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璟摇了摇头对妙玉道:“倒是没什么正事要忙,只是…………”妙玉紧接着便有些兴奋的道:“那侯爷不如留宿一宿?我们正好可以秉烛夜谈!我却有要向你讨教的地方!”
贾璟微微有些奇怪的看了妙玉一眼,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妙玉姑娘,虽然我今天没有急事,不代表我明天也没有急事啊…………”
妙玉闻言顿时小脸失望的沉了下来,贾璟看了妙玉一眼无奈的道:“俗人就是如此的,哪比的你们山村居士?我每日里经常为案牍劳形,今日偶然访的妙玉姑娘,才得以一洗凡尘,略微休憩的,却不可恋栈不去。”
妙玉闻言很是不解的看着贾璟道:“难道侯爷的钱财还不够花吗?”贾璟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
妙玉又是疑惑的看着贾璟道:“那就是侯爷的爵位不够高?身边没有娇妻美妾?手下不是仆从如云?”
贾璟苦笑道:“也并非如此。”妙玉闻言淡淡的看着贾璟道:“那为什么侯爷可以轻松的舍弃这向往的生活,却对凡尘种种还要恋栈不去呢?究竟是哪边的恋栈不去才是应该舍弃的?”
贾璟沉默了片刻,期间妙玉只是默默的看着贾璟,贾璟随后叹了口气道:“逍遥红尘之外,终究太过飘渺,妙玉是山间隐士,下凡历练红尘,自然可超脱众生,而贾璟,本就是这滚滚红尘之中的众生啊。”
妙玉面无表情,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了,贾璟无奈的还要说什么,妙玉却是只是淡淡的看了贾璟一眼,随后转身便走道:“给侯爷准备蓑衣,送侯爷回他的滚滚红尘!”
说着头竟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贾璟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也只能是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小尼姑也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上前递给了贾璟一份蓑衣。
贾璟接过沉默了片刻,随后对那小尼姑道:“有笔墨吗?”小尼姑愣了一下,连忙点头道:“有有有!您稍等!”
随后从一旁的桌子内便找出了文房四宝,那小尼姑要给贾璟磨墨,贾璟却接过砚台来,在廊檐下接上雨水,自己磨出墨来,一手执笔一手举着砚台,看了看四周,便在一旁的墙上刷刷刷写下一首词。
一旁的小尼姑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此时身着白袍的贾璟恣意潇洒的样子,也是不有的两眼放光,贾璟写好之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笔墨递还给了她。
小尼姑忙痴痴傻傻的接过了,贾璟笑着道了句:“谢谢。”小尼姑忙摇头道:“不用不用!”贾璟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妙玉消失的方向,这才带上了斗笠披上了蓑衣,向着山下走去……………
贾璟走后,妙玉便悄悄的从后面转了出来,看着贾璟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不悦的哼了一声,随后好奇的走到贾璟方才站着的那面墙前。
妙玉缓缓皱起眉头看着墙上的诗,轻启红唇轻声念道:“江城子,雨夜得山寺所感,莫听穿林打叶声……………”
有了蓑衣之后贾璟到时没有那么着急的跑了,只是慢慢悠悠的回了宁安堂,中间路过了潇湘馆,看着里面还亮着灯,贾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一来是贾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黛玉,二来是现在的确还不是沉迷温柔乡的时候,若是不是这个时候,其实妙玉留他他也就留下了。
他最近的确是绷得太紧了,但是此时正是危急关头,这个时候如果不小心谨慎,如果还沉迷于那些锦上添花之事,将来怕是连等着人家雪中送炭的机会都没有!
妙玉还是太浪漫主义理想主义了,明面上自己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人,乃至贾家的家主,多少人张着嘴等着他吃饭?多少人靠着他活着?
要是他也丢下一切烦恼追随妙玉去了,那倒的确是化外的神仙眷侣,可是恐怕贾家上下乃至贾璟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他爱的爱他的,他重视的人都得死!
男人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看年龄,而是看责任,能够挑起重任的才是男人,不然就是长到八十岁也是个男孩儿!
女人和孩子可以犯错,可以放松,而男人不行,因为在这个大争之世,不争就已经是自取灭亡了!更何况是犯错和松懈?
