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朱祁镇欲哭无泪,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什么倒霉事全都凑齐了。
本来好好的西北风,再加上燃料充足,飞回大同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朱祁镇已经期待大同的人看见他们的皇帝陛下从天而降,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慈父,马上就要回到他的帝国和人民身边了。
一想到这,朱祁镇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从筐里望去,远远都能望见大同的模样。
井源乐观的估计,大抵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到大同了。
于是三人迎来了这段日子以来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刻。
没有时刻紧绷的神经,也没有朝不保夕的担忧,三人眼里都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
松懈下来的井源克服恐惧,大胆朝下望去,映入眼底的是番从未见过的美景。
高山如小丘,长城似银线。
井源有些激情澎湃,文人的气息呼之欲出,不由感慨:“今日方知杜少陵的望岳并未言过其实,当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
朱祁镇没有文青的气质,望着初升的太阳,他突然想到几首歌。
“和太阳肩并肩,世界就在我的脚下……”
再或者“东方红,太阳……”
总的来说,三人现在的心情都是极佳。
对于朱祁镇来说,当踏上大明土地的那一刻,他将重新成为帝国最高统治者。
对于井源来说,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段日子支撑他的唯一信念就是陛下。
只要陛下能够安然无恙回到大明,他便是对得起故去的公主殿下,文皇帝,昭皇帝,章皇帝三位先帝了。
对于袁彬来说,被瓦剌俘虏,然后死里逃生,还有机会回到大明,回到家里,见见老婆孩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三人回想起起瓦剌岁月,心中都是感触万分。
“姑父,袁彬”,朱祁镇亲切开口道。
这些日子君臣三人可谓是真正的身在敌营,相依为命,也真正处出了感情。
若是没有这两人,自己能不能从瓦剌人那熬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朱祁镇嘴角一勾,朝着二人一笑,淡淡说道:“这些日子,朕,多亏你们了。
朕要告诉你们,朕不单单是个可以共患难的人,也是个可以共富贵的人。”
两人眼里满是惊愕。
井源还好上一些,他毕竟是驸马都尉,算是见过是世面,拱手谢恩。
可袁彬,就没有这般的淡定了。
他浑身哆哆嗦嗦,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搅在一似的。
刚刚,刚刚陛下说啥?
同患难,共富贵?
与陛下共富贵,袁彬打死都不敢往这里想。
那可是皇帝啊,皇帝啊,当初权倾天下的王振不就是陛下的一条狗。
想给陛下当狗的人,要是排起来,能从京师一路跪倒南京去。
陛下随便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对他袁彬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来说,就是泼天的赏赐。
袁彬只觉得自己或许祖坟冒了青烟,这趟回家得好好修缮一下祖坟,祭拜一下祖宗。
不对,这还修缮什么,这得给自家祖宗重新修建个祠堂啊。
我老袁家,这是要发迹了。
要不是碍于这小小的篮筐限制了发挥,袁彬立马要来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臣,臣……袁,袁彬……”
袁彬结结巴巴想要谢恩。
朱祁镇摆了摆手,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可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已经来的在路上了。
热气球这玩意,没风,很要命,可风太大,更要命。
陡然之间,半空之中狂风大起,风力强劲,吹着篮筐左右晃动。
三人各占据一角,尽量稳住着平衡。
筐内狭窄的空间,使得朱祁镇不得不将还在昏睡的海别半抱在怀里。
少女身上的奶香不住的钻入鼻孔之中,柔软的身子更是能让男人心猿意马。
只不过朱祁镇现在没有丝毫**之心,他也相信没让会在这个环境下还能有这样的兴致。
他惊恐的发现,风向变了。
在大风的吹动下,热气球偏离了原先的轨迹,朝着大同西侧飞去。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偏离了方向不说,井源还发现一个更加要命的隐患。
“陛下,快看炉子。”
井源一声大叫,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让让朱祁镇深感不妙。
抬头望向炉子,果然出了问题。
朱祁镇差点大叫起来,顿时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原来是因为炉子太过简陋,又无法很好的挡风,炉子里作为燃料的牛粪在狂风之下被吹散了不少。
炉子里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三人吓得脸都绿了。
随着火焰变小,没有充足热气的支撑之下,热气球的高度猛地下坠一截。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下坠打的措手不及,待稳住之后,仍是心有余悸。
可热气球下降的速度并未减缓。
朱祁镇明白,立刻想法子要补救。
要是按照这种下降法,那都不叫叫硬着陆,直接叫作坠落。
呼呼的风中,三人拼命开始补救。
井源,袁彬冒着强风,顾不得寒冷,拿着褥子棉被,围在炉子周边,拼命的挡着四处的强风。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从缝隙中钻进,这让朱祁镇很是难做。
朱祁镇,这位尊贵的大明皇帝现在什么也顾不得,白手抓起干牛粪和羊油塞进炉子里。
一番忙活下来,炉子里的火总算是大了不少。
好在这风,来的快,去的快。
半柱香之后,风力小了不少,热气球恢复平稳,缓缓飘着。
眼看着飞行速度慢了不少,还错了方位,再加上刚刚的强风,本就不是多么牢靠的热气球更是给人就要散架的感觉。
朱祁镇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关墙,做出决定,降落。
大同是肯定飞不回去了,只要能落尽关内,就算是胜利。
“袁彬”,朱祁镇开始发号施令,“慢慢撤出牛粪,减少火量,这气球会慢慢的摔下。
都把褥子和棉被裹在身上,把自己绑在藤筐上,落下时护好脑袋,呆着藤筐里,就不会有什么事。
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照做。”
三人立刻手忙脚乱准备起来。
朱祁镇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海别,直觉得头大。
要是这个样子落地,人绝对是要被甩出去的。
朱祁镇有些后悔带上她了。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朱祁镇只能是帮她捆好,再拿褥子裹上。
哪知道,昏睡了一夜的海别,却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想来。
海别睁开朦胧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朱祁镇那张脸。
“皇帝?”
海别脑子空白,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
接着身上传来异样的感觉,海别立刻五识回笼,反应过来。
“啊……”,一声尖叫以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巴掌下去。
这一巴掌当场打懵了朱祁镇,也打懵了其余两人。
人……醒了?
醒了也好,免得自己麻烦了。
这个时候,朱祁镇懒得跟她解释:“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把自己捆的结实一点,再把脑袋护好。”
说罢以后,就开始捆自己了。
这个时候海别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毡包里。
这是哪?
一番确定以后,海别小脸煞白。
自己,好像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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