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中。
魏云弈神情有些惆怅。
对于运河和魏直道两个计划,他是非常看重的。
不仅是因为这是败坏气运的重中之重,也因为清楚这两件事情,影响着后代子孙。
但凡出了问题,那必然殃及数代人,根本就马虎不得。
因此负责这两个工程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
而不是像之前, 随便找个人就可以上了。
尤其是大运河的计划。
需要严格执行。
不然处理不好,就很容易造成水患,会殃及至少数百万人。
毕竟大运河,按照魏云弈的考虑,要连通着北方与南方,全长怕是要达到两千多里地。
两千多里,途径几十个府地, 绝对是不能有出任何事情的。
无论如何, 都必须要经过慎重的考虑。
实际上。
他确实能够从工部挑一两个人来做此事。
但问题就是, 在记忆当中,让工部的官员去修一般的水利还行,涉及到如此工程量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必须要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才行。
这让魏云弈有些感慨。
若真当一个昏君,那确实不需要忧愁。
可如今,要做出一件影响后世子孙的事情,似乎更难了。
“算了,先召开御前会议吧,看看他们手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魏云弈自语,知道这样一直想也不是办法, 不如集思广益。
当即,他也没有犹豫, 洗漱更衣之后,便离开了寝宫。
而此时, 在御书房中。
宋公文正被其他三位大学士围着。
“宋大人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一战而灭国,年少有为!”
“是啊,对比老夫家里那个逆子,不知是强了多少,宋大人这儿子教的太好了。”
“我倒是觉得,这是虎父无犬子。”
这三位每个脸上都满是笑意,口中更是不停夸赞。
态度比之上次,简直热情了不知多少。
而这,全部都是因为宋鸿志。
无论他们之前,因为变法之事,对于宋公文有多大的意见。
可一个灭国之功,足够让整个朝堂都为之侧目了。
尤其是兵部尚书林远松。
他主管兵部,也有过从军的经历,知道即便高阳国弱,可想要一举歼灭,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且经过了此次高阳国之战后,自己日后兵部,处理事情来也更加简单。
其次就是礼部尚书了,礼部不仅掌管礼制。
更需要时常与周边诸国交流。
如今大魏灭掉了高阳国。
他在进行外事上, 完全可以占据主动权。
军事强大,才是与外族谈判交流的最大依仗。
当然, 因为这几位大学士, 都出自于士族派系,所以很默契的没有谈论政事,不然双方都会很尴尬。
至于宋公文,面对几位同僚的恭维,当然不会摆脸色,而是一一回应。
而他心中也在暗自思考,若是让这些人知道。
自己准备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的之后。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摇了摇头,他不在思考这些问题,而是与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另一边,太傅张正明则独自一人坐着,闭目养神。
因为性格,一般不会有人主动上来搭话。
加之最近这段时间,他因为反对变法,名声大不如前,尤其在百姓中的威望,也开始减弱。
甚至于朝堂上,也有了一些微词,比之当初,各方面的影响力都在收缩。
当然,这些对于张正明来说,完全可以不在意。
因为其本身并不在乎。
尤其是他心中,对此还是很欣慰的。
知道随着自己名声和威望的减弱,陛下对于朝廷的掌控就会越来越强,最近拥有无人可及的威望。
这一点,对于一个想要做大事的帝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是不可缺少。
张正明清楚,自己这踏脚石,也开始起效果了。
还有学生宋公文。
虽说官场的名声不是太好。
但在民间百姓中,影响力越来越大。
毕竟摊丁入亩,最终受益的,就是百姓们。
如今有一个为自己做实事的大臣,他们又如何不高兴呢?
很好。
一切都在照着自己的预料中进行。
“陛下驾到!”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王瑾尖锐的声音。
很快,身着一袭常服的魏云弈,就这样走了进来。
说实话,大魏的龙袍冕服,确实非常霸气,也足够威武。
但问题就是,穿着太难受了。因此除了上朝外,魏云弈几乎都是以常服示人。
“臣等参见陛下!”
众内阁大学士当即没有犹豫,直接见礼。
“免礼吧。”魏云弈罢了罢手,走到主位上,望向众人,继续道:“既然人都到了,就都开始吧。”
有关于自己的那两个计划,自然要等到最后宣布,不用太急。
所以就先听听,在场众臣们都说些什么。
“是!陛下!”
众大臣闻言,点击点头。
而最先走出来的,就是兵部尚书林远松,他先是微微躬身,继而开口道:“回禀陛下,辽镇指挥使宋鸿志此战大胜,同时发来文书,说正押着高阳国王以及一众王室班师回朝,此战...”
