稍微消减了一些。
一旁,曹莲英脸上挂着笑容,不由恭维:“王爷英明,今日杖责辽东世子,也算是给辽王下了一个马威,此举也算是挫了辽王和世子的锐气。”
曹莲英溜须拍马,李长续深知他想要干什么。
所以李长续并未理会曹莲英,而是负手回到了马车。
“走,进城,给辽王送一份见面礼!”
李长续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上马。
一行人带着昏厥的林耀,便往都郡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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