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打着伞匆匆走出,急慌慌的也是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了另一边的路口。
见鬼一般,足足呆愣了三秒,猛地一个刹步,温郦心的心头也陡然就窜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这是…他的家吗?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女人走出?会是谁呢?’
即便有路灯,毕竟是晚上,女人又打着伞,天又雨雾迷蒙的感觉,温郦心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脚步却明显放慢了: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会的!’
猛摇了下头,郦心又快速往门口方向冲去:
大半夜跑来一个男人家里,的确是不合适,但除了这个时间,她根本没有机会,即便可以跟他通话,身边也有人盯着,而且电话里很多事情也说不清楚,可真跑出来了,温郦心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可是,回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飞迪路297号?是他的公寓!真得是他的公寓!
前面的小花园是半开放式的,不自觉的,温郦心的眸光再度落到了一边的偏门上,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那刚刚…那个女人?
看屋里似乎没亮灯,想着也许是过路的,她看错了也说不定。
转而,她便也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温郦心才惊觉自己一路恍恍惚惚地,居然连提前给他打个电话都忘记了,恍惚成这般,还能看清什么?
摇了摇头,她便直接按了门铃,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他,跟他说说这些日子的心事,刹那间,一股委屈的酸涩感竟然涌上了喉头。
呆着着,温郦心正在想要不要‘按第二次,他听到没’,抬不抬手纠结间,房门倏地打开了,本能地,抬眸,她便唤道:
“风…哥…”
“又落下什么了?”
以为是舒静又折回来了,风万里想都没想就开门出声了,四目相对,瞬间,像是万道霹雳滚滚砸下。
温郦心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风万里只裹着半截浴巾,上半身过裸着,头发还有些滴水,而他的手里居然还握着一个撕开口的套套的小袋子。
看了又看,温郦心瞪得眼珠子差点都没掉出来。
“郦…郦心?”
原本是在房间里打扫卫生,听到门铃声,他就急促下楼了,做梦都没料到,门外,是温郦心,再见自己无意识抓着还没扔掉的东西,他顿时更是像被烫着了一般,慌乱地甩了出去。
脑子里一阵乱哄哄的,风万里也慌了手脚:“郦…郦心,你听我解释…”
蓦然回神,温郦心接连踉跄着后退了两个大步,吼道:“你不要碰我!”
“郦心!”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
像是掉了魂一般,温郦心整个胯下了肩膀,缓缓地侧转了身躯,整个人都是呆傻的: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没看错,她不是做梦…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她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
“郦心,下雨了,有话,我们进去说!”
踩着拖鞋,又衣衫不整,风万里下意识的伸手,也有些十分着急,手下一个落空,就见温郦心呆愣着转身,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郦心!”
呼喊着,风万里的脑子也是一团乱麻,转身又回了屋里。
雨中,没头苍蝇一般狂奔着,水渍滑满了脸庞,她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一个劲儿的拼命的跑着,想要逃离——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雨势突然哗哗大了起来,砸的她睁不开眼,趴在地上,她忿忿地砸了两拳,失控的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
一路追来,远远地,韶黎殷就看到了地上的身影,停下车子,就跳了下来:
“心儿?”
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韶黎殷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了她的身上,拖着她,用整个身子挡住了她:
“心儿,起来!这样会生病的!”
整个身体都像是僵死了一般,她还在喃喃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都这么对我?”
回眸看了远处亮灯的住宅,韶黎殷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你别这样!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不值得…心儿,你先起来!”
明明瘦弱的她,这一刻,身子却像是重了几倍,韶黎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拖了起来:
“他不懂珍惜你,他是个傻瓜!他眼睛瞎了,他不值得你这样!心儿,你醒醒,你别这样…”
拍打着她的小脸,韶黎殷试图换回她的思绪。
涣散的焦距渐渐集中,温郦心却突然揪住了他的胸口:
“你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骗我?都要这么对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奋力地捶打着,温郦心泣不成声,片刻后,身体却都软滑了下去。
“心儿!”
一把抱起她,韶黎殷还是尽量躬身替她遮挡着风雨,将她抱上了车。
另一边,穿了衣服,拿了伞追出来,风万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急速的车子火速掉头离去,‘嗖’得一声,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伞掉落在雨中,风万里呆站了许久许久——
***
讲暖气开到了最大,一路,韶黎殷狂踩油门。
回到家,他便将她直接抱进了浴室,忙忙活活的给她放了热水,准备换洗的衣裳。而郦心,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娃娃一般,时不时地就是呆坐着。
最后,不得以,韶黎殷只能全部动手了,而她,竟连抵触都没有,就由着他将她清理干净,拿了宽大的浴巾整个包住了她,而后又将她抱回了床上,韶黎殷还下去替她煮了碗姜汤:
“喝了再睡,驱寒!”