“停!”
此刻,魏云弈直接抬起手,阻止对方开口。
这几日连皇宫上下都在议论小舅子。
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现在这兵部尚书一上来就又把这话说一遍,魏云弈是真的腻了。
且高阳国之战,让自己月末结算直接暴涨了一万气运。
本来心情就有些不好,很是烦闷。
觉得被小舅子从背后狠狠地扎了一刀,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怎么滴,你兵部尚书,还想在朕的这道伤口上继续撒盐不成?
所以干脆就不同了,同时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军报上说的很清楚,所以就不要放在这里继续说了,议其他的事情吧。”
高阳国一灭,更多的事情会接踵而来。
比如如何处理高阳国王李成炳?
如何安置高阳王室?
还有高阳国的那些领土,又该如何处理呢?
林林总总,可以说麻烦的很,魏云弈想想就头大。
正好,现在人还没到,再拖一拖,等小舅子班师回朝了再说吧。
“这...”
“是,陛下。”
林远松一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了。
要知道,这可是大魏近些年来最大的军事胜利啊,怎么说都不为过。
可比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让他有些疑惑。但很快想到,高阳国之战虽然已经完了,但在北境,草原大军依旧没有退却。
想来,陛下应该在担心此事吧。
“陛下。”
而在林远松之后,宋公文走了出来,当即道:“微臣禀奏的,是有关于变法之事,如今摊丁入亩,在江南一带推行,虽然遇上了一些阻碍,但基本还算顺利。”
“以微臣的估计,应该在下个月,变法便可以推行成功,如此,微臣想启奏陛下,变法的下一步,是不是开始向全国推行?”
虽然上一次已经确定,变法之事不能停。
不过若要真正施行下去,还是需要由陛下同意的。
大魏内阁的存在,基本就是提供意见,以及给出解决的办法。
真正拍板的,其实还是皇帝。
当然。
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内阁可以自行决断。
而变法,事关国策,自然需要皇帝知晓,进行决策。
“顺利?”
可这时候,张正明却站了出来,当即道:“我怎么听闻,变法只是在江南闹的很大,士族的人已经要联名上京了?宋大人,你管这个叫顺利?”
“江南士族,势力庞大,掌握着两江的经济命脉,一但出了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请问,宋大人作为户部尚书,对此有和看法,又有何解决的办法呢?”
在此之前。
二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
关于变法之事,还是一个人在明,一人在暗。
作为太傅的张正明,依旧进行明面上的反对,然后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而宋公文,则是选择支持。如此,不仅能为其铺路,慢慢走上首辅的位置。
也能为陛下继续建立威望,可谓两全其美。
果然。
宋公文闻言后,当即轻声一笑,然后直面张正明,当即道:“此事就不劳太傅挂心了,既然变法之事,陛下亲命下官我把持,下官自然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此话一出,在场其他的三位大学士,当即就转过头。
连坐在上首的魏云弈,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老丈人这段时间最近有些勇啊。
张正明是什么人?
是被天下读书人和举子视为泰斗的存在。
即便不论这些,单说官职,那是太傅、内阁首辅,门生众多,势力极大。
可现在,连同上一次,老丈人已经连续两次,正面对上张正明了。
尤其魏云弈记得。
宋公文在科考之时,太傅还当过他的主考官,如此关系在,直接称之为先生、老师都不为过。
但看着这样子,这学生当的,属实有些大逆不道了。
不过。
魏云弈望向二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样子。
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居然哪里奇怪却说不上来。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
摇了摇头,魏云弈开口道:“太傅,国丈说的对,既然他全权把握变法事宜,就让国丈去做吧,至于是否像全国推行之事,国丈你自己决定就好。”
因为江南士族闹起来,他觉得,想要变法成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在吃了前两次的亏之后。
魏云弈认为。
每次自己确定的事情,可最终结果却完全相反。
所以想着,恐怕此次摊丁入亩在江南,有可能也会成功。
而在有这个念头之后。
要做的,似乎是选择阻止,亦或者暂停,最后任由江南士族继续闹,如此,便可削减气运。
但如今的情况,与之前完全不同。
因为魏云弈在盘算大运河和魏直道的计划。
这两个计划,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钱。
摊丁入亩,能收上更多的税,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银子。
因此,他要继续支持江南的变法。
用这些钱,来支撑这两个工程。
如此一来,不仅消耗了国力,也能继续激起士族的反抗心里。
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魏云弈做的事情,是从更高的层面上来消耗国力气运。
而不是依靠手下的贪官污吏。
即便摊丁入亩推行成功,让朝廷财政大幅度增加,可以相应的提升国力。
但大运河和魏直道,是两个巨大的工程,绝不是增加一些税收,就能够抵消的。
这是前世的经验之谈。
所以,他继续支持变法。
当然重要的是,魏云弈的话中,并没有完全表明强烈的态度,为的,就是让士族人认为,此事还有缓解的余地,然后继续闹。
说不定,连变法都无法成功呢?
