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晴代现在很犹豫。
不是出自什么奇怪的原因,而是因为西园寺雪绘给了她自由选择的权力。
在清早出发去交流生宿舍前,西园寺大小姐就明确告诉女教师,如果想要知道她之后会有什么,可以直接开口询问。
只要渡边晴代开口,少女会毫无保留地,将她想做的, 谋划的,和盘托出。
于是,渡边晴代陷入了犹豫。
如果站在下属的立场,那她就应该完全不过问自家小姐,只执行命令。
可少女提出这件事情,分明就是为了弥补前一次她选择自行其是,隐瞒自己行为后的补救。
你想要知道, 或者不想要知道,都可以。
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
这份姿态, 能够看出西园寺大小姐对渡边晴代的信任。
可就是在这份信任中,女教师愈发踌躇。
如果女孩的行为不像刚刚那样露骨,甫一见面就开始挑逗名冢彦,渡边晴代兴许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捏着鼻子执行自家小姐的命令。
可偏偏一上来,就有扒衣服的指令。
虽说渡边晴代觉得自家小姐还没到更离谱的程度,可看见名冢彦在少女身旁,女教师就本能地感觉不安全。
所以,想了半天,渡边晴代既没有出口询问自家小姐,也没有干脆转身离开,而是面不改色地将名冢彦提遛到建筑里。
这建筑的内部装修美轮美奂,灰白色稍显粗糙的墙壁,平整的灰黑色地面,加上色调单纯又不简单的各式装饰, 颇有艺术气息。
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名冢彦,也只是苦笑着被渡边晴代拽着,进了一间看起来相当宽敞的房间。
里面黑漆漆的, 地面上倒是有幽蓝色的灯光泛出,大约是镶嵌在地面上的地灯。
这幽蓝色的光芒落在渡边晴代的面庞上,让名冢彦心中越发紧张起来。
他相信眼前这位女教师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可西园寺大小姐呢?
现在看来,这位西园寺大小姐虽然偶尔会有所收敛,可要是在自家的地盘上,说她是无所不用其极都没问题。
哪有穿着下摆短的几乎遮不住大腿根部的丝绸睡裙见面的?
他是个正常男生。
而西园寺雪绘的容貌,银白色的长发,深深的沟壑,雪白的胸脯,再加上下摆后若隐若现的部位……
名冢彦要是没什么想法,那他反而要一溜烟跑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出了问题。
“渡边老师,这……是什么地方?”怀着有些惴惴的心情,名冢彦努力平复情绪,让自己用还算平静的语气问出这么一句话。
女教师一言不发,只是忽然停下身。
她在接受耳机内传来的指令。
“晴代,把名冢彦带到最中间的座位上, 把他摁下去,别让他乱动。”
“……是,小姐。”
西园寺雪绘还没有跟进房间, 而渡边晴代戴着耳机,突兀来了这么一句“是,小姐”,就更把名冢彦的警惕心刺激到极限。
他悄悄打量着四周,似乎想找出个紧急通道,以便等会儿渡边晴代要动手的时候,还能沿着紧急通道跑路。
“名冢同学不用看了,既然小姐说过让你别乱动,我就不会让你乱动的。”渡边晴代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什么威胁的意味,似乎只是在单纯传达西园寺雪绘的用意。
名冢彦身体僵了僵,终于无力地松了下来。
有什么办法呢?
他已经身入贼窝,就算短时间内被西园寺大小姐卸了四肢,那段时间里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所以说,不如稍稍配合一些,省得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带着这样的心思,名冢彦叹了口气,任由渡边晴代拖着自己,往中间的座位上去。
所幸四周还有地灯,不至于漆黑一片。
名冢彦仔细观察,总觉得眼前不像是什么密室,反而像是个……电影院。
这是要干什么?
他心中愈发糊涂,身体倒是被渡边晴代按在了座位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名冢彦就听见清脆的咔擦两声。
冰凉的感触从手腕上传来。
声音很熟悉,这触感像是个环……
借助地灯,再借助自己的联想,名冢彦大概猜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是什么……只不过脸色更加不好起来。
这是手铐。
西园寺大小姐把他弄到这里来,还带上了手铐。
渡边晴代按着耳机,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微微点头。
片刻之后,她居然转身就走,将名冢彦一个人扔在了剧院里。
名冢彦脸颊抽了抽。
不会真要把他囚禁在这里,等他撑不住之后,再做点其它什么事情吧?