塞到她手中,见她也不动,最后,他一勺勺地喂到她嘴边,她才机械的吞下了大半碗。帮她把头发吹干,韶黎殷才起身进了浴室,也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衣服。
走出,见她还怵在床头,维持着刚刚的姿势,韶黎殷才缓步走向一侧,熄了主灯,往另一边走去。
原本还有些生气她半夜落跑、还不告而别,气她对风万里的用情,可这一刻,看她脸色铁青、像是被打蔫的花儿一般的样子,韶黎殷又气又心疼。
转而,还是抱过了她,紧紧按在怀中,却什么都没说。
无声的泪,潸然而下,温郦心没有动作,也什么都没说。
慢慢地,两人都趟了回去,他还是抱着她,这一次,双手缠绕,紧扣,将她圈在了怀中,看她微微抽噎着乖乖闭上了眼睛,韶黎殷才跟着打了个盹。
折腾了半夜,两人都有些累。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是个适合拥抱、沉睡的夜晚。
昏昏沉沉地,温郦心也进入了梦想。
梦中,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在院中玩耍,身后的桌子旁,一名美妇人在摆弄着点心,男人挥舞着飘逸的风筝跑着,身后,小女孩笑着追着,偌大的庭院,都是欢声笑语…
梦中,一个憔悴的妇人坐着轻咳着,中年男人站着手舞足蹈,他说‘他不想离婚,但是他更想要个儿子,她已经不能生了,希望她能接受另一个女人’,两人开始吵,女人开始哭,门后,一个女孩瑟缩的呆站着;
一座同样华丽的别院,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同样的眉开眼笑,地上,玩具车跑着,空中,小飞机飞着,一边,还有个女人温柔细语,却是说着另一个女人的坏话——‘自己是病秧子,不能传宗接代,还不许别人?这么自私,难怪生不出儿子!’
‘女儿,都是赔钱货,早晚是人家的,什么事都办不了,还是要有个儿子…要不怎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呢!这要在古代,她早该被休了,还容得她同不同意?我们儿子这么棒,不比他十个闺女强?那种要人没人,要德没德,就一个女儿,没指望了,还不只拖你后腿…不知道你留着干什么?’
“女儿都大了,不用总陪着了!以后你要多过来看看我们儿子…不能让他缺父爱,会自卑的!以后你也要小心点,要让她习惯一个人,天天跟她妈在一起,你一冷落,还不抱怨死你?所以,以后,你要少陪她,让她习惯,不能宠…”
“妈妈,爸爸为什么这么对我们,就因为我不是儿子,比不上男人吗?”
…
“心儿,你妈妈走了很多年了,爸爸想找个伴,不是…柳阿姨,爸爸已经跟她断开了,是爸爸以前的…一个恋人,没想到还能遇到。爸爸接她过来,我们组个家好不好?张阿姨还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很乖巧很懂事,爸爸很喜欢她,跟你作伴,当个姐妹,好不好?”
“爸爸给她跟心儿买的礼物,一人一件…张阿姨家里穷,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所以,爸爸让她先选的,一模一样,她穿粉红,心儿就穿粉绿,好不好?明天,心儿就把这件送给她,好不好?”
华都夜总会,他推开她,对她严词厉厉…她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再碰她…
他送她玫瑰,他们看电影,他说喜欢她,他说不在意她跟别的男人…他宠她,他带她去做最贵的精油按摩,他的细心,他的体贴…两人的欢声笑语,转而,便是雨夜中,他跟女人缠绵分开的场景…
…
脑海中各种各样的片段放电影一般的闪过,不停地摇着头,温郦心断断续续的呓语嘟囔着:
“为什么…不要我们?”
“不要!我不要!我不同意!”
“为什么推开我…”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
一早,韶黎殷是被温郦心打醒的,睁开眼,就见她紧闭着眉头,身体时不时摇晃下,跟着手舞足蹈的:
“心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疑惑间,韶黎殷刚想唤醒她,又一道带着哭腔的嗓音传来:“不要丢下我!为什么不要我?不要这么对我…呜呜…”
手一顿,韶黎殷的心也跟着一揪,转而轻轻拍了拍她:“没事了,不丢下你,要你,要你,乖!”
这是做噩梦了吗?
一丝冰凉穿透指尖,韶黎殷才惊觉她身体居然是冷的?再摸向她的额头,却热得烫人。
“该死!发烧了!难怪都说糊话了!”
快速起身,韶黎殷找了药给她喂了下去,又倒了些水,让迷迷瞪瞪的她灌了下去。
外冷内热?是不是也该让她发发汗?
转而韶黎殷把暖气开大,又加了几床被子,一边用冷毛巾帮她降温,一边用被子帮她发汗,能想到的招儿,他全用上了。
一番折腾,看她体温慢慢改变了些,韶黎殷才稍稍放心地又回笼打了个盹。
这一夜一早的折腾,当他再度睁开眼,已经过了十点,差不多完全是饿醒的。天色灰蒙蒙的,还很是阴沉,见身边人温度退了大半,还在熟睡,韶黎殷便没再吵她,而是起身洗漱,吩咐人准备好了午饭,又安排了人进来照顾她,才去处理些事情。
进门,见她嘴唇有些干裂,还在睡,不放心地,他又把司南钧给叫了过来。
替她打了一阵,又留了些药,两人才往门外走去。
“她还好吧?严不严重?”
“风寒入体,轻度肺炎,打个消炎针,吃点药,多休息休息,很快就会好的!你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了?我看她迷糊都直喊‘不要’…有点过分了啊!她太瘦了,身体也有些弱,这哪能有什么抵抗力?而且病人明显心情不好,满脸郁积的黑气,什么病,能好?是药三分毒,你还要多照顾她一些,强身健体,保持心情愉悦才是关键!”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注意到他眼角的乌青,司南钧便没再说什么。转而,离开了。
待韶黎殷再度回到房间,温郦心已经半仰趟地坐起了些身子,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没有血色,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失去往昔的光芒,呆滞涣散,韶黎殷钢走近,却见一边床柜上她的手机居然亮了起来,伸手,他刚想挂断,突然,温郦心却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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