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茫庆幸自己的开的车来, 还有个暂时的落脚之处。
他把迎芝带上车,迎芝也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往的警惕全都不见, 仿佛一只对人类丧失了所有警惕心的可怜猫咪, 却不知道此时帮助她的人, 初初看见她这模样后有怎样的坏心思涌上过心头。
路茫把暖气打开,车上渐渐的暖和起来。
迎芝却打了个冷颤。
骤然到了温暖的环境,才迟迟察觉身体的冷意,她抱紧自己,肩上却猝不及防被披上一件还带着温度的外套。
“穿上。”
她转过头, 看见路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
衣服上还有男生的体温,盖在肩上驱散了不少寒意,迎芝揪住衣服的一角:“谢谢你。”
一出声才发觉声音沙哑,她抿紧了唇,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路茫瞧了她几秒, 只看见她脑袋垂下, 乌黑的头发,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露出来的脚踝上, 脚踝已经被冻得有一块乌青。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羞赧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路茫却弯下腰捉住她的脚。
迎芝一颤,冰冷的皮肤接触到了手心炙热的温度,她慌张至极,身体急忙往后撤,想挣开桎梏,却抵住车门, 退无可退,只能抬起头无助地看着路茫。
她脚生得也漂亮,白皙小巧。
他一手握住脚踝还绰绰有余,指腹轻轻摩挲,把她的脚放在了自己小腹处,用身体温暖。
迎芝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他。
她眼中沾了些薄雾般的湿润,表情是一种天然的无辜,清纯又惹人怜惜。
睡衣领口一颗扣子没扣稳,悄然松开,一片雪白的肌肤藏在里面,莹白得能发光。
路茫喉咙微紧,小腹处,她脚不小心踢了他一下,点燃起一片火。
“别动。”他低声道,声音里也不免夹了一些火意。
迎芝低低了“哦”了一声,垂下睫毛,鸦羽般,在眼下落在一小片阴影。
路茫看她这样子,又觉得烦躁。
“我没凶你。”
她胆子小,似乎大声点说话就能把人吓着。她原来也说过好几次,他好凶。
迎芝没说话了,车里只听得见暖气送出的微微风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一道清浅,一道沉重。
一道平缓,一道急促。
许久,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也渐渐平静下来。
迎芝自己小心翼翼地收回脚,把脚藏在衣服之下,声音也小小的:“我不冷了。”
她看起来还是有点可怜,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她是很怕冷的,可刚才却只穿着睡衣,赤脚踩着拖鞋就走在深夜的风中。
路茫想起方才刚看到她的样子,眉头皱起,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迎芝低下头,手指缠绕在一起,睫毛微颤,却没有说话。
直到头顶被人抚过。
他不太会安慰人,其实力气有点大,却无比宣示出存在感:“有什么事老子帮你解决。”
被骂也没事,被凶也没事,可偏偏是这句话让人委屈难过。她鼻子像被堵住,酸涩难当,眼泪又快流下来。
迎芝努力忍住,只是声音却含着难掩的泣声:
“我妈妈不要我了。”
“路茫,我没有家了……”
她泣音和肩膀抽动的模样,仿佛细针。一瞬间,路茫心尖传来尖锐的疼痛,他皱起眉头,倾过身抱住她:
“我要你!”
“我给你一个家!”
路茫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可当此刻,紧抱着她,还能感到她的颤抖难过,他恨不得难受的那个人是他。
也好过此刻,她靠在他怀里,无助流泪,抽泣不能自已。
低头,轻吻过她头发。
路茫说:“我带你回家!”
他语气确定,就现在就很想带她回去,想让她别难过,永远别难过。
黑色的车在深夜中如流水般驶了出去。
路茫到底还存着理智,没把迎芝带回城南的家。
他父母都在,要是猛然带了个女孩子回去得掀起轩然大波,更重要的是
他看了一眼迎芝,对方正在发呆。
她这样子,茫然脆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路茫觉得挺好笑,他什么还真成了个正人君子。
树梢上的雨水落在地面,滴答。
窗外又绽放出盛大的烟花,砰然。
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子里,路茫庆幸他在那一年的大年夜,背着父母溜到城市的另一端,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只看着灯光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等到了一只被赶出家的可怜小兔子,并顺利把小兔子诱拐回家。
怪不得宋人守株待兔。
路茫带迎芝回的是他在一中附近的房子,那里是他平时放学的落脚点。
打开门,里面东西放得整齐,路茫庆幸在放假前请了个钟点工收拾了下屋子。
迎芝随着路茫坐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路茫的外套,她看起来惴惴不安着,对他说:“我能借你手机发条信息吗?”
