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璟勃然大怒道:“王氏听着!你罪一在教养不善!贾宝玉有今日,你占了一半的功劳!贾宝玉从小到大,何处与寻常子弟相同?你尤其溺爱,多有纵容之举!殊不知溺子如杀子!今日你不杀贾宝玉,贾宝玉锒铛入狱之果,却是因幼时之因!此罪一!不善教子,纵容恣意!养废了贾家的一个子弟,给贾家抹黑!让祖宗蒙羞!”
王夫人脸色苍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些事情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但是有几个像今天这样当面的说出来?贾璟今天是真的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了!
贾璟继续冷冷的道:“王氏,你其罪有二!玩弄专权,祸乱我贾家后宅!你说!你这些年在后宅作威作福,害死了多少人?压榨了多少人?就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为了贾宝玉,你排除异己,打击欺压,动不动就要罚人跪瓷片,跪钉子!你还有人心吗!我贾家后宅不是你宅斗的地方!”
王夫人瑟瑟发抖的瘫软在地,贾璟怎么敢这么说?他怎么敢!我可是荣国府的主家夫人,是他的长辈!他怎么敢这么羞辱我!
贾璟继续呵斥道:“其罪有三!打压欺侮庶子!嫡母不慈!我问你!谁允许你把我贾家的子弟推出去顶罪的!都是我贾家子弟!你一个妇人,你凭什么推他出去顶罪!你怎么敢!”
王夫人这下可有话说了,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硬气的道:“我没有!是他自己出来认罪的!他是心甘情愿的!跟我什么关系?”
贾璟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你够胆再说一句!贾环若不是被你指使会自己站出来顶罪?谁允许你这样做的!贾环是我贾家的读书种子!他对我贾家有功!你就拿他来换贾宝玉一个废物草包?你跟谁商量过了?谁允许你私自做主的!回答我!!!”
王夫人哪里敢回答?贾璟这几个罪,个个都是杀人诛心!真的都认下来的话,休她一万遍都不算重!
贾母眼看事情要失控,于是连忙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有困难也跟家里提吗…………”
贾璟打断贾母的话,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吼道:“跟家里提?跟家里提什么?家里有几个人,在乎过我的感受!!!”
贾母顿时愣住了,贾璟喘着粗气,扫视着在座的众人,除了元春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就贾琏贾琮都在,众人被贾璟的视线注视的时候,无不尴尬的闪躲开视线。
贾璟双眼血红,眼中似乎闪烁着些许的光芒,不知道是伤心悲愤,还是眼睛发酸导致的。
贾璟冷冷的道:“自从我回府以来,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我贾璟不敢说对你们恩情义重,最起码我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贾璟咬牙切齿的道:“谁有困难了我帮忙,谁对哪里不满意了我调和,试问在座的谁没受过我的恩惠!”
这句话说的贾琏等人皆是无地自容,或是生意上,或是学习上,或是各种方面,他们几乎都是承了贾璟的光才会顺风顺水…………
贾璟指着他们道:“你们哪一个在外面行走,外人不是对你们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你们真以为那是因为你们是贾家人?屁!那是因为人家看在我贾璟的脸面上!你们都是仗着我的腰子,才配和人家说上话!不然你们以为你们是个屁啊!”
这话说的难听,却也确实是如此,所以众人都是涨红了脸,想起了之前一直看不起自己的那些勋贵子弟,看到自己无不是脑袋朝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现在不也是巴结着一口一个爷了?贾璟说的没错,以前谁把他们当回事儿啊…………
贾璟拍着桌子道:“你们以为自己了不起是不是?你们看看明天我贾璟短命死了,外面谁把你们当回事儿!谁还把你政老爷赦老爷夫人太太的敬着供着?”
贾赦有些尴尬的砸了砸嘴,有点儿后悔看这个热闹了,好好儿的来看个热闹,居然被埋汰了一顿,完了你还没办法反驳人家…………
贾璟眼中泪珠缓缓滚落,面上却仍旧冷笑着道:“你们知不知道外面人叫你们什么?冢中枯骨!一帮废物!草包!!!”