京中的局势如今恐怕是连他们当中最愚蠢的人,连天桥底下吹牛打屁的闲汉都能看出来绝对不寻常了!贾璟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松懈?所以贾璟只是远远的看了看潇湘馆的烛火,便转身离去了。
而远处正在趴在窗户上看雨的黛玉却不由得微微起身想外面张望着,一旁的紫鹃上前道:“姑娘,外面的雨大了,还是把窗子关上罢,不然一会儿怕是要潲雨了。”
黛玉恍若未闻的向外面张望着,紫鹃有些疑惑的上前,见到黛玉如此,也是不由得跟着向外面看去,只是除了重重雨幕和黑灯瞎火一片之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紫鹃只能轻声道:“姑娘看什么呢?”黛玉这才有些失落的坐了回去,有些怅然若失的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二哥哥了…………”
紫鹃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的道:“侯爷?怎么可能?姑娘看错了罢?”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绝对没错,我看的真真儿的,他穿了身白袍,戴着个蓑笠,只是……………再一看,便没了。”
紫鹃好笑的道:“姑娘怕不是想侯爷想的不行了!这般大雨,侯爷没事儿大晚上的往外面跑做甚么?”黛玉先是羞恼的瞪了紫鹃一眼,随后自己也是有些疑惑的含着芊芊玉指道:“我也有些纳闷儿呢,绝对是他没错,我不能认错人!只是他下着雨乱跑什么?”
紫鹃原本还想调笑两句黛玉是相思成疾,只是陡然想到什么似的面色一白,随后对黛玉严肃的道:“姑娘确定看到的是侯爷?”
黛玉愣了愣,随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应该是罢……………我不会认错他的。”紫鹃闻言面色顿时微微有些发白,黛玉不见有些奇怪的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紫鹃对黛玉道:“姑娘,我之前从外面听到一个故事。”黛玉眨了眨眼睛好笑的道:“什么故事啊?把你吓成这样?”
紫鹃上前道:“我之前在外面听说,我们家那边儿原来有个人,他下地干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的弟弟,穿着一身白衣裳,大白天的还裹的严严实实的,他有些奇怪,因为他和他弟弟早就分家了,两家离得很远,他弟弟平常也就不怎么来他这边,于是他有些好奇的就那么叫了他一声。”
黛玉也满满的沉浸到了紫鹃的故事当中,微微瞪大眼睛,一只手紧张的攥着绣帕,紫鹃继续沉声道:“但是他弟弟却搭理都不搭理他,他连着叫了好几声,他弟弟就跟没听见一样,他急了,就想上去叫住弟弟,谁知道刚上去,就发现,他弟弟居然…………不见了!”
黛玉咽了口唾沫,瞪着大眼睛看着紫鹃道:“然,然后呢?他弟弟哪里去了?”紫鹃微微眯眼道:“然后他就回了家,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只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谁知道过了没几天,就突然友人跑来给他奔丧,说是他的弟弟已经死了!”
“轰隆!”
一声炸雷陡然响起,黛玉面色苍白的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紫鹃也是吓得一激灵大叫着抱住了黛玉,这时门居然也开了,两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袭人有些奇怪的站在门口看着二人。
袭人端着热水上前好奇的笑道:“姑娘怎么和紫鹃抱到一起去了?”黛玉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道:“没,没什么,放才那个雷,真响啊……………”
黛玉说着瞪了紫鹃一眼,紫鹃面色也是讪讪的对着黛玉笑了笑,袭人见状有些奇怪,没听说过林姑娘怕雷声啊?不过袭人还是暗暗的记在了心上,随后笑道:“的确是挺吓人的,姑娘还是快洗漱罢。”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袭人笑着道:“姑娘还是要早点睡,明儿和宝…………宝姑娘们约好了的去栊翠庵的。”
黛玉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明儿要去的可不只是姑娘们,其实还有宝玉,只不过袭人当初就是因为和宝玉结了怨这才被贾母打发来伺候自己的,如今自然是对宝玉连提都不愿提起。
袭人伺候着洗了头,紫鹃慌忙伺候着黛玉擦干了头发,随后对袭人笑道:“这两天你也够累的了,先回去歇着罢,今儿我跟姑娘睡。”
袭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姑娘我就先回去歇着了。”黛玉笑着点了点头,袭人这才收拾了东西下去了,而紫鹃则一边给黛玉擦着头发一边道:“姑娘好像对袭人没什么话?”
黛玉闻言有些奇怪的在铜镜里看了紫鹃一眼道:“什么没什么话?”紫鹃笑道:“我看着姑娘好像你怎么理她,才有这么一问的。”黛玉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待见她,只是…………”
黛玉犹豫了一下道:“到底是年岁不及你们,故而有些生疏罢…………或许熟悉了就好了。”紫鹃了然的点了点头,黛玉突然笑了一声道:“而且我总觉得,老太太把她给了我许是托付错人了……………”
紫鹃闻言微微有些奇怪的看着黛玉道:“姑娘为什么这么说?”黛玉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我觉得袭人该给了宝姐姐才是!”