路茫把手机给了她。
迎芝还记得手机被摔烂前,妈妈拨通了温梁桃的电话,就算到了这境地,她也记得不要让温梁桃担心。
只说不小心按到了她的电话,再祝她节日快乐。内容平和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把手机还给路茫,迎芝手放在身侧,乖乖地坐在那里。
看见她这副惹人喜爱的模样,路茫心微动,伸出手,碰了下她发顶一小撮不听话翘起的头发,她抬起头看他,目光很清亮,好像已经不再难过。
路茫收回手,说:“你先去洗个澡,不然容易感冒。”
迎芝听话地站起身,犹豫了一下,问他:“浴室在哪呀?”
“我带你过去。”
路茫觉得他莫不是傻子吧,把人给带回家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可她好乖,就坐在那里便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想去碰碰她,最好能拥抱最好能……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粉嫩的,轻闭着,起伏的弧度都美丽……
“路茫,你怎么了?”
路茫回过神,眼前离他大约一厘米的地方是浴室的门。
…………
路茫把浴室门推开:“你赶紧去洗澡!”
她还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一声轻响。
路茫低声骂了个靠。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艹,他刚才是不是很蠢啊。
没眼看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路茫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浴室。
这水声仿佛不是落在浴室的地面,而是渗入了他心里,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浴室门。
磨砂门里隐约可见身影,他脑海中的画面顿时不受控制。
路茫慌张地收回视线,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随手拿过沙发上的靠枕放在身上,掩饰某处的变化,唇微动,低声骂了个操。
水声响了多久,他就保持那个姿势做了多久,身体都因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有些僵硬。水声停下,过了一会,浴室门打开,迎芝穿着来时的睡衣,脸蛋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铺了地暖,室内暖洋洋的,那股令人生怯的冷意散去。迎芝说:“路茫,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路茫说:“不用。”
他抱着个抱枕,看着春晚。
迎芝有些奇怪,原来路茫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吗?看电视还抱着抱枕。
她想了想,坐在他身旁。路茫看了她一眼,没动,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时间已经不早了,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外面燃放出千朵万朵的烟火,伴随着炸裂的鞭炮声,城市的夜空染成了绚丽的颜色。
“新年快乐,路茫。”她轻声说,眼中似乎也映衬着外面的火树银花,灿灿夺目。
“迎芝,新年快乐。”
迎芝觉得好奇妙,她从来没想过,今年的春节会是这样过的,被妈妈赶了出来,又被路茫收留。
“你去睡觉吧,卧室在那边。”路茫朝着一方向,轻抬了下下巴。
迎芝问:“你呢?”
路茫说:“我看会电视。”
春晚已经落下帷幕,电视里播放着广告。
迎芝说:“谢谢。”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早点睡。”
路茫觉得他这晚可能睡不着了。
刚才给他爸发了条信息,说晚上不回去了,便把手机关机,有什么后果他现在也考虑不到那里去了。
等迎芝一走,路茫把抱枕一扔,火急火燎地进了浴室。
下.身的昂扬让他走路姿势奇怪,不过现在也顾不了太多。
外面几度的天气,他打开了冷水。
浴室里仿佛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气息,这是刚才迎芝用过的,镜子也曾照出过她的模样,这密闭空间中的一切都和她有关……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室内一片漆黑,迎芝却睡不着,窗外传来鞭炮的声音,但客厅里却毫无动静,寂寞在这一刻渲染开,热闹的世界仿佛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她侧过身,静静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消散直至全无,她才把灯打开,走下床,轻轻把门打开。
却不想看见客厅里,路茫还没睡觉,沙发上手机发出莹莹的光亮,一片寂静,他躺在沙发上开着静音玩游戏。
听见声音,路茫侧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迎芝,差点以为是幻觉。
把灯按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着眼。
迎芝朝他走来:“路茫,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路茫说:“我不困啊。”
她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凹出一块痕迹:“那我们聊聊□□吗?”
路茫靠在沙发上,转动着手机把玩着,看着她,忽然懒散的笑开:“跟我聊天可是很贵的,一般人不行。”
迎芝有些好奇:“那要怎么样?”
“做我女朋友啊。”他弯唇一笑,眉目间风流傥然,“当我女朋友可以无限期聊天。”
迎芝看了他两秒,然后轻声问:“这就是代价吗?”
“什么?”他没听清楚。
迎芝却弯了弯嘴角,说:“好,我做你女朋友。”
路茫原本半阖上的眼睛顿时睁开,立马站了起来,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而她不逃避他的视线,只用着平和清亮的眸子与他对视。
最后落败的人是路茫,狼狈地避开视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路茫根本想不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受不了硬的发疼又不敢让她知道,只能在大冬天去冲冷水,就连声音都得压制怕被她发现。
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不过是想让她赶紧回去睡觉,别在这招惹他。
招惹了又不负责。
可她竟然、竟然会答应
不是幻听,路茫骤然反应过来:“我听见了,你不能反悔。”
君子只能做一次。
她答应了,就算反悔也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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