贾璟指着他们,随后起身激动的道:“是谁把你们从坟墓里面拉出来的?是我!是谁让你们在外面可以直着腰说一句自己是贾家子弟的?是我!是谁光复的贾家门楣?还是我!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贾家人皆是无言的低着头,或是羞愧难当,或是死皮赖脸不以为意,或是一脸冷漠,或是跟着一起伤心落泪。
贾璟眼泪唰唰的掉着,咬牙切齿的道:“你们谁把我放在眼里过?你们谁真的给了我应有的待遇?你们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麻烦,只有委屈和让步!只有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才想起来,哦!原来我们还有个璟哥儿!你们享受着我带来的一切!却又要毁掉我珍视的东西!凭什么!你们是不是真的要毁了我的一切才甘心!!!”
黛玉在一旁也是落泪不停,直到这一句,众人才知道,贾璟今天不光是为自己讨一个说法,更是要把之前的事情说清楚!
贾璟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哭着双手指着自己道:“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不是铁打的!我也会在深夜躲在空旷的宁国府,看着你们快快乐乐的享受着欢宴!为什么?因为我把你们当家人!所以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受苦受累受伤我也不怕!可是你们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吗?”
贾璟说着双手用力扯开了自己的衣裳,贾家姊妹们顿时大惊失色,紧接着却惊呼一声,双眼含泪的捂住了嘴!
贾璟赤裸着上半身,他的肌肉很好看,棱角分明,却又并不显得硕大,只是恰到好处的精壮,宽阔的肩膀又让他的身材呈现出漂亮的倒三角状。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贾家姊妹们失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贾璟的上半身,居然密密麻麻的陈列着十几条或长或短的伤疤!有的只是一道浅浅的粉红色的伤疤,有的却是狰狞的蜈蚣一般,肩头,腹部,胳膊,后背,甚至在胸口的位置,都有一道离心脏极其近的伤疤!
贾家人见状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还是人吗?这么多伤口,流血也该流死了罢…………
贾璟张开双手大怒道:“都看到了吗?都看到了吗!你们要是真的有良心,就看着我,跟我说,你们做的一切都对的起我吗?”
贾璟流着泪冷冷的道:“在神京码头,金乡侯柯克一刀砍在我的肩头,离脑袋只有这么短的距离,我半边身子都像是被石碾子碾过了!我没落一滴泪!在三山堡,三尺厚的雪窝子里面流的鼻涕都冻成了冰碴子!我没落一滴泪!瓦剌人的刀划破了我的肚皮,甚至能看到肠子,我没落一滴泪!为什么!”
贾璟指着他们道:“因为我知道我还有家里人在等着我回家!我想着的是你们!你们知不知道瓦剌人三十多万大军围城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他们射出来的箭甚至能遮住太阳!我也怕死!我不是什么不死的英雄!可是我没后退一步!因为我的背后是你们!”
贾璟怒吼着将一旁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可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真的把我当成了家人了吗?你们只是把我当成了工具!用完就丢的工具!”
贾璟说着便气冲冲的要快步走了出去,大吼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各过各的罢!我贾璟父兄早亡!从来就没有什么亲人!从今往后你荣国府与我宁国府没有半分瓜葛!”
说着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惜春早就哭成了泪人,见状大哭着喊了一声:“哥哥!等等我!我也要回家!”
说着便焦急的哭着追了出去,贾家姊妹们急忙起身就要去追,谁知这个时候贾母突然开始气喘了起来,众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贾母,贾母颤颤巍巍站起来努力的招着手喊着:“璟儿!你回来!你…………啊!!!”
贾母伸出手仰天大叫一声,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猛的一挺,便就这样晕死了过去,荣禧堂上顿时大乱了起来!
外面惜春一路跑着抹着眼泪,也顾不上外面风雪,脚下一时滑倒,痛叫一声,满脸跌的都是泥泞,也顾不上手掌上的擦伤,起身呜呜的哭着喊道:“哥,哥哥,等等我,等等惜春啊…………”
拼命的挣扎这起来向着宁国府的方向跑去,终于在荣国府门口看到了正气冲冲准备回宁国府的贾璟,惜春当即大呼了一声:“哥哥!”