不过,疑问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他就听见房间的大门再次打开。
脚步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轻微许多,甚至没有鞋子触地应该发出的声音。
名冢彦立刻反应过来。
是西园寺雪绘。
这位西园寺大小姐,今天一切的始作俑者,所有事情的正主。
名冢彦努力咽下口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就算是案板上的咸鱼,也得要奋力翻个身,用鱼尾抽打人的脸颊。
只可惜面板上还残余的东西不多,不过一把木剑,以及一只护腕而已。
连技能点,都被名冢彦用得干干净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即使危险似乎在步步临近,名冢彦却依然想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前天他答应西园寺雪绘的要求,成为少女的男朋友之前,本来是有抉择选项出现的。
但明明他完成了抉择,西园寺雪绘也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面板上并没有跳出给他奖励的字样?
连抉择完成都没有显示,简直奇怪到了一种程度。
“西园寺大小姐,能容我问一句,你今天到这里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吗?”听到声音渐渐接近,在身边停下,名冢彦抬头,看向声音先前传来的方向。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坐下。
她的身体陷入到一旁的座椅中,让座椅发出轻微的声音。
女孩的呼吸有些沉重,甚至不知道为何,名冢彦总觉得,她的鼻息有些炽热。
“名冢彦。”少女再次开口,声音仍带着先前该有的甜腻。
只是这一次,诱惑的意思弱了些,反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些严肃……甚至还有些紧张?
听着西园寺雪绘开口,名冢彦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西园寺雪绘会紧张?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开口就能要人命的大小姐会紧张?
开玩笑呢?
只是心中想法翻腾,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在等待西园寺雪绘的下文。
“名冢彦,你觉得我们以后每一次说话,都需要像先前在庭院里那样吗?”没来由的,西园寺雪绘问出了个问题。
两人一同坐在黯淡的室内,互相看不见对方,唯一能够明了的,只有对方的存在。
“理……雪绘?”名冢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西园寺雪绘的声音中似乎有些疲倦,“是不是只要我跟你说话,一定要取用威逼和利诱之一?”
名冢彦一时无言。
仔细想想,他真的有过和眼前少女正常的对话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要么就是在交易,要么就是在互相试探,互相威胁。
一次普通的交谈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我不知道。”沉默许久,名冢彦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至少现在,我很难看到和……雪绘你正常沟通的机会。”
“是因为我对你压迫过甚?还是因为你自己做错了什么?”西园寺雪绘自顾自地笑了笑。
名冢彦感受着两手上束缚着自己行动的手铐,一时倒是想笑,“雪绘,你如果想要和我好好交谈,那又怎么会用手铐来限制我的行动?”
“因为你只要一看到我,就想离开,不是吗?”少女的脸庞似乎偏向了他一些,声音也清晰了一些,“最开始你撞破我的秘密时,我确实用过威胁你的方法。”
“后面也有。”名冢彦补了一句。
“……是你逼我的。”少女的声音依旧清晰。
“我逼你的?我能怎么逼你?把柄都已经握在你手里了,我还能逼到你什么?”名冢彦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无名火,“难道要我事事听你的,事事都不反对你,才能叫不逼你?
“那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些,西园寺大小姐?“
说到最后,名冢彦还是没能忍住,用了原先的称呼。
可西园寺雪绘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这么说了下去,“名冢彦。”
“什么?”感受到少女情绪的异常,名冢彦倒也没有继续刺激她的意思。
“你会忘掉冰室侑吗?”
又是一句没头没脑,让名冢彦紧皱眉头的话。
“……当然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冰室同学?”
“那我呢,你会忘记我吗?”
“那当然也不会……我生平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大概也就是面对西园寺大小姐你了吧。”名冢彦叹了口气,多少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
这家伙把他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所以说,我很嫉妒冰室侑。”少女幽幽叹了口气。
“嫉妒冰室同学?”名冢彦几乎是瞬间反问,“冰室同学她……有什么值得西园寺大小姐你嫉妒的?”
他是真不明白,也是真的为冰室侑感到愤怒,“冰室同学从小就有视力障碍,身体也弱,为了找我进入神宫,最后还被神宫外派到关东来做交流生……
他深吸口气,“如果不是遇到我,我不知道冰室同学接下来一年里会变成什么样。我也更不能理解,当天西园寺大小姐,对着冰室同学冷嘲热讽究竟是为了什么!”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那天的女孩只是乘坐电车,都能在车站感到头晕,时间再长些呢?
再遇到些其它事情呢?
名冢彦说出这句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所以说啊……我很羡慕冰室侑。”西园寺雪绘又叹了口气。
“羡慕她能够为你来威胁我,羡慕你能够不管不顾地把她扯出这件事。”
“西园寺……雪绘?”名冢彦刚到嘴边的“西园寺大小姐”,在少女的叹息中,转变成少女的名字。
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孩。
因为他会想着把冰室侑带出这件事,所以羡慕冰室侑?