“微臣明白了。”
此刻,听到魏云弈的话之后,宋公文当即回应道。
只是现在的他还有些奇怪。
那就是为什么。
从龙阳府变法成功之后,陛下为什么对于自己的支持变少了,不再像之前那样。
尤其是听到摊丁入亩在江南一带推行摊丁入亩,似乎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在哪方面做的,没有让陛下满意?
宋公文有些疑惑,但认为不可能。
在其眼里。
陛下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去计较一些小事。
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一切,都是陛下给自己的考验。
此前,龙阳府试点变法成功,除了李芳供出的那份名单之外,还有就是陛下毫无保留的支持。
而现在之所以不这样,就是想看看,若没有支持,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将变法继续推行下去,以此来考验和锻炼自己。
不然,为什么陛下前后的态度完全不同呢?
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清楚这一切后,宋公文顿时放下心来。
毕竟。
陛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变法上面。
而自己一定要做的更好。
“诸位还有何事回禀吗?”不知道老丈人心中想法的魏云弈,当即望向四周轻声道。见众人不说话,他顿了顿,继而道:“国丈,今年的税收应该要上来了吧?”
“回禀陛下,是的。”宋公文想了一下,继而道:“各府都已经准备好了,户部也经过了统计,这两日,就会上来了。”
税收一直是朝廷收入的大头,也是最重要的银子来源。
不过,每年税收上来后,却留不了太久。
就很快会发放下去。
因为朝廷的支出非常多,比如官员的俸禄,还有各地驻军的银饷等等。
这些,都需要银子,尤其是银饷,更是不能有丝毫马虎。
也就意味着,税收上来,户部只是经一下手而已。
虽然还会留下来一部分。
但别的地方也要用。
而其他几位大学士在听到此话后,眼中纷纷露出了些许疑惑。
那就是,税收虽然很重要,但陛下一般不会特意拿到御前会议上面来说,今日是怎么了?
魏云弈则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便直接开口道:“好,此次税收的银子,除了必要的花销之外,其他的全留下来,朕有大用。”
“一直以来,南北之间都是以陆路交流,可谓是诸多不便,所以朕打算将南北的水系都连通起来,以京师到两江地区,开凿出一条大运河,而这运河的作用,除了加强南北之间的联系外,还有就是运送货物,将南方的繁荣,带给北方。”
将南北的水系全部连通起来,开凿运河?
此话一出。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是朝廷的重臣,虽然对于地势不算太了解。
但也非常清楚,从京师到两江,那可是两千多里的路程啊。
即便期间有水系,但想要完全打通,是怎样一个巨大的工程啊?
“陛下...这...不太好吧?”兵部尚书当即走了出来,当即道:“这段距离太长了,期间还有许多大山,想要开凿出一条运河,不说花费的银子,就连征发的徭役,怕也是要数十万...”
林远松,到底还有内阁大学士这个位置在,当然能说得上话。
“的确,陛下还是三思吧。”
礼部尚书也开口了,继续道:“北境还在打仗,若再开启这样一个工程,我怕朝廷...吃不消啊。”
别看如今大魏国力蒸蒸日上,能做很多事情,但前提是,不能超过朝廷的承受能力。
不然,即便国力强盛,肯定也经不起如此的消耗。
开凿大运河之事,就很难承受的住。
就算以大魏现在的国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可做到之后呢?内部必然被掏空。
因为如此工程。
完全不是一两年就能成的,往往需要数年,乃至于数十年为期限。
而在这期间,朝廷财政上,就有一个巨大且固定的支出。
若是在出现点别的事情怎么办?
根本没钱应对。
且二人还认为,南北之间,有陆路连接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开凿大运河?
当然,这是他们心中的想法而已,说出来那是万万不敢的。
“太傅和国丈的意思呢?”
魏云弈并没有理会这二人,而是转头问道。
“微臣认为,陛下此举,确实于国于民都有好处。”张正明思索了一下,道:“只是,现在的朝廷,怕是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工程,微臣倒是有一个主意,此事可以分为几个阶段,慢慢去做。”
张正明无愧被先帝称之为大魏第一智囊,所思所想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同时,其心中还无比震惊与自己这位陛下的长远目光。
因为他完全能看出,一但大运河能完成。
那对于子孙后代来说。
绝对有大好处。
大运河的工程,绝对堪称是千古壮举,可以福泽千秋万代。
这,就是自己辅佐的陛下吗?
只是张正明心中还有顾虑,便是现在的朝廷,想要完成如此巨量的工程,可以说非常吃力!
所以才会给出如此建议,若分为好几个阶段的话,压力就会减轻非常多。
“微臣的意见...和太傅相同。”
这时候,宋公文也开口了。
而他心中有些震惊,因为陛下的想法,居然与应星兄不谋而合!
可问题是,应星兄那是行了万里路,走过了许多地方,才逐渐有的这个想法。
陛下呢?
一直都在深宫之中。
却居然也能将目光看的如此长远。
陛下之思,果然早已超出自己的界限啊!
不过,震惊归震惊。
宋公文却也觉得,这工程量太大了,要花费的银子太多。
他是户部尚书,自然知道户部如今的情况,万一这大运河开凿了,那国库就直接入不敷出了。
所以,觉得张正明的意见是极为真确和明智的,门慢来才最好,不会出现问题。
“此事朕已经决定,大运河,一定要开。”
魏云弈却罢了罢手,继续道:“而且要在十年之内完成,分阶段肯定不行的,要做,就将一并做了,至于银饷的问题,朕不管,你们去处理。”
开玩笑,若真变成分几个步骤做,那自己败坏气运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坚决不能同意。
开凿大运河,是一个极为繁重的工程,若不是看上这一点。
他也不会选择这个计划了。
而银饷的事情...
自己可是皇帝,是天子,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要亲自去想,去弄,那还要这些大臣做什么?
皇帝只需要提出问题,解决的办法,就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
当即,他思索了一下,继续道:“除大运河之外,朕还要以京师为准,修炼一条通往北境的直道,这条知道首先要坚固耐用,同时还要宽阔,至少可以容纳八架马车并行。”
“如今草原势大,十八部雄心勃勃,有了这条直道,未来北境再起战事,我大魏雄师,就能从这条直道上,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北境,名字的话,就叫魏直道吧!”
说是这样说。
但魏云弈非常清楚,修建魏直道非常麻烦,需要很长的时间。
即便完成了,可又不是一定要用在军事上面。
先放着不行吗?
直接当成一个毫无作用的奇观就行了,主要目的,是败坏气运!
什么?
除了大运河之外,还要修建直道?
众人闻言后,顿时都震惊了,有些难以置信。
一个运河工程,怕就要掏空朝廷,再来一条直道...
那能扛得住吗?
“陛下。”
这时候,连张正明都坐不住了,直接站出来,想要说点什么。
但忽然就看见,学生宋公文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当即,他便退了下去。
虽说心中有疑惑。
可想着,要相信自己的这个学生。
可魏云弈却罢了罢手,当即道:“这两个计划,是朕定下的国策,无论如何都要进行,工部的人呢?”
“臣在。”听到陛下呼唤,工部尚书心中一颤,继而道:“请陛下吩咐。”
内阁有五位大学士,各自兼任着朝廷五部。
至于没有一部尚书没有入内阁的。
便是刑部尚书。
所以工部尚书,自然也在其列。
“吴爱卿,这两个工程,就让工部全权负责吧。”魏云弈道:“不过朕说了,这是国策,绝不能马虎,你看看在工部,有谁能担起这个重任,主导这两项工程?”
工部尚书,统筹的是工部之事,一般具体的国家建设,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最多是挂个名,然后让手底下的人去执行和处理。
因此,吴尚书闻言后,也没有意见。
而在工部中,他也想到了几个人选,但心里却没底。
尤其魏云弈郑重的语气。
让其心中明了,陛下显然非常重视关心此事。
因为吴尚书非常清楚,若修建的运河以及河道但凡出了一些事情。
自己这个尚书,怕是要做到头了。
如此。
让他心中无比纠结。
至于其他大学士,知道劝不了陛下,也低着头思考。
“陛下。”不过此时,宋公文在经过思考之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微臣这里,倒是有个人选,绝对符合陛下的条件。”
“噢?是谁?”
闻言,魏云弈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明明记得,自己这老丈人人缘并不是很好啊。
居然还认识这方面的人才?