紫鹃闻言面色不禁有些古怪,黛玉笑道:“只是玩笑话,可别说给她听,不然她怕是要多心的。”紫鹃笑着道:“放心罢姑娘,袭人知道姑娘的意思……………”
黛玉只是笑而不语,紫鹃给黛玉擦干了头发,便搀扶着黛玉上了床,随后又吹熄了灯,这才脱了鞋上床躺在了黛玉身边,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随后黛玉才轻声道:“你方才所说的事……………可不是瞎编出来唬我的?”
紫鹃苦笑道:“我编这个瞎话儿来唬姑娘做甚么?我自己也吓得够呛呢!”黛玉闻言沉默了,紫鹃侧过身轻声道:“后来听人说,人要是快出事儿的时候,老天爷都会预示警告一番。”
紫鹃微微皱眉对黛玉道:“乡亲们都说,人要是出事了,都会找自己最亲近的人示警,那天是他弟弟的魂儿知道自己要出事了,这才主动出来找哥哥示警的,要是那天他哥哥去嘱咐他弟弟小心一点儿,或许他弟弟也不会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别说了!”
又是惊悚又是后怕的黛玉制止了紫鹃的话语,随后还是忍不住也侧过身对紫鹃道:“你说,我放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二哥哥?”
紫鹃一阵苦笑,我哪里知道?我自己又没看到……………
黛玉微微有些担忧的道:“二哥哥现在在外面做事,这两天忙的都回不来,会不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会不会……………”黛玉还是没敢把那句贾璟会不会死说出口。
但是紫鹃已经从黛玉颤抖的语气和娇躯上看出来,自己心里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告诉姑娘这个,于是连忙安慰黛玉道:“那些也都是我道听途说的,姑娘也别全然当了真…………”
黛玉摇了摇头打断道:“我越想越觉得未必不是如此!”黛玉是很信这些的,可能这个跟南北差异有关,北地多动乱多敌寇,故而北人多生性彪悍尚武凶猛,也大多看淡生死,对佛道之类的宗教信仰很模糊,说信也信说不信其实也不信。
但是南人就不一样了,社会稳定,人文素养高,文化底蕴深厚,南人又大多富裕手头有闲钱,再加上“南朝四百八十寺”寺庙道观很多,所以南人大多要更信这些神佛之类的东西。
那自然生于扬州长于扬州的林小姐对这些是十分迷信的了,如今更是连觉都睡不好了,或许也有很长时间没看到贾璟的缘故,让她很是焦虑担忧。
紫鹃也劝不好,只能是对黛玉道:“姑娘明天不是要去栊翠庵?不如在佛祖面前为侯爷祈福一下,或许就没事了。”黛玉闻言虽然还是很忧虑,但是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仍旧是沉甸甸的……………
贾璟不知道自己不过路过一下,居然让黛玉都开始担忧起来自己的生命安全了,要是知道了贾璟肯定是也只能哭笑不得。
不过他现在显然没有功夫再关注府上的事情了,因为他一回到宁安堂,就看到清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侯爷去哪里了?怎么弟兄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您?”
贾璟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去了一趟荣庆堂,回来的时候下大雨了,我没来得及躲,不知道怎么的就跑到了栊翠庵,想在那里躲到雨停再回来,结果一直也没见停,我就借了个蓑衣回来了,怎么了急成这样?”
清风一阵了然,原来是躲到了栊翠庵,难怪发动那么多人都没找到!毕竟贾璟一向不喜欢去寺院,所以清风一时间居然忽略了这么个地方!白白浪费人找了这么一下午!甚至是冒着大雨跑到外面去找!
虽然是找到了贾璟,不过清风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是越发严肃的道:“有急事要汇报给您。”贾璟把蓑衣脱了下来扔到了桌子上,随后抖了抖身上湿答答的地方,毕竟是蓑衣,下这么大雨,肯定是没有那么好的防雨效果的。
贾璟坐在椅子上对清风道:“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儿能把你急成这样?”清风沉声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户部尚书张龚,抄了京中三家粮店!”
贾璟顿时大惊失色的看向清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清风肯定的点了点头,神色也是颇为凝重的道:“消息属实,张龚下的令,锦衣卫动的手!”
贾璟这下直接吓得站了起来:“锦衣卫?!”清风点了点头道:“锦衣卫动的手,已经抄了三家了,还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贾璟顿时吓得瘫坐在了椅子上,满脸震惊,嘴里喃喃的道:“疯了,疯了疯了!这个张子敬他是疯了!”
贾璟看向清风道:“陛下知道这件事吗?”清风点点头道:“在我们找您的时候,血滴子的人人已经回宫禀报了,但是陛下应该是刚知道的…………”
贾璟震惊的瞪大双眼,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才摇了摇头道:“陛下肯定早就知道,锦衣卫的调动他不可能不知道!虽然锦衣卫之前就被借调给了张龚用来征讨户部的欠款,但是张龚要是私自调动锦衣卫做些什么,陛下绝对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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