可他本就是冰室侑的青梅竹马,在关西,在京都的那段时光里,早就将“一定要保护她”这句话刻在心中的。
他可以暂时离开冰室侑,因为他知道,他们迟早会再次相见。
可他不能坐视冰室侑卷进这些事情里。
所以,他一个没有任何身份,没有任何势力的普通关西交流生,才会那么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在西园寺雪绘面前,努力威胁她,努力让她不去掀桌子。
现在看来,他倒是阻止了少女掀桌子的举动。
可他的行为,又在女孩的心中种下了另一颗种子。
“名冢彦,你身为孤儿,在京都的时候有人照顾吗?”西园寺雪绘的声音幽幽。
“有。”名冢彦点头,“冰室同学的母亲,冰室同学的父亲,街坊里的邻居,学校里的老师……他们都在照顾我。”
“那你觉得,我会被人照顾吗?”少女轻飘飘地扔出一个问题。
一个看起来本不该成为问题的问题。
“西园寺大小姐,如果你身为西园寺现任家主的女儿,还没有人照顾……我不觉得这句话能说得通。”
“这当然没错。”西园寺雪绘的笑声有些冷,“但那是在我的身份被承认之前。”
名冢彦听出些端倪,“西园寺雪绘,你的意思是,你曾经不被人承认?”
“反过来问你吧……如果你身为门阀家主,唯一的女儿却是在北欧留情时的意外产物,你会承认她吗?”西园寺雪绘笑了起来,“你身为门阀家主,会冒这样的风险,让自己凭白无故多出一个巨大的弱点?”
名冢彦没有开口。
如果是他,他不会去四处留情。
可西园寺雪绘的话并没有错误,身为门阀家主,必然会以门阀利益为先,更不用说有这样的破绽,随时可能被人当成软肋。
也就是西园寺晃弘的身体急剧恶化之后,西园寺雪绘不得不站出来,站在所有人面前,接下他手中的事情。
这才让西园寺雪绘银白色的长发,成为她最容易被抓住的弱点。
血统不纯,又非嫡出,还是女性……
凭什么继承西园寺阀?
“名冢彦,除去晴代,还有我的父亲之外,你是唯一一个还知道我真正发色的人。”西园寺雪绘的声音又忽然平静下来,无波无澜。
名冢彦身处黑暗,但转过头的时候,终究还能看见少女与黑暗不同的发色。
先是渡边晴代,然后再是自家父亲……
亲疏远近,一闻即知。
而少女压根没有提到她的母亲,是不是也意味着……
她的母亲早已经过世?
所以自己当初的推测没有错,只有渡边晴代,才是西园寺雪绘眼下唯一能够分享想法的人。
“我很幸运,碰到的是你这么一个……这么一个鲁莽,有能力,偶尔又让人心折的人。”西园寺雪绘轻笑着,“如果换作是其它人,或许一开始,他就不会再有机会开口。”
“那也是靠冰室同学。”名冢彦没有犹豫,刺了一句。
“而你之后展现出来的样子,又让我逐渐对你有了更多的兴趣……”西园寺雪绘似乎是在自语,“关西人,在关东没有根基。
“重视感情,愿意为此做出完全不理性的事情。
“身为孤儿,却仍旧愿意用善意对待别人。
“有能力,能惹事,也能解决事情。”
她似乎终于失去耐心,凑到名冢彦身边。
“你想说什么,西园寺雪绘。”话到如今,名冢彦反而冷静下来。
他确信,眼前的少女很难再升出谋害自己的心思。
但那心思中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名冢彦分析不出来。
“我想说……就算你忘记不了冰室侑,我也要得到你。”或许故意,或许无意,少女跨过座椅的扶手,坐到名冢彦的大腿上。
那柔嫩而有弹性的触感,就这么包覆着名冢彦的大腿。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就像先前说过的那样。
名冢彦终究是个正常的男生,会有正常的反应。
“现在,名冢彦,叫出我的名字。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愿意既往不咎。”少女贴近他,用光滑的食指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甜腻的香气四散,让名冢彦几乎不能自已。
“过去的那些事情?”他还是努力问出问题。
“没错,包括你撞破我的秘密,包括你那么护持冰室侑……我都会,既往不咎。”少女的声音,仿佛恶魔的耳语。
“也包括你我做男女朋友的承诺?”
“当然不包括……你,是我的。”轻柔的声音传进耳道,回荡在名冢彦的脑海中。
他沉默着。
女孩等待着。
“不,至少现在,不。”不知过去多久,名冢彦抬头,看向西园寺雪绘。
他看到少女眸中的怨怒。
“虽然不满,但……果然,还是这样的你,更合我的口味。”又是不知过去多久,少女再次凑近名冢彦。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名冢彦的嘴就被严实堵住。
软香,柔糯,湿润的感觉传来,无法抗拒,又让人沉醉。
他睁眼看着女孩,眸中满是震惊。
而她,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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