“是太傅大人的侄儿,张应星!”
宋公文道:“我与张应星相识多年,虽说此人没有功名在身,但却颇有才能,多年时间,走遍了我大魏的各大山河,对于地势极为了解,让他来负责督造运河以及直道,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直接便低下头,心中也有些慌乱。
因为张应星才能,他也只是在对方口中说起过。
至于具体如何,却并不了解。
所以宋公文,此刻将其推荐出来,是冒了很大的险的。
不过他觉得,既然对方能和陛下想到一起,眼光肯定是不差的,或许就能胜任呢?
正好,工部的吴尚书不是没人选推荐吗?
而宋公文此话刚出。
让在场众大学士纷纷心头一惊,然后转头太傅。
张正明呢,神色之中也有些吃惊之色,没想到对方会推荐自己的侄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魏云弈则是皱起眉头,因为在印象中,似乎没有这个人存在,找不到相关的记忆。
当即,他开口道:“太傅,国丈说的可当真?”
既然是太傅的侄儿。
那当然要问本人才行啊。
尤其是魏云弈,其实对于老丈人的话,是有些不相信的。
你自己能力也就那样,而且还是读书之人,怎么会了解到这些呢?
所以,他更加信任太傅。
“这...”
张正明本想说,自己那侄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才能。
但看到宋公文推荐,然后又想起之前,对方说要多了解了解侄儿的话。
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给应星一个机会呢?
万一真做成了呢?
如此。
也算是了侄儿一个心愿。
思绪至此,张正明点了点头,道:“宋大人所言不虚,我那侄儿,虽然对读书之事不算上心,但在这方面,微臣也相信,他是有才能的,陛下可以让他试一试,不行也可以换人。”
若侄儿没做到,自己的名声不算什么,但不能有损陛下的英明。
尤其是他也非常清楚,这两个工程影响都非常大。
所以才会说,让侄儿试一试。
而魏云弈呢?
在听到此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张正明是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良臣。
若换做其他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反着来。
但现在嘛,肯定要顺着。
败坏气运是败坏气运。
可这两个工程,影响非常深远,要用明君的方式来。
“那好。”当即,魏云弈点了点头,然后道:“就让此人试一试吧,命他暂任运河及直到督造使,位通工部侍郎,如果此人确实做的不错,就让他正式担任此职。”
督造使,是一个很笼统的官职,权力有大有小。
但大运河以及魏直道,是他非常重视的。
因此必须要赐予相应的权力。
而位同工部侍郎,是最好的选择。
“是!”
下方,众大学士微微躬身。
他们知道,在这方面是劝不了了。
如今陛下乾纲独断,说什么也不听,如此,他们也只能接着。
只是在场之人,全部将目光望向了宋公文,因为这两项工程太需要钱了。
如此,压力就来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此事已经确定,那接下来,就是有关征发徭役的事情了。”魏云弈道。
“陛下,征发徭役之事很简单。”这时候,兵部尚书林远松当即站了出来,当即道:“我大魏对高阳国之战,正好已经取得了胜利,徭役的话,从高阳国征发就行,几十万徭役,完全不是问题。”
高阳国不如大魏强大,人口也不如。
但也有数千万之多。
从这个地方征发徭役,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在加上已经被灭国了,无论于情于理,都是可以说的通的。
连张正明和宋公文在此时,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是不由点头。
“不行!”
只是这时候,魏云弈却直接拒绝了,当即道:“先不说在高阳征发徭役,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和功夫,会耽误进程,即便能征到,也会出很多的问题,比如高阳国人对我大魏,因为灭国之事,肯定怀恨在心,所以不行。”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而此时,魏云弈一笑,继续道:“要征,就用我大魏自己的人。”
“可陛下,开凿大运河和修建直道,至少需要几十万徭役,尤其要是在短时间内完成,怕是要达到百万之巨,如此一来,百姓肯定会怨声载道的。”工部尚书当即开口道。
工部,因为要修炼许多工程,所以用到的徭役,是比兵部还多的。
在这上面,自然最有发言权!
而徭役。
无论做什么都是无偿的。
若只有几万人还好,如果是上百万,一但闹起来,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在场的人几乎都相当清楚,一个国家,若是重徭役,势必会引起下辖百姓的不满,而这种情绪一但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很容易发生叛乱。
史书中,有多少朝代,因为此时元气大伤,亦或者直接灭国了啊!
因此他们觉得,在国内征发数百万徭役的事情,肯定不行。
这是自掘坟墓啊!