贾璟顿住了脚,惜春已经扑了上去抱住了贾璟宽阔的后背,小脸蛋儿紧紧的贴在贾璟的身上,呜呜的哭着道:“哥,哥哥…………不要丢下惜春,惜春,惜春也只有哥哥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贾璟闻言心都快碎了,转过身来紧紧的抱着惜春兄妹二人就这样在雪中抱头痛哭,贾璟亲吻着惜春的秀发,不停的低声道:“不会的,不会的,哥哥永远不会丢下惜春的,小惜春这么乖…………”
惜春紧紧的抱着贾璟,感受着来自贾璟身体的温度,逐渐的心安了下来,她刚才差点儿以为贾璟真的不认她了。
贾璟双手捧着惜春的小脸蛋儿,破涕为笑的为惜春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走,我们回家!”惜春乖乖的点了点小脑袋:“嗯,回家…………”
漫天风雪之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紧紧依偎着消失在了朱门之后…………
…………
“陛下,这是这段时间您未临朝积压下来的奏折,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永熙帝放下了手中的一个奏折,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罕见的露出了不耐烦和愁苦的表情,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就算是作为工作狂人的他,在看到这种规模的积压奏折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头疼了片刻。
这段时间为了躲这个荧惑扫尾的星象,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的躲在乾清宫里面微操,一直在引诱在背后频频出手的人上钩,结果最后只钓到了个二货不说,还堆积了这么多的公务…………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只有荧惑守心这个星象其实是印证在了太上皇的身上…………自从经历这件事之后,就连永熙帝其实都有些信所谓的皇不见皇,二龙相食的谶言了,所以现在永熙帝其实连几个皇子都不怎么见了,就算是有什么吩咐也是由戴权转达。
永熙帝按了按太阳穴之后看着这些奏折实在是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只能是选择摆烂,就算是以他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处理公务的水平来说,看到这些也还是有些心里犯怵,只能是摆摆手道:“你看着已经有了内阁批红,便拿来我看,若是没有的,直接拿出去烧了罢。”
戴权闻言急忙点头应下,其实按着永熙帝的脾气的话,要不是实在没什么办法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叫戴权沾上一丁点儿政事的!所以戴权倒是也有自知之明,不该做的一点儿也不敢多做,只是把奏折分类。
永熙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这份奏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原封不动的将韩国公前几天给五军都督府上的行文重新眷抄了一遍,并且下面还附录了贾璟并其他两位国公的最后批示:“不允!”
永熙帝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封奏折,这份奏折自然是韩国公上的,为了什么永熙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正是因为如此,永熙帝并没有处理别的奏折,只是沉默着盯着眼前的奏折。
看来给任京礼提供的帮助还不够,最起码在三个人都在拉后腿的情况下,想要任京礼尽快的形成战斗力看起来是很困难了,更遑论和开国元勋洪治勋臣分庭抗礼!
永熙帝摩挲着下巴,他需要给韩国公营造一个适合他生长的环境,至于怎么创造这个环境…………
永熙帝突然抬起头问戴权道:“贾璟最近在做什么?”戴权正在专心致志的分类奏折问眼前急忙抬头道:“回陛下,宁侯最近似乎是在为家事忙的焦头烂额。”
永熙帝一愣,看向戴权道:“家事?他家里又怎么了?”戴权将贾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永熙帝听得倒还挺饶有兴致,毕竟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就是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八卦比较感兴趣…………
“宁侯似乎是很伤心,最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值了。”
戴权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随后便急忙观察永熙帝的表情,永熙帝轻轻“哼”了一声不屑的嘟囔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不过永熙帝还是跟贾璟比较感同身受的,毕竟永熙帝其实也算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贾璟是全家都死光了,永熙帝则是全家活着和死了没啥区别…………
就天家这帮人,永熙帝恶心的恨不得他们立马当场暴毙的好!
所以永熙帝此时跟贾璟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人终究是群体动物,是渴望着能够加入一个群体的,是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的,如果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那么成功其实也就并不是很快乐了。
但是永熙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召贾璟进宫勉励一番,人生终归是要逐渐的认识到一些不可能的事情的,这种磨砺对于贾璟来说倒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因此永熙帝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选择了先召见泾国公吴逵和淇国公宋清,两人此时都在五军都督府内,所以很快就赶到了大明宫。
永熙帝也没拐弯抹角,看到二人来了直截了当的便对泾国公吴逵吩咐道:“陕西布政使司上奏,言说陕西白莲教最近似乎蠢蠢欲动,如果是真的话,朕不放心庆阳延安绥德三卫的指挥,劳烦泾国公亲自走一遭坐镇罢。”
说着便低下了头,完全没有给吴逵思考拒绝的机会,吴逵见状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清,无奈的低头道:“臣遵旨!”
永熙帝点了点头道:“跪安罢。”吴逵又看了一眼宋清无奈的弯腰应了一声,低着头便倒退着走了出去。
而永熙帝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对宋清道:“还有另外一个差事要劳烦淇国公走一遭。”宋清闻言心中叹了口气道:“但有所命,请陛下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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