“你以为这些朕没有想到吗?”
魏云弈摇了摇头,继续道:“朕早就想好了办法,那就是关于这两个工程所征发徭役,不仅要管饭,还需要给足够的工钱,且每个月都要发,还有就是,征发的徭役,必须年轻力壮,每家每户,只允许要一个人,老弱病残,不在其列!同时,徭役们在劳作时,也需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不能起早贪黑。”
“休息时间的话,那就是从巳时到酉时,过了这个时间,都要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休息,除非有重大问题。”
“记住,这是朕的一个硬性要求,一但发现有人强迫徭役劳作,轻则罚俸,重则革职查办!”
没错,这就是魏云弈想到,既能消耗国力,有不至于加重百姓负担的主意。
试想一下,如果徭役劳作一个月,就能获得丰厚的报酬。
那他们还会反抗吗?怕是连高兴都来不及。
更为重要的是。
给徭役发工钱,就又让朝廷多了一项巨大的支出。
虽然百姓有钱了,可国家没钱了,算起来,还是消耗国力啊。
还有就是休息时间,从巳时到酉时。
简单来说。
那就是朝九晚五啊,还是不允许加班的那种。
加上这两项工程,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都相当于铁饭碗了!
如此,绝对是两全其美!
国力消耗了,气运削减了,但却影响不到百姓。
就连魏云弈当初在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也不由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感叹,太完美了。
只是。
当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
在场所有人,都全部愣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征发徭役,说管饭,这在情理之中,可现在,居然还要发工钱,还要给他们足够的休息时间?
巳时到酉时?
加起来都才四个时辰而已。
就连在朝堂为官的人,怕也享受不到啊...
因此。
五位大学士,包括张正明在内,皆是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过,有哪一个朝代是这么做的。
当然,众人非常清楚,如果是这个条件的话,怕是百姓们趋之若鹜,征发徭役的时候,肯定会比想象中更多,也更加轻松。
可最后的问题就是,这太需要钱了,怕是朝廷一年的税收,都根本扛不住...
所以,宋公文走出来了,带着苦涩,道:“陛...陛下,这样对朝廷的压力太大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钱啊。”
作为户部尚书,他盘算了一下,即便只征发一百万徭役,那所需的银子也是恐怖的。
想法是好的,可若要实施下去,真的太难了。
“朕说过,银子的事情,朕不管。”
魏云弈却在这时候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朕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思路,朝廷是没钱,但并不代表别人没钱,你施行摊丁入亩的时候,对此应该很了解了。”
“至于用什么办法弄到银子,朕不在乎,但这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施行下去。”
“还有,朕所说的一系列之事,都必须推行到位,会让人监督!”
“但凡里面的环节稍有问题,朕绝不姑息!”
在这种世界。
有些东西必须要用强权压制。
就比如征发徭役的时候,是否有人吃空饷,是否银子没发下去等等。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唯有皇权。自己作为皇帝,别的事情可以不做,但这个,一定要顾及到位。
至于提醒老丈人弄银子的办法,其实也非常明显了,就是从那些盘剥百姓的士族、地主以及士绅们手中出。
有了这些,还怕没银子发下去?
且魏云弈也想到,这一招,或许还会让那些人对朝廷更加愤恨呢,也不尝为败坏气运的方法。
旋即,便不再思考,而是站起身来,环视一周,继续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完这些,他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
直接就走出了御书房。
只留下五位大学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对魏云弈的决断,确实非常不理解,觉得太疯狂了。
觉得这样,太不切实际了...
可如今。
他们又能怎样呢?
只能硬着头皮施行下去。
因为如果不愿意,众人毫不怀疑,陛下会换一个人来顶替自己的位置,所以,走一步算一步吧。
摇了摇头,林远松等三位大学士,也不说话,离开了此地。
他们的目的地,也自然是内阁办公地点。
而宋公文也张正明,则是有默契的跟在身后,但相互之间并没有说话。
只是在等到四周无人的时候,张正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皱起眉头道:“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说实话,今日魏云弈决定的每一件事情,除变法之外,每一条,都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若不是自己学生在旁边示意不开口,张正明绝对会站出来开口。
现在,旁边已经没什么人了,也就忍不住问了。
至于宋公文呢。
也是低着头,显然也在思索今日魏云弈做的那些决定,以及那些事。
在听到老师的疑惑之后,他稍稍沉思,最后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言:“学生有个大胆的想法,陛下之所以如此,或许...欲